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申生 作者:羞涩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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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狐偃二人不答,分别驾驶两辆车从两边包抄,折到雄鹿面前,这才弯弓搭箭。几乎在同时,只见旁边树丛中也有箭只破空而去。
雄鹿轰然倒地。
三人看去,发现那公主也追踪过来,方才那箭就是她放的。
重耳拱手道:“还是公主占先了。”
那公主下车看了看雄鹿的尸身,沉默不语。
背上那一箭是她放的,血流不止。还有两箭,一支正中咽喉,另一支贯穿双眼,非目力精准、臂力过人者不能为之。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便保证了鹿皮的完整。
她抬起头来,傲慢之色变作犹豫:“不,还是你们更胜一筹。”
狐偃自得道:“这有什么?我以前……”被赵衰一拉,止住了话头。
重耳微笑道:“公主过奖。”
那公主看着他,目光中似有光亮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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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蒐归来,赵衰在房中将自己好好地洗浴了一番。
他去找狐偃,敲了门,只见狐偃衣裳不整地跑出来开门,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赵衰奇怪:“你一个澡洗了这么久?”
狐偃的脸红了:“我……我喜欢泡着还不成么?”
他转身进去擦头发,赵衰跟在他身后,突然道:“你我二人一同出生入死,也是彼此相扶的朋友,有一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狐偃随口道:“你说。”
赵衰道:“你千万不要对那个公主动情。”
狐偃正要穿鞋,闻言差点摔倒,惊道:“什么话?你……你别胡说啊!我哪里高攀得起?”
赵衰沉默了会:“你不是一直问吗?嬴任好究竟怎样才能信任我们。现在我基本确定了,他留着咱们,是想要同公子联姻。”
狐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说话了。
赵衰继续道:“他经历了夷吾还有秦姬的事,能够帮咱们就已经是不错了。今日他让这个公主与咱们公子一道狩猎,用意就很明白了。”
狐偃低声道:“那……公子知道么?”
赵衰道:“我猜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要如何做,还得看他自己。”
他转过身,见狐偃已经穿好衣裳,突然道:“你要不换一件新的?今晚嬴任好大宴群臣,又请了咱们,不出意外,便会有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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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也抵不上秦宫中的璀璨灯火。
秦君嬴任好在秦宫中大宴群臣,庆贺此次春蒐大获丰收,重耳等人受邀而去。到的时候,看到那个公主也着了男装,坐于嬴任好身侧。
嬴任好自即位以来,网罗各色人才,金玉满堂,此时觥筹交错,大为开怀。
酒酣耳热之时,突然感慨道:“寡人心中还存有一事,始终放不下心。”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只见嬴任好笑了笑,一指自己身边的女子:“这是寡人最疼爱的妹妹,可是偏好舞刀弄枪,现在还没有个好夫家。”
众人闻言,都欢笑起来,当下便有好几个年轻臣子出列求亲。
嬴任好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见到重耳起立出列,眼睛一亮:“晋公子这是?”
重耳向他行礼,微笑道:“重耳也有此意,不知秦君能够信得过我。”
他语带双关,与嬴任好一照面,都是心知肚明。
只听嬴任好笑道:“寡人说了不算,还得问问阿怀的意思。”说着便看向自己妹妹。
公主怀嬴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掩面而奔。她虽然大胆直爽,却始终是个女子,万料不到自己哥哥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决定婚姻大事,不禁又急又羞,只想逃走。
却听一个声音道:“公主!请听重耳一言!”
没有回头,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停下了。
“重耳心知高攀,不敢勉强。”这个声音清朗有力,响彻了整个大殿,“不过重耳愿在此,给公主一个承诺,请在场诸位为我见证:我,重耳,若得公主垂青,一生绝不再娶,不纳侧室,只与她相守到老。”
众人一怔,紧接着便是欢呼叫好,声浪几乎掀翻了整个屋顶。
怀嬴离开大殿,回到自己的住处,脸上仍然滚烫,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自小生在秦宫,得父兄宠爱,自由自在,喜好骑射,不受拘束,如男儿一般。后来渐渐长大,看到自己哥哥与长嫂夫妻恩爱,嘴上不说,心中却着实羡慕。
少女怀春,却也心有忧虑,这天下哪来一个孔武有力又温文尔雅的良人呢?更何况,公室所出的女子,终身大事多半又是不能自主的。
谁知短短数年间,秦晋交战,兄嫂反目,晋国的公子重耳来到了秦国。
怀嬴原本对他并无好感,就是为了晋国还有之前那个软弱的晋君夷吾,长嫂才会牺牲自己,还毁了原本美满的一个家。可今日,看到他狩猎时的英姿与潇洒,却难以自止地心跳加速起来。
他对自己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为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于如此发誓?
自己当时又是何等情状?羞涩?惊慌?可曾在他面前失态?
这么想着,怀嬴将整个脸都扎入了枕头。
这时猛地听外面敲门声响,她坐起来,唤了几声婢女,都无人应,只好自己过去。
开了门,却见一个铜盆,盛着清水,举到眼前。
重耳端着盆,对她灿然一笑。
怀嬴又惊又羞:“你……你怎么来了?”
重耳笑道:“我与秦君说,大概是你我初见,我把你认错成婢女,得罪了你,所以这次换作我来服侍你洗手,向你赔罪。”
怀嬴脸上一红:“我哪有那么小气?”
重耳道:“自然不是,阿姊背叛秦君,你还愿意帮她,可见心地宽和,情深义重。”
怀嬴低了头道:“长嫂来秦十多年了,一直待我很好,只是为了晋国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我……我虽然不懂,却也不忍心。”
重耳道:“是啊,以前我也是不懂的。”
面对怀嬴疑问的神色,他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阿姊有一个同母的亲弟弟,比我与先前来的夷吾都要亲,他本是晋国的太子——太子申生?”
怀嬴奇怪道:“啊,怎么从未听长嫂说起过……”
重耳也是一怔,很快便恢复了:“可能是分别的时候尚年少吧,虽然如此,但我的这位大哥却和她姓格十分相似,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的。”说着便简要地将申生的事说了,说到他最终蒙冤而死,不禁语声沙哑。
怀嬴听了,也跟着感伤起来:“怎会如此?为何就不反抗呢?”
重耳道:“我的这位大哥一贯坚强隐忍,我相信他自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我原本姓子浪荡,再加上心灰意冷,是想要留在齐国终了一生,却偏偏不能。”说着又将夷吾如何逼死狐突,迫害朝中与他相关之人的事说了。
怀嬴听了又跟着生气:“啊,我偷听过他与哥哥说话,畏畏缩缩的,没想到是这么恶毒的人!”
重耳道:“所以,我才想到了反抗。如今他突然自尽,晋国朝野又情势不明,我与我的从人就算再心急,也不能马上回去。”
他凝视着怀嬴,重瞳清澈而深邃:“那么……你愿意帮助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呃,感觉这章会有亲觉得重耳很渣吧……
有点怕你们会骂我
其实之前也写过,作者写这文,是想去写点复杂的东西
每个人因为自己的信念和欲望从而有了不同的命运
所以这文其实挺沉重的,抱歉啊……
第36章 再见
三月底,重耳与怀嬴的成婚典礼在秦国举行。
此时据二人初见,不过十五日。
由于重耳本人暂居秦国,原本的礼仪一概简化。嬴任好卜定了吉日,他去迎亲,先在秦国宗庙告祭祖先,再一前一后乘坐牛车在秦都雍城环绕一周,天黑时再回到秦宫,设宴延客。
嬴任好作为唯一的家长坐于上首,重耳这边,则由精通诗书的赵衰作为傧相。
怀嬴作为新娘献酒、奉食,再被婢女们带去卧房。嬴任好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欣慰。
重耳正要入席就餐,只听他道:“这迎亲的曲子也听过了,不如换上一首?”
话音刚落,堂下乐队齐奏,却是一首《采菽》:“采菽采菽,筐之莒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
重耳端坐倾听,只听赵衰在身后,轻声提醒,语声激动:“公子,这首诗说赐予君子车马礼服,秦君……这是表示要送我们回国了!”
重耳闻言,当即起身行了大礼,又在赵衰的提示下唱了一首《黍苗》:“芃芃黍苗,阴雨膏之。”唱毕,又下拜道,“秦君德厚,重耳仰赖秦君,正如黍苗仰赖阴雨。若黍苗成就嘉谷,则必厚报,他日秦君有什么驱使,晋国义不容辞!”
嬴任好哈哈大笑,将其扶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咱们今后既是姻亲,也是友邦了。”
于是在一片唱诗声和欢笑声中,二人开怀痛饮,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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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嬴是被婢女的声音唤醒的,这才发觉自己身着礼服,靠在床头眯着了。
看到几个寺人一起抬着重耳进来,忙起身去扶。一扶之下,发觉死沉死沉,这人是真的烂醉如泥,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众人散去,便只剩下她对着床褥上人事不省的新婚夫君。
她去端了盆凉水来,拍了些在重耳通红的脸上,替他降温。
这盆备在新房中,正是二人初见那晚,自己假装婢女送水去用的,后来重耳端着水来赔礼,就又回到了她手里。
“这可是你我的信物。”怀嬴想了想,微微笑了,他低下头来,亲了亲重耳英挺的鼻梁,“我知道,时间仓促,你多半是为了回晋国。不过以后还有日久天长,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她轻声道:“重耳,你不要负我。”
闭着眼睛的男人哼哼了一声。怀嬴抬起头来,又惊又喜,以为他听到了。
再细细一听,却发现对方嘴里唤的是“大哥”,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又有些小小的庆幸,“幸好是你大哥,你心里还没有别的什么人……”
话音刚落,就听重耳“啊”了一声,突然直起脖子,大吐了起来。
怀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之下,下意识地拿了那作为定情信物的珍贵的盆去接。顿时接了好一阵酸臭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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