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昀昀 作者:板桥酒
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生子
李柯随后又望向车顶,这车和他坐过的任何一辆马车都截然不同,车顶没有雕龙,是很普通的暗色,不是他常常见到的明黄。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此刻他的脑子空前清醒,身体好像很轻很舒适。
他闭上眼睛,好像看见了五彩的光芒,小皇叔还是记忆中那般模样,“柯儿,你看这兵书,是说战时需要……”
真想再见他一面啊,问一问他为何这么多年未曾来过一封书信,可惜……李柯张开嘴唇,声音很低,“有劳你们,见到皇叔时……问一问……”
李柯眼睛突然瞪大,接着又似乎见着了令人开心的事物,神情温柔,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齐正俯下身子,耳朵贴在李柯嘴边,一句话却始终没有下文,白思启推一推他,他抬起身子,发现李柯已经断了气。
他们最终没有赢过时间,就算只差两天,却也造成了永不可弥补的遗憾。
洪武皇帝驾崩了,死在了一辆简陋马车上。
齐正看着这位可能就是自己生父的皇帝,因为太过削瘦,面部看来已经有些可怖了,全身重量如同一个少年。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然涌起一阵难过。
二人给李柯盖上一件外套,压下情绪,继续赶路了,他们必须要见到泰南王。
两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泰南王大军里面,因为手里有泰南王之前回的书信,倒没怎么受到为难,将李柯的尸体安放在一个空帐内之后,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大帐内。
也许是岁月流逝的缘故,泰南王与画像上的样子已经不是很像了,面前的泰南王蓄了浓密胡子,身形魁梧,肤色黝黑。
“只有你们两个人?”泰南王看到他们,惊讶出声。
“见过泰南王,我们行事不利,陛下在两日前过世了。”行礼过后,齐正开口道。
“马泽毕是怎么做事的?”泰南王听罢,恼怒极了,他还以为是前去接应的人办事不利。
“王爷息怒,我们等了许久也未有人来接应,只好自己找过来了。”
泰南王听完,没有出声,这个沙场征战多年的男子,此刻看来竟是有点脆弱。良久,他挥了挥手,“他的尸身如今在哪里?”
“王爷随在下来吧。”齐正引泰南王去了安放李柯尸身的帐子。李甫掀开李柯身上的布,眼前所见让他惊异,“他怎么会成这般模样?”
李柯已经换上了普通男子的服饰,但那衣服空空荡荡的,他实在太瘦了,面容苍白中泛着青紫,嘴唇破皮,一看生前就受尽了苦楚。
“陛下似乎是在宫中染了什么药物,出去后有了瘾又不得解药,受尽折磨便如此了。”齐正小心翼翼回道。
李甫轻轻抚过李柯的脸,好像一点儿也不嫌弃他的可怖,眼里化不开的难受和后悔,“早知如此,我便不管圣旨不圣旨,早早就来看你。”他喃喃说道,一滴眼泪砸在李柯的脸边,这位铁血男儿竟然哭了。
齐正觉得奇怪,泰南王这样分明是对李柯有着浓浓的思念和感情,可李柯却说他们早便断了联系,甚至未曾来过哪怕一封书信。
“陛下死前还念着王爷,都怪我们护送不利,没能来得及。”齐正想起李柯清醒时念着泰南王的情景,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
“他念着我?那为何这么多年来我去的书信他没有回过一封?甚至下旨让我别去建康?”李甫惊讶极了,如果是齐正说的这样,为何李柯从未联系过自己?
“这……”齐正和白思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陆!安!贤!”李甫想了一阵,咬牙切齿道。
这么多年来,陆安贤下药迷惑了李柯,为了能够进一步控制住他,更是拦截了所有发给李柯的信件,甚至伪造了圣旨,将最大的威胁泰南王彻底拦在李柯的生活之外。
在场的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李甫脸色狰狞,青筋毕露。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是李柯发现了自己不可告人的感情,嫌恶他恶心他,这才完全不再理会他。这些年来,他远在泰南,只听说李柯好美人,宫内妃嫔数以千计,为此他心碎不已。却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陆安贤一手主导。
李甫又想起他离开之时,李柯过来同他告别,送给他一个小人偶,让他把这个当做自己,莫要忘记。他如今还将它随身带着,李甫从层层甲胄下摸出人偶,人偶的五官已经被摩搓得模糊不清了。
这位彪形大汉握着小小的人偶泣不成声,观者动容。齐正与白思启放轻脚步,默默退出了帐子。
“我竟不知他们叔侄之间误会这么多年。”齐正感慨道。
“人生在世,其间多少生离死别,能没有误会的坦诚相待才是最为难得之事。”白思启也有一颗柔软的心,他想起自己早已逝去的夫人,那个柔丽的女子,只要她一笑他就愿意奉上一切,他们二人坦诚相待伉俪情深,虽然时短,如今想来却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坦诚相待……”齐正喃喃,他与陆昀若也是如此,是不是便不会分开了?自己到底为何要自作聪明呢,昀儿看事情真切明了,他心里自有如明镜,自己却一直想要欺骗哄瞒他,是多么愚蠢又自欺欺人的想法。
“德谦,打起精神来罢,之后又是一番苦战。”白思启见齐正神情不对,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白思启知道齐正正在为陆昀的离去伤心,但成大事者怎么能心念这些儿女情长,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当初不也是久久无法接受夫人的死吗?唉……自古情爱就让人着恼,如何都解不开。他摇摇头,手背在身后走了,只空留齐正站在原地。
大帐内,李甫只哭了一会儿便停住了,他一生只哭过这么一次,为了他苦求不得,再见已是阴阳两隔的侄儿。这位铁血王爷一生未曾娶妻生子,所有人疑惑不解,都不知道他心底里藏着这样一份无法言说的爱恋。
李甫擦干眼泪,看着李柯的脸道,“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都会亲手为你报仇。柯儿,你若在天有灵,便好好看着吧。”
他最后抚摸了一下李柯的脸,便一掀帘子,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李甫将李柯的死讯压了下来,秘而不宣,只待手刃了陆安贤,再将其好生安葬在皇陵中。
建康皇宫。
“可有刺探到什么?”陆安贤坐在龙椅上,身着龙袍,太极殿台阶上的金龙熠熠发光,他脸上风雨欲来,这几日李甫扎营百万多就在城外不远,让他如鲠在喉。
而北戎趁乱进行了又一轮猛烈的攻击,上陵已经快要沦陷。南疆那边也有异动,朝中之人也多有不服自己的,认为他是篡位谋逆之人,民间更是有不少辱骂他的诗文,他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是不痛快!
“回陛下,还……还没有。”兵部尚书是陆安贤的人,但此刻他却也是胆战心惊,陆安贤自己不痛快,姓情大变,对底下的人也多有为难。
“哼,一群废物!”陆安贤发怒道,站起身来就掀了龙案,“你们都是做什么的,区区泰南之军竟也对付不了,北戎南疆更是不能指望你们了!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底下臣子齐齐跪下,连连告罪。
“只会告罪的一群废物!”陆安贤看到更是气愤,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难道是自己当初太过冒进了吗?或者,大明气数便是如此?不!他决不容许这样,大明必须千秋万代地传下去。还有陆昀那个废物,果然当初就该掐死他,什么用处也没有。陆安贤眸中晦暗不明,渐渐杀气涌现。
不知怎地,他原来是个喜怒从不浮于面上的人,最近却总是易怒暴躁,简直与过去判若两人。执念日夜折磨着他,他已经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去南疆路途遥远,好在有梁玉凌的照拂,陆昀一路上再没怎么遇到险境。但腹中的孩子却折磨着他,先是日日呕吐,后来总算不吐了却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快到南疆时,他已是极为虚弱。还好不远处便是目的地了。
“昀弟,再喝些水吧,明日我们就可以到南疆了。”梁玉凌将一个水壶递给陆昀,看着他蜡黄的脸,很是心疼。
“不必了,梁大哥不用担心,我还撑得住。”陆昀抱着肚子,他现在已有些显怀,幸好穿着冬日衣裳,其他人都还看不出来。
“唉,你再忍一忍。”梁玉凌也没有办法帮他分担苦楚,只好安慰两句,外面有人叫他,他把水壶放下出去了。
“你可真不乖呀。”陆昀摸着肚子,喃喃道,他这才知道怀胎这样辛苦,不由想到了郑氏,她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吗?
马车微微颠簸,陆昀很快又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他愈发嗜睡,一天大半时间都是迷迷糊糊的。
翌日,一行人在南疆的一处繁华地界停下,馨儿扶着陆昀走下马车。南疆果然是一派异域风情,这里的人长得都如赫连去卑那样,大眼睛高鼻梁,男女多是一头褐色卷发,衣着与大康相比更加简单,好在他们说话虽然带着口音却还是能够听懂。
他们停下的地方正是一处集市大门,里面来往商贩众多,也不乏大康人在里面叫卖。
“这里盛产瓜果玫瑰,但却没什么布料瓷器,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出一些丝绸锦布。”梁玉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还是戴着面具,但一双眼睛却是弯着,心情很不错。
“那就提前祝梁大哥生意顺利了。”陆昀此刻也心情畅快,他从未出过建康,如今顺利来到了万里之外的南疆,自然激动新鲜,连带着身体的不舒适都能够忽略了。
“昀弟,你之后作何打算,要不要与我一同做生意?”
“这一路已经麻烦梁大哥太多了,生意上面的事情我可不懂,想着去一处地方自己种些玫瑰瓜果便好。”陆昀并不想呆在集市这般人多的地方,他想去一个人烟较少处,安生生下孩子后再另作打算,故而婉拒了梁玉凌的邀请。
“昀弟何必妄自菲薄,这次与我同行的没几个会识字算数的,你应当懂这些,帮我记录些东西还是可以的。”梁玉凌并不想就这么与陆昀分开,又好生劝道。
“梁大哥,谢谢你,可我心意已决,实在不愿意呆在这繁华集市中。”陆昀在此拒绝,他其实心中也不好意思,梁玉凌一路着实帮了自己许多,但他实在不愿意呆在这里,故而坚定地拒绝了。
“那好吧,只不过你一人去往偏处,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一路你我兄弟相称,就不需那么见外了。大家都是康人,我在南疆有一处田地,一直交给一个农人打理,前次来他说干到下年便不做了,算算时日现今他就要走了,不若你便去那里帮我做事吧,也算是对我一路送你的答谢,如何?”梁玉凌看陆昀如何都不会再呆在自己身边,就拿出自己护送他一路的借口,这般游说起来。
“这……那便多谢梁大哥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陆昀实在无法拒绝梁玉凌,最后答应了这个提议。
他一答应下来,梁玉凌就生怕他跑了似的,急忙忙安置好了自己的落脚处,就带着陆昀去他说的那片地方了。那块地方位置很不错,土壤肥沃且离集市不远,周围村落林立,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梁玉凌的这块地倒不是很大,只有两亩的样子,正适合陆昀和馨儿两人打理。他们到的时,只见到地里种满了大片的红色玫瑰,这里的人以玫瑰为食,油炸做饼,还会做成酱料就着囊吃。故而,玫瑰的销量很是不错。
那帮助梁玉凌打理田地的是一个中年南疆人,但长的却很像康朝人,面部较为扁平,不听他的口音以为他是个汉人。
“阿呼儿,今年的收成如何?”梁玉凌见着他便笑着打招呼,他们不是什么主仆,是很平等的合作关系,阿呼儿见到他便也只是一笑,“收成很不错,你看这玫瑰开的这般好就知道了,过几日做成酱料卖出去应当有不少赚头呢。”
“辛苦你啦,我这次带来了一位朋友,就来接你的班,你这几日便带着他,教教如何种植养护便是。”梁玉凌说着拍拍身边的陆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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