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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 作者:骷髅回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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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怅然若失 恩怨情仇

  虽是传了令不准苛责,但是子懿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子懿坐在桩前劈着柴,这些事情他以前在王府里也没少做,去了福宅也会替福伯做。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去不了一趟福宅,所以他一有空便是替福伯砍满一柴房的木柴。
  肩头此刻疼得都几乎抬不起手臂,那三石弓弦断,打在肩头上怕是震得肩骨都裂了吧。回了邙城他也没法细看,只能看到一片红肿,安晟便将他调到火头营来了,目的是为了不让他再上战场吗?
  子懿在王府时,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关于邵可微的事。当邵可微问他姓名时,他不知道这个燕国公主他的娘亲持何态度,不敢贸然告知,生怕走错一步毁掉全局,虽然他不是执棋人只是个棋子。
  繁忙的粗活,所有的奴隶都呆滞麻木的做着,背后监督军士的鞭子时不时落下,但总也只是做得慢了偶尔挨一鞭子罢了,王爷御下有方也不会太残暴。待天黑了,其他奴隶便领食回帐中就着稻草和衣而卧,不大的帐篷里能躺的都躺满了奴隶,大家几乎没有言语,白天太累,晚上休息的时间又太少。
  子懿靠在帐帘旁,这里偶有寒风吹进有些寒所以位置稍松些,肩头依旧疼痛,没有药也无法养伤,他不想肩头再被挤到碰到。
  子懿也很累但毫无睡意,听着风的呜咽声,看着帘子翻动时偶尔带进的些许雪花,脑海里竟全是昨日战场上的画面。娘亲威风凛凛,飒飒英姿在子懿脑海里挥不去抹不掉。知道那是娘亲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激动,只是他不外露早已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感。
  白日里终究是累得紧,可在子懿迷迷糊糊就要小睡一会时,耳畔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子懿一直是浅眠的习惯,听到声音想了想还是轻轻起身掀帘出帐。隔壁帐外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男孩蹲在雪地上埋头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冷得打抖还是抽泣引起的。
  感觉有人靠近,那男孩抬起了头,一张小脸冻得青紫,脸上的泪珠都被寒风吹成霜,一双乌黑大眼干巴巴的望着他,眼里的泪水还在打转转。
  子懿微微一笑,坐到了那孩子身边也不说话。子懿在福宅的时候经常哄那群虎娃娃,但很多时候,那些孩子只是需要一个人陪罢了,愿意倾诉的自然会说,不愿意的,你就是磨破嘴皮子也不会说一个字。
  那男孩看子懿一身麻布青衫不是军士也没有敌意便不管他,继续哭泣。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好生奇怪,忍不住问道:“你干嘛也坐这里?”
  子懿看他肯说话了才反问道:“你呢,你在这做什么?”
  这么一问,男孩的嘴巴又瘪了下来道:“自然是想亲人了……”
  “你这么小为何会在火头营里当奴隶?”
  男孩黯然失色道:“我爹爹哥哥被抓去参军战死了,本来我与娘相依为命的,娘却病死了,我成了孤儿便只能在街头行乞。”说到这男孩泣不成声,“再后来我就被抓了充军,上了战场便战败被俘了……”
  子懿沉默,心里也替这孩子难过。他是没吃过糖不知甜味,那孩子是吃过糖却被一把夺去。相比较下子懿倒觉得这孩子更可怜些。战争这东西,都是帝王为了自己的春秋霸业而发动的,不论谁赢谁输,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普通百姓罢了。
  “都会好起来的……”子懿也不知如何安慰,看那孩子毫无心机便往他身边移了移,伸手替他抚了抚因抽泣而一抖一抖的后背,这孩子也是真的瘦,脊背都是骨头咯得慌。
  那男孩也不再说话,哭泣了半天,最后才又抬头看着子懿说:“我是祁国人,叫胡小辽。”
  子懿笑了笑回道:“我叫子懿。”
  李斯瞿是第二日才知道子懿被调到火头营里去的,忙完CAO练便往火头营那奔去了。远远就能在一群奴隶中看到子懿,这人虽是放在奴隶中,但气质独特一眼就能辨出。子懿正要将拢成一垛的柴捆好,就是看起来捆得不大利索,李斯瞿这才想起战场那日他肩膀被弓弦打到。
  李斯瞿忿忿的找来了火头营的杂务管事王胖子叱道:“王爷不说不准苛责他吗!再说了他也不是奴隶,王爷不过要是罚他而已。”
  胖子一脸谄笑道:“哎哟,爷,将军,我们何时苛责他了,小的们并未打他骂他啊,再说了王爷调人来火头营难道是摆着二郎腿等伺候的?王爷这意思不就是要罚罚他嘛,以往不经常有些个将军校尉犯错被王爷杖了军棍还扔这来吃苦个四五天的嘛。”
  “你!”李斯瞿觉得这胖墩说得很对让他无言以对,虽然气不顺,但别人也确实未做什么太过的事。
  子懿的右肩似乎比昨日更疼了,右手使不上力捆柴垛单靠一只手有些困难。身后几位军士拿着马鞭踱来踱去,偶尔还会甩个响亮的空鞭声来督促奴隶们快些。一个军士看子懿动作实在太慢,皮鞭就往子懿身上招呼,子懿也不躲,只是继续费力的捆好柴垛。
  可有很多事不是意志支撑就行的,几鞭下去,子懿青衫显血才将柴垛捆好。
  李斯瞿恼火,一路拨开那些碍路的奴隶,来到那军士面前,还未等那军士行礼李斯瞿的拳头就落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就一下子就被拳头惯倒在地,满嘴鲜血还掉了几颗牙,躺在地上直接晕了。
  周围其他军士一阵唏嘘,奴隶们也在观望。李斯瞿逮了一个离得近想跑路的军士喝道:“跑什么,他的活你来干!”那军士即无奈又无辜,前车之鉴还躺在雪地上不省人事他也不敢反抗,只能苦着脸搬起柴垛往柴房那去。
  看周围的人还在看,李斯瞿吼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奴隶们继续干活,军士则几乎躲了起来,生怕这位李将军看谁不顺眼又给上一拳。
  子懿对着李斯瞿无奈道:“李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这样总归不好,万一被王爷知道他又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第24章
  
  “哦,我差些被闫成斩了是你一箭救了我的命,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事也发生了,免不了一顿罚,子懿捂着肩头寻了棵树干靠着坐了下来:“李将军说笑了,属下保护将军本是分内事,怎就成了救命之恩?”
  李斯瞿也不去辩,只道:“上我那歇歇?”
  “谢李将军,不必了,我在这休息一会就可以了。”可能没一会就会被叫走,不如抓紧些时间休息一下。
  安晟本想留钟离旻下来替他出谋划策的,但钟离旻不想着手这些战事隔日便要走,安晟无法,便摆下酒菜为钟离旻送行。
  酒兴刚起,不想火头营的营长居然跑来他这告状,大致内容是:您调来的那人,吃不动苦干不动活还有李将军撑腰!为了这事他一手下被打成重伤昏迷。
  安晟自是知道子懿肩膀受伤做不了什么活,不是交待了不许苛责吗,而且那李斯瞿是什么情况?安晟不愿扫了这顿送行酒的兴,看那营长固执的跪在地上讨个说法最后也只得说:“你先回去,一会让那惹事的两人来这,我自会惩处。”
  从头到尾钟离旻都未说什么,依旧与安晟喝酒谈天。
  酒足饭饱,钟离旻拎起包袱,理了理衣袍作揖道:“王爷若是不放心四公子之计,那就用我的罢。”
  安晟未做正面回答:“来人,送钟离先生一程。”
  钟离旻笑道:“王爷,不必麻烦,我告辞了。”虽未回答但钟离旻知道安晟心中已有定夺。
  安晟了解钟离旻随意惯了,也未强求,目送钟离旻出房门。
  房外院子里有两个人,一个麻布青衣跪着,一个身着胄甲站着。一个恭谦卑微,一个张扬倨傲。
  钟离旻笑了笑目不斜视仿佛没有这两人一般往府衙院外走去并未做停顿,只是路过子懿时,子懿微转了双膝朝他拜了一拜。
  钟离旻朗笑离去:“自古雄才多磨难,一笑天地任逍遥。”
  李斯瞿看那一身儒装先生模样的人走了王爷也还未唤他们进去,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看子懿跪了一个时辰了还是跪得笔直纹丝不动。不难受吗,想他在家里做错事,他家老头子罚他跪在祠堂里,半个时辰他就吃不消了,膝盖是又痛又麻。
  子懿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自然是会难受,只是若没跪好怕是会更难受,所以从不敢懈怠。
  跪足了两个时辰,安晟才让两人进去。李斯瞿瞧见子懿起来的动作很钝,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膝盖估计都没知觉了吧,就随手扶了子懿一把。
  进了房内,李斯瞿行了礼便起身站着,张肩拔背,一脸傲态,他可不要跪着,磨人的玩意,大不了挨顿军棍。子懿却依旧是规规矩矩的跪着,看样子没有一丝倦怠,没有一丝不敬。
  安晟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了李斯瞿身上,安晟笑着问道:“李将军今日为何殴打下属?”
  李斯瞿反而拱手作揖质问道:“王爷向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为何如今赏罚不明?”他老爹李立忠是国大将军,征战沙场一世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李斯瞿知道平成王也敬他爹三分,再加上他替子懿不平,语气便有些不敬。
  安晟一挑眉道:“我何时赏罚不明了?”
  李斯瞿指着子懿说道:“他是王爷的儿子,身上流的是王爷的血,立了功没有赏却只有罚!”
  安晟凝眉目含狠戾道:“他不仅流着我安晟的血还流着燕国仇人的血!”随后又略带怒气说道:“你家族一世金戈铁马精忠报国,却对一个仇人之子心生怜悯,为将者怎可对敌人心怀怜惜!”
  李斯瞿哑口无言,是的,他没有立场可以替子懿出头。
  仇人……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到,子懿却依然为这两个字感到难过。即使流着王爷的血,却也流着燕国的血,他不会得到半分疼惜,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可为何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安晟吩咐下人取来鞭子说道:“错了,就该罚。”
  下人迅速找来了一鞭子,呈给安晟。安晟接过便抬起手中的鞭子二话不说直接劈头就往下抽。
  李斯瞿闭目一副壮士赴死的样子,不知道是自个老爹打得疼些还是王爷打得疼些。有鞭声却不疼,李斯瞿赶紧睁眼,果然那鞭子落在了子懿的身上。
  安晟冷笑看着李斯瞿道:“二十鞭,李将军好好看着,将你的妇人之仁收起来!”
  安晟夹着威严的命令声让李斯瞿怔怔的看着鞭子夹风落在子懿的背上。安晟的手劲哪是那些普通军士可以比拟的,鞭子落在子懿的身上就是道道血痕。没一会子懿就必须双手撑地,李斯瞿看得到子懿的右手颤得厉害,还能看到子懿隐忍的表情和那满额的冷汗。
  李斯瞿终是忍不住也管不得什么以下犯上之罪,抬手接下安晟的鞭子,掌心立马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王爷,打下属的人是我,错的也是我,应是我来受罚!”
  安晟并不计较而是立马反扭了李斯瞿的胳膊,将李斯瞿甩到了一边,“你是为何打人?”安晟不待李斯瞿回答转身对子懿喝道:“四十,跪好!”
  李斯瞿看到子懿将身子又跪直,鞭子落在了前胸后背。没一会就能看到子懿身上的道道血口。李斯瞿也跪了下来,他不敢再说话,只能就这么看着子懿一次次在狠厉的鞭子下努力挣扎跪好。李斯瞿第一次觉得帮人竟然是在害人,不过是一件小事,王爷竟这般出手,李斯瞿觉得他整个人就是放在炉上备受煎熬。
  他已是二十男儿,刚出征的时候老爹再三叮嘱他,将性子收敛些,不要只是凭直觉或是应该去做事,他当时根本就当耳边风。李斯瞿现在恼怒自己真的是在家里被娘宠坏了,如此直的性子何时能改!
  他会替子懿不平,也是觉得子懿即使流着燕国的血可也未曾做错什么,他从小享受父疼母爱,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父亲怎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狠绝,他是打心里怜惜子懿,想要帮他!
  李斯瞿毕竟不是安晟没有亲身体会过,恨一个人恨到极致时,所有关于那人的一切都想要摧毁。更何况还曾陷安晟贬庶入狱,并且只差一步就要亡国!即使过去了十七年,此恨却只增不减。他付出所有情感,换来了什么,换来了绝情背叛,换来了血染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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