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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番外 作者:飘绿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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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忠犬攻

    神智有片刻的恍惚,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欺身直上,仰头望着他,伸手抚上悍匪眉眼,轻声叹息:“你走吧。”
    烈战潼只觉心脏都快跳出心腔了,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伸手抱住他。
    千钧一发的时刻,美人悄然闪出怀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轻声道:“我身边从不带银钱,这串东西品相还不错,别贱卖了。找个太平去处,隐姓埋名,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烈战潼抿了抿唇,下了决心,沉声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美人恍然失笑:“来做什么?嫌命太长吗?”随即一挥衣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院门外,隐约传来丫鬟们簇拥而上的娇声问候,那声音渐渐远去,不久便消失在黑夜里。
    主人离开,随即便有下人进来收拾清洁。烈战潼不敢多待,将那手串套到腕上,提一口气,轻巧的借力跃上树枝,几下便匿了去。
    身后缀的那串虎贲军是暂时被支开了,烈战潼却没有再度潜逃,只是躲在西山连绵的林子里,捕只野兔草草剥皮烤了就是一餐。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流连此地,舍不得离开。隔了两日,魂不守舍的再度夜探旧地,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小侯爷的车驾已于前一日返回京城。
    他忽然恍然大悟,脸上随即辣辣发烫起来。
    “平安侯。平安侯。”他喃喃自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一咬牙,侯爷又怎样,老子喜欢就行!
    悄悄自山脚农家偷出件粗布衣裳,用匕首粗粗打理了头面,把自己扮成个农夫模样,昔日悍匪头子想尽办法混进了城。
    却说卫涟这边,回公主府安顿下后,第二日便换上官服去吏部销了假,然后回到礼部开始日常工作。
    展现在世人眼中的平安侯,顶着一张天人般的面孔,却有着冰雪般的性情,冷冷淡淡,谦逊守礼,不多行一步,不多言一句,礼部这样的地方,于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礼部尚书最近正为一件事情头疼。
    端午,又称五月节,为纪念屈子,民间历来有划龙舟、食粽子的风俗。朝廷体沐百官,每年都会赐下应节的绿菱粽和长命缕给京中各级官员。今年,昭宁帝因着前些时西夷纳供一事心怀快意,随口吩咐半月后的应节赏赐里增加汤沐银子和夏衣两件。虽然分到每个人头上并不值多少钱,到底是天家赏赐,难得这份体面,下头听闻了自是感谢圣恩的。
    谁想,问题就卡在了钱上面。
    本来,此类官员福利工作都是吏部牵头,户部会钞,分工明确,合作无间。可是这回,户部尚书——安乐侯卫泠,却跟皇帝打起了擂台。
    说起安乐侯,故事简直可以八上三天三夜。这位侯爷出身尊贵,其母为先帝嫡妹、福宁大长公主,其父出身卫国公府,为前任户部尚书。现任礼部员外郎的平安侯卫涟,便是其幼弟。
    这位安乐侯爷极年轻时便显露了于财政赋税之道的天赋,又因皇帝宠爱,不到而立之年便入主户部,担纲一国财政钱粮。
    没错,皇帝的宠爱。
    宫内朝堂几乎人尽皆知的,多少年来,皇帝独宠安乐侯,未曾有丝毫转移。那一所安乐侯府,几乎是默认的皇家行宫了。
    皇帝跟安乐侯那点子纠缠,细细究来,简直能写成一部书。朝中老资历的官员们都还记得,当年才十六岁的安乐侯,被迫离京,远赴幽州的情景。为此,皇帝冷落后宫三年,终于迫的太后与长公主无奈妥协,对二人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究。
    要说皇帝对安乐侯,那真是捧在心尖上的宠爱与信任。月前为着庆贺安乐侯生辰,皇帝下令大修曲江行宫,说不尽的美轮美奂,只为带着侯爷一游小住。谁知工部将预算单子递到户部,正为当季军饷头疼的卫侯爷一看这花销就怒了,抓起单子就找皇帝质问。待晓得是为了讨自己生日的欢心,侯爷简直出离愤怒。于是,破天荒的,向来软绵温雅的安乐侯,对着皇帝发起了脾气,连带着对各种“不该花的钱”都举了红牌,其中就包括了端午节额外的赏赐。
    皇帝有些不高兴,这话都传下去了,怎好取消。可是又舍不得小美人生气,思量一回,干脆来个釜底抽薪,将这活计从吏部丢到礼部——你们兄弟俩总归好商好量吧?且把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礼部尚书接着这烫手山芋,几乎是两眼含泪的望着销假回来的卫涟卫小侯爷,连捧带塞的把这活丢给了他。
    卫涟好容易弄清来龙去脉,哭笑不得,思量半晌,散值后直接去了他哥的侯府,想同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事。
    谁知到了府里,他哥贴身的小厮——如今已是府中管事的松烟,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侯爷一时怕是没空了……
    连见弟弟的功夫都没?卫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眉心微拧,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喝了盏茶,这才恍若不觉的吩咐道:“告诉兄长,我明儿去户部找他。”
    松烟唯唯诺诺,弓着身一路服侍他出了门。
    出了侯府大门,上马车时无意间一回头,恰见到客桩上栓着一匹乌云踏雪的名驹,一旁忙着梳毛喂草的仆人正穿着王府仆役的衣裳。
    这样的乌云踏雪,满京城里再无第二人驾驭得了,是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卫涟默然半晌,轻轻放下帘子,低声吩咐道:“走吧。”
    锦绣千重的帘幕之下,那双平日里不见情绪的平静如冰的眼睛,忽然瞬间涌满了泪水。
    裕王世子,荣启欣。
    
    第3章
    
    行色匆匆,回到公主府已近黄昏。
    卫涟顾不得换下官袍,三步两步急奔福宁公主所居的庆禧堂,这里的晚膳已是热过一回了,单等着小侯爷回来。
    数年前,卫尚书因病辞世,福宁公主一下子枯萎下来,驸马的离去仿佛把她的精气神都带走了。长子卫泠日日忙着户部的事情,又不住家中,幸亏还有乖巧早慧的小儿子,精心宽慰,排解承欢,这才令母亲渐渐展眉。
    他甫自西山回来,本就有数日未见,今日原说了要陪母亲用膳的,不想又耽搁了,心中歉疚,只得打叠起精神,陪着好生用了一顿饭,饭后又凑了好一会儿趣,挖空心思说了些朝野趣闻讨母亲开心。长公主到底年事已高,渐渐便显出疲态,卫涟这才嘱咐顾嬷嬷领着几个大丫鬟好生服侍,自己则拖着疲倦的身体,回自家院子去了。
    大长公主府占地极广,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精致。卫涟经过潋滟池边,只见夕阳下风荷款款,花苞初现,有几株已经开始玉瓣微绽,在软风里轻摇,那恍若含情凝睇的楚楚风姿,竟是像极了那边侯府里的兄长。
    安乐侯之容色,随年岁渐长,愈发如珠光晕彩,令人莫敢逼视。
    卫涟发了一会儿呆,许久才黯然的别开眼:“走吧。”
    身后服侍的下人们低眉顺眼的默默跟上,不着一声。
    府里最好的院子,除去主院庆禧堂,便数潋滟池畔的芙蕖院,这是他兄长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如今安乐侯虽在外独立开府,这院子到底还是保留了下来,为着他偶尔回家小住。
    卫涟很明白父母对兄长的感情,因此到了七八岁上要分院而居时,他替自己挑的院子,是略偏僻的棠棣阁。公主与驸马有些舍不得,膝下就剩这个老来子,也是疼的如珠似宝的,还是卫涟笑着安抚他们,说自己喜欢清净,念书写字也不会分心,这才罢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白天一直撑着的一股精神好似忽然散了,四肢百骸都泛出疲倦。卫涟强撑着沐浴洗漱,换上舒适的细棉布长衫,却走了困。望着窗外如水般月色,小侯爷沉吟一番,吩咐侍女取来古琴,焚香净手,窗户大开,对着一弯金钩,略一思量,缓缓下指。
    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半支《谢池春》,到了此处,再也继续不下去了。想到后面那些“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的句子,心中一颤,指下便乱了,金丝弦应声而断,卫涟收手不及,割破了指尖。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想收回指头含入口中,这时忽然从窗口猛的飞扑入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快他一步的抓住那只羊脂玉雕般的手,只看了一眼,有些心疼的啧啧两声,随即不由分说含住了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还轻轻的舔舐着指腹,带来一阵酥麻。
    卫涟傻在那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沉下脸用力抽回手指,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烈战潼老脸一红,没说话。总不能告诉人家,他寻摸打听了一整天才摸到此地,又做贼似的潜藏寻觅许久才蹲上美人的屋顶,还听了半天琴。虽然……没听懂,可只要出自美人,就怎么都好听。他有些贪婪的望着他的脸,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就往那露在外头的纤细的脖颈下面溜。卫涟怒气渐升,低喝道:“看什么呢!”活土匪没过脑,顺口就答:“啊,我没看见你洗澡,真的!”
    卫涟一呆,旋即勃然大怒:“放肆!”
    外间值夜的大丫鬟白鹭被惊动了,试探着想推门进来:“主子?”
    卫涟脸色一变,厉声呵斥:“出去!”
    白鹭被吓了一跳,刚推开一条缝隙的门立刻被合上:“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告退!”
    烈战潼立在窗口,心中百味杂陈的看着他耍侯爷脾气,一时竟不知是该尽快溜走好,还是该留下来供他发泄怒气。两难之下,只好望着他不说话,眼一闭心一横,脸上渐渐显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
    卫小侯爷一见,愈发气的仰倒,当即冷笑着咬牙道:“看来,爷那天一时心软,倒救出麻烦来了。”
    悍匪扯起嘴角,笑容英俊中带着邪气,月色下牙齿闪烁着白光,令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现在绑我去刑部,也还来得及。”
    那双眼睛凶蛮而深邃,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卫涟忽然心中酸楚,脑中浮现出两个时辰前,侯府门口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
    他嘴角浮起一丝悲凉的笑意,毫无征兆的改了话题:“你会骑马吗?”
    咦?这又是哪一出?烈战潼愣了一下:“当然!”
    笑话,他是土匪头子出身——会不会骑马!
    美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视线迷茫,不知落在了何方,懒懒伏上琴架,仿佛对他说,又仿佛自言自语:“宗室勋贵里,谁都没他骑术好……”
    他?他是谁?谁是他?
    烈战潼倏的眯起眼,压抑不住心底汩汩往外冒的酸水,哼了一声:“你们这种达官贵人的花架子光好看罢了,有屁用!老子当年在长蹇岭时,一边纵马一边发连珠箭,还能在马上用匕首近身杀人——实打实派上用场的,那才叫骑术!”
    这人受什么刺激了?卫涟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烈战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脸上渐渐辣了起来。
    好在小美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伸个懒腰,也不看他,意兴阑珊道:“你是我见过,最胆大妄为的通缉犯。”
    悍匪看着那伸展时柔软婉转的腰身曲线,双手死死握拳,好容易才忍住没伸手过去。听他这么说,咧嘴一笑,随口应道:“你也不差。就不怕传出去被人告你通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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