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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 作者:蓬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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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哪像要做生死斗,倒似去见牵念已久的心上人。
他收剑,在何一笑想要回身前道:“你若再动,那副冰棺可保不住了。”
这法子当真有效,对方站定,只回头望了一眼。
任白虹一直提心,这时终于稍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暗道中又有人来。
“抱歉抱歉。我来得太晚。”
白蔓君腰垂鸟衔花玉环绶,手里仍捏着那柄黑檀扇,说的是抱歉,眼中却满是笑意。
他与姑射主人说的同样话,但任白虹知他不安好心,当即不冷不热说了一句:“的确晚了。”
白蔓君以扇敲额:“我这便来赔罪。”
他一边说,一边往冰棺去。
何一笑见此,脚下动了动,却忍住了没离开原地。
到得棺前,白蔓君扫了一眼,神色大变。
“怎么不是江卧梦!”
这一句道出,纵是任白虹也吃了一惊,他反应极快,叫道:“小心!”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自入了这冰室,诸人皆未回头看过,竟未发现在边角里藏了人。
此时头顶上方洋洋洒洒落下一片细细密密的红雨,白色肩舆似堤岸上一只长细腿的水鸟。
卜中玄知晓时间紧迫,松开手,任肩舆重重落地,回身挡在红雨前。
他两臂相交遮蔽脸面,一步踏前,微弓下身。
外家功法练到深处,便有铜皮铁骨,卜中玄裸露的手臂肌肉块块隆起,表面泛着金属光泽,与红雨相交时,碰撞出银白冷光。
然而到底是血肉之躯,他全身衣物在雨中几乎消融殆尽,看来坚硬无匹的肌肤如被牛毛细针划过,浮出道道血痕。
不过几息功夫,他衣衫褴褛,如从血水里走出来。
晴霁后,这雨又成了暖融日光,如春水碧波盈盈,叫人骨头也酥。
任白虹虽在肩舆中,却知情形不妙,再顾不得其它。纱帐微扬,他一步踏出,仍同流波台之上,伸手提了师弟肩膀,将人拉后一步。
然而今日不同前时,卜中玄往后踉跄一步,却又似无骨般滑到在地。
任白虹心上一窒,左手挥出一剑,便转到前头去看人。
卜中玄眼仍睁着,却淌着血泪,口鼻间亦有鲜血冒出,身前衣物损毁厉害,肌肤上鲜血淋漓。
青娥剑剑气可怖,软红绡也是神兵,若有意为之,可送剑气入体,侵蚀五脏六腑。
卜中玄还未断气,摸索着抓牢他一片衣袂:“师、师兄——”
任白虹眼见师弟惨状,目眦尽裂:“江逐水!”
那边江逐水白衣胜雪,手提软红绡,剑尖上一线血色。
“任山主。又见面了。”
事到如今,任白虹还有什么猜不到。既然这人没死,那何一笑的疯癫也只能是做戏。
想到此处,他忙扭头去看。
何一笑仍是那副衣冠不整模样,却放开了手中抱着的人。
那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不过一具做工粗糙的木偶,只头上顶着个发套。
他神态已回复正常,恣肆无忌,察觉到任白虹目光,眼光微动,回瞥过来。
那双绿眸如夜间猎食的猛兽,叫人心上发颤。
更令任白虹惊奇的,却是冰棺旁,姑射主人正与白蔓君僵持。
73、
任白虹揽住已然断气的卜中玄,弯腰将他放进肩舆中。
“哈哈哈!好算计!当真好算计!”他转过身,神容狠厉,“我未想到你师徒二人心狠若斯,竟拿整个狱法作赌!”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一点。扪心自问,任白虹心知自己绝无这种胆量。
然而他忽看见了姑射主人。
其人与白蔓君分站在冰棺两头,虽未剑拔弩张,但双方暗流涌动,绝不平和。
涿光与姑射结盟十多年,直至现在,任白虹仍未想明白对方是何时背叛,又因何背叛。
这事同样在白蔓君预料外,他一转念,有了揣测:“棺中是你什么人?”
即便到了这时,姑射主人脸上也不见半点异色。
“这是个没什么意思的故事,”她道,“我自小学医,师父去后,只剩了一个同门。”
白蔓君乃是飞英会之主,照理天下间的隐秘少有能瞒过他的,但眼前便有一桩意外事,令他大感兴趣。
“你们是师姐妹?”
姑射主人伸手轻抚薄透棺面:“我此生原本只想与她一起,可惜遇见姑射山主,被掳去做炉鼎。我怎舍得她沦落至此——她与我必定是同一想法。”
这些事江逐水也不知道,因此听得格外仔细。
姑射主人神姿清逸,此时终于多了点人味。
“我只盼她这一生平平顺顺,眼中不见半点污秽。学医自然是有用的,你们只知她半道死了,却不知是我亲手将匕首刺入她胸膛。天底下也只她懂我,知道我真意。”
白蔓君手指抓牢了扇,忽道:“你自然不会杀她。”
姑射主人竟笑了。她气度飘逸,整个人看来却寡淡如水,这一笑也只如花开又谢,再寻常再自然不过。
“我知晓这一刀下去,不会真正害她性命,却也不能拖长。我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只想她再睁开眼时,看见的仍是从前的我。”
白蔓君道:“姑射山主爱你,自然会为你照顾她,只是时间太长,她醒不来了。因此你找上狱法,与何一笑做交易,将她藏在这儿,留待自己有能力相救的时候,”又问,“你与丁玉琢是什么关系?”
这话隐含意思谁都知道,姑射主人却不以为意:“他是夫君的弟子。夫君临死前,让他不要寻我报仇。仅此而已。”
白蔓君忍不住笑道:“你竟唤姑射山主夫君?”
姑射主人神色无变:“不过一个称呼。”
白蔓君听出些异样:“你不恨他?”
姑射主人道:“他是虎,我是人,他生来便是要吃人的。”
她目光巡过在场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江逐水与何一笑。
“人成虎易,虎成人难。我无伤人心,虎却非人,无能自控,他不过是个畜生,我恨他做什么?”
任白虹将姑射主人的话一点不漏听进耳。
他实在太过瘦削,直起身时,身量又高,叫人见了胆战心惊,怕稍有外力他便要折了去。幸而他提了剑,连剑带鞘,都洁白无暇,剑身又长,勉强能撑起这具过于脆弱的躯体。
“你早与何一笑做了交易,却又假装应下我的拉拢。沧临之时,我便怀疑过为何何一笑会来,此时再想,分明是你通风报信。所以我沧临弟子尽数折了,丁玉琢却完好无损回来,可笑我竟从未疑过你!”
这时白蔓君忽道:“你自然不会疑她,因为她欲望太少,找不见背叛的理由。可正因此,她也不可信,这样的人,又怎会与你我一道?可笑你不仅未怀疑过,甚至亲手将她拉进我二人盟约。”
任白虹冷笑道:“你今日本已来晚,又说这话,不嫌太迟了?”
白蔓君打开扇,轻摇起来:“如何晚?如何会晚?无论我什么时候来,最终都会变成这种局面,我与你才两人,对方却有三个,吃亏得很。”
任白虹心上微凉。江逐水比他差了一辈,他从前未有过忌惮,然而上回二人虽只过了一招,留给他的印象却极深刻。方才对方狙杀卜中玄,那一剑之威已足以令他侧目了。
这时姑射主人道:“不必将我算进去。何山主从未要求我出手。”
白蔓君竟当真侧过身,微折下腰,朝何一笑行了一礼:“那就多谢何山主了。”
何一笑生受了这一礼,却道:“你根本不曾怕过,又何必惺惺作态。”
白蔓君笑道:“礼多人不怪。再说,你我勉强也是一家的。”
江逐水听到这儿,有些不舒服。他不太清楚对方指的是江卧梦与萼绿华的姻缘,还是自己与师父……
当日他被人暗算,但因修为大进,伤势并不严重,那毒虽麻烦,却被残留寒毒压制住了。何一笑一直对他有关注,及时赶过来,二人对着三师弟的尸身,一时都沉默。
狱法弟子没有哪个是真正好脾气的,三师弟更是其中翘楚,活似炮仗。若他事先知道自己会被做成傀儡,加以利用,绝不会留给对方可趁之机。
既然他以傀儡之身归来,一个可能是他未有提防,另一个可能却是他有必须传回的消息,无法下只能依托尸身,求一线机会。
江逐水从头发髻中果然发现一张字条。三师弟不知从哪儿得了个秘密,天泉隐秘不是一个人能破解的,条件极为苛刻,这也是白蔓君筹划多年的原因。
这个秘密,连姑射主人也不知道。
江逐水同何一笑将师弟尸身保存好,才知师父方才竟有了新打算。
因为会损师父声誉,本心里他并不想用这法子,然而对方一条条与他分说利害,将一切安排妥当。
除此之外,这也的确是天赐良机。若是一年前,他受了这些伤必死无疑,白蔓君也是知道的,如此他趁势诈死,可信度自然极高。而师父与他的事情也并非隐秘,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反应都可能。
加上有姑射山主帮衬,他们大可把狱法山的伤亡降到最低。更能引君入瓮,做个了断。
江逐水仔细想过后,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尽力配合师父。
如今诸事顺利,只需留下任白虹与白蔓君,今次便算完美收场。
冰室之中,姑射主人忽道:“你的右手有问题。”
江逐水一愣。这句话说的并不是他,是与任白虹说的。
得了提醒,他再去看,果然见对方左手持剑,右手自然垂落,从始至终不曾变过。
不止今日,回想之后,他才惊觉,流波台上对方是左手将人拉回,之后的白虹一剑,若仔细分辨,也与沈鸣有些微不同。
并非修为上的差距。沈鸣用的是右手,任白虹用的却是左手,左右不同,剑势自然有差。
然而任白虹并非左撇子。
江逐水想起他对江卧梦惊人的恨意,又想起白虹一剑的名声从三十年前才为人所知。
“你从来坐在肩舆中,只出一剑,是怕人发现你的右手已经毁了?”
任白虹原本尚算得冷静,此时回眸看他,眼中却血丝密布:“你以为江卧梦是什么样人!”
在江逐水看见那封信后,他对父亲观感复杂,一时倒不知如何说。
然而不等他回答,任白虹又道:“他睚眦必报,极是护短,只为我当年追杀过何一笑,便将这事记在心里。可那原本便是何一笑的错,中玄天资甚好,因断了指,从此再拿不起剑,我又要找谁报仇!”
江逐水听师父说过这段往事。那时卜中玄纵容弟子言语侮辱何一笑,本就是想要挑起冲突,以何一笑的脾气,动手杀人并非不可能,如此涿光便占了理。
可惜何一笑直接朝卜中玄动手,也未杀人,只断了他一指。这伤说轻,却毁人前程,说重,不过小残缺,极是尴尬。
最后江卧梦出面了结这事,涿光只能自吞恶果。
因而江逐水此时听对方说了这事,心中并无什么感觉。
任白虹看出他不以为意,道:“三十年前,江卧梦根本能取我性命,临到头却断我一手!如我等用剑之人,折了一手与殒命何异?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正是要我好好品尝此种苦痛!”
何一笑听至此,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任白虹笑声嘶哑:“我想过一死了之,可涿光少不了我,只好捡回断臂,想接回去,却来不及,最后往十二玉琼岛,装了一条假臂。人身与傀儡不能混用,这条手臂不过外表完好,根本动不得。呵呵,我有时见了恨不得扯它下去,可我不能。涿光山主不能是个残废无用之人,我苦练左手剑,将白虹贯日练到极处,出手越多,越容易被看出破绽,我只有这一剑。”
何一笑忽道:“大师兄做事不受感情左右,从不留后患,我猜他那时内力耗尽,根本无力杀你。”
任白虹怔了会儿:“……即便真是这样,又如何?”
的确没有不同了。何一笑道:“你既已将白虹一剑练至这般境界,便不该再坐在肩舆里,否则你将自己藏起,这一生也破不开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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