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的平民生活 作者:巫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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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丘上的任昉对虞苏说:“小苏,你随我下去。”
“我……”虞苏犹豫,欲言又止,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任昉打断,任昉蹲下身,殷勤说:“我背你。”
“不用,路不好走。”虞苏的拒绝脱口而出。
他此时感到矛盾,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要跟随任昉回去,或者要如何去拒绝,拒绝是否太失礼。
牧正家有舒适的房间,美味佳肴,还有奴仆伺候,那确实再好不过,可是,然而……虞苏说不清楚,他为什么留念落羽丘,也许姒昊也希望他早点离去?毕竟是个行走不便,得背来背去的大麻烦。
虞苏又忍不住想,姒昊应该不会嫌弃自己,两人相处得很好,他应该不会的。
“那小苏先在这里等我。”任昉拍了下虞苏瘦削的肩,他看虞苏的眼神,像看待兄弟般亲切。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遇到有眼缘的,就会喜欢。任昉对虞苏的喜爱,就像喜欢一头漂亮的小马驹;一件华美的衣裳,一坛醇厚的美酒。别看他生长在一望无垠的角山,本该粗狂,却有着很好的情趣。
姒昊赶羊回羊圈,在野麻坡上没见到牧正儿子,仰头才发现任昉站在落羽丘上,也正往下方探看。奇怪的是,任昉和虞苏在一起,两人还在亲昵说着什么。
如姒昊先前猜测那般,虞苏他们那群人,果然认识牧正,而且明显有交情。
姒昊把羊关进羊圈,抱胸站着,看牧正家的仆人束站在羊圈外,竖起指头,清点羊数。毕竟是给任君放牧,身为牧人归牧正管辖,所以牧正家奴过来察看羊的肥瘦和清点羊群数量,都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放牧,姒昊谈不上喜欢与否,只是他做事,向来要做便做好。束对羊群的状态很满意,他瞅见几头肥羊,脸上带着笑意。
任昉从落羽丘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姒昊认出是牧正的小女儿任葭。俩兄妹一前一后,正朝野麻坡走来,任昉的目光,落在姒昊身上。
姒昊有种直觉,任昉恐怕会跟他说点虞苏的事,果然,任昉开口就是:“小苏是我家的客人,他摔伤腿,我要带他回去照顾。”
姒昊一手执牧羊鞭,一手背在身后,他没有立即回复,他思考了片刻,在任昉看来,他“无视”了自己片刻,然后才问:“虞苏怎么说?”
他第一次唤虞苏的名字,他记得虞苏名字,只是一向不唤。
“他自然是要随我回去。”任昉很肯定。
“哦。”姒昊没什么更多反应,脸上也看不出丁点情绪。他长得俊,剑眉星目,但有对薄唇,有时会给人寡情薄幸之感。
任葭在任昉身旁,她看到姒昊似乎很意外,她记得这人,在她家住过两天。这人来时穿着细布衣服,头发扎发髻,戴骨簪,不是现在这幅披头散发的模样。
“吉蒿,去挑几头肥羊。”任昉差遣姒昊,他瞅着羊圈里的羊,觉得养得还凑合。
姒昊想,有束在,哪里需要他帮挑羊,不过他也无所谓。姒昊进羊圈,挑出五头肥羊,他每头都直接抱起,手臂跨过围栏,把羊放到圈外。束站在围栏外头搭手,他抓住羊,迅速绑绳,拴住。
束是牧正家的老奴,一辈子都在养羊,他对羊可能比对人还熟悉。
牧羊嘛,经常要和羊在一起,身上带着牲畜的臭味,姒昊已适应这样的生活,他心中宠辱不惊,淡然处之。
“束,你将羊牵走,我一会过去。”任昉吩咐家奴,他不忘要去带虞苏。
“老奴在坡下等着。”束躬身应道。
束赶着羊下野麻坡,野麻坡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后还拴着十来头肥壮的羊。今日主仆驾着马车,到牧人家中收肥羊,以便赶牵回去一起宰杀。
任昉和任葭再次登上山道,姒昊无声跟在身后,任昉特意回头看姒昊一眼。任昉在角山下长大,这里的生活单纯,但任昉不单纯,他出过角山,去过虞地,也去过任邑。他直觉姒昊身份不一般,说不准是获罪的大臣之子,为留条命,给塞到角山这穷山僻壤来。
此时看着三人登上山道,虞苏心中纷乱。任家兄妹离开,独处在落羽丘时,虞苏想起姒昊的烤鳖肉,烤虾;想起姒昊雨夜里睡在地上,把卧处让给自己;也想起自己为姒昊缝衣服,编织草席。
很奇怪,任昉要带自己回去,虞苏应该感到很高兴才是,但却莫名惆怅。虞苏不禁想:也许姒昊,并不嫌弃我麻烦。
虞苏注视半道上走在一起的任家兄妹,和落出一截,踽踽而行的姒昊,他觉得姒昊的身影好孤独。
自己走后,落羽丘就只有他一个人,从早到晚,形只影单。
姒昊登上落羽丘,他一抬眼,就见到拄杖站立的虞苏,虞苏的目光也正在看他,神色严肃。姒昊还是第一次见到露出这种表情的虞苏,他还是比较喜欢虞苏对他绽出笑容的样子。
“小苏,走了。”任昉跟虞苏招呼。
虞苏的目光却仍是看着姒昊,他期待姒昊能说点什么。
姒昊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对姒昊而言,也确实如此,虞苏的去留,由虞苏决定。
“昉,再一两天,我姊夫就回来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他。”虞苏遵循自己的心意,他决定留下来。
说完话,虞苏特意去瞧姒昊反应,姒昊明显抬了下头,两人目光接触,不知道是否错觉,虞苏觉得姒昊的目光里有些许诧异。
“都一样,东陶回来还不是要途径我家。”任昉笑语,觉得这不成问题。
虞苏回道:“我住习惯了,这边挺好。”
站得累乏,虞苏想往地上坐,任昉伸手搀了下他。虞苏落地,放平酸疼的腿,他在山崖凭借单腿和拐杖站立许久,真是靠意志坚持。
从任昉下去找姒昊,虞苏心里便就担虑起来,此时,说出拒绝之言,虞苏有种解脱之感。
虞苏眺望远景,微风吹拂他的脸庞,他微微笑着,他是真心喜欢这里。任昉见虞苏嘴角的微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得出虞苏热爱落羽丘。
孤零零的高岗,稀疏的树林,齐膝的杂草,相伴的只有风和羊鹿,他一位虞城来的少年,怎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任昉无疑是忘掉了姒昊的存在,他忽略了这个寡言的少年,他不知道这人是虞苏留下的主因。
“你在这边有吃用的吗?什么匮乏你和我直说,不用见外。”任昉见虞苏心意已定,也不强迫他。
“都有,吉蒿会捉鱼鳖,也有粟米。”虞苏显然没告知任昉实情,不缺乏吃的东西,用则是样样弊陋。
“吉蒿。”任昉将姒昊唤跟前,跟姒昊叮嘱:“小苏是我朋友,你好好照顾他。”
“我自会照顾他。”姒昊话语简短,不容置疑。
虽然任昉和虞苏交谈时,姒昊选择不插话,但是他认真在听虞苏的话语,他在意,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任昉转身去对虞苏说:“小苏,两日后,我在家候你们。”
两日后,虞苏跟着邰东返程,必然要经过牧正家,他和虞苏还有相逢时。
“好,昉路途小心。”虞苏坐着躬下身,他面带笑容。
任葭对三人的交谈兴趣不大,她自去玩耍,独自坐在土台上,手里把玩一朵野花。她年纪尚小,贪玩,在她看来,人可比不上花花草草有意思。
“葭,回去了。”任昉下土台,找着妹妹。
“苏不跟我们走吗?”任葭抬头,看向站在土台上的虞苏。虞苏听到她话语,对她点点头。
任昉没说什么,他和虞苏道别,带着妹妹离开。
任葭耳边别着一朵小黄花,面带笑容,她牵住兄长的手,步下道口时,任葭不忘回头,朝虞苏和姒昊用力挥了挥手。
送走这三人和一辆马车,虞苏觉得落羽丘的天空明媚依旧,他又找到了清早那份舒适感。他觉得姒昊应该不嫌弃他,反正姒昊也没说过嫌弃的话。
姒昊问:“回屋?”
“嗯,我登不上土阶,你可以背我吗?”虞苏仰头看姒昊,言语轻柔。
姒昊弯身,突然将坐在地上的虞苏抱起,虞苏的身体猝然脱离地面,慌得一手揪住姒昊衣襟,一手死死攀着姒昊肩膀。虞苏的担心,无疑是多虑,姒昊抱得动他,而且不会把他摔着。
基于是在麻烦别人,虞苏不好提议,下次能不能不抱,背着不挺好的。
搂住姒昊的脖子,虞苏轻语:“蒿,还要麻烦你两天。”
姒昊感受着怀抱之人的重量,还有对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脖子上,他淡然说:“无妨。”
他心里挺高兴虞苏留下来,没跟着牧正儿子离开,至于为何高兴,姒昊自己也说不出原由。
回到屋中,虞苏坐在草泥台上歇息,姒昊在火塘前烧水。一切照旧,仿佛这个午时,牧正家的人并没到来过,引起过涟漪。
还是这孤寂的地方,还是他们两人的房子。
陶鬶的水冒泡沸腾,姒昊将陶鬶提起,水汽里,姒昊往木碗倒水。这一碗水,姒昊递给虞苏。虞苏满头大汗,外头炎热,又值正午,想来他定是渴了。
虞苏吹着热水,静静地想:晾晒的芦苇席,晚些时候可要记得收起来,别让风给刮山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好好珍惜。
第13章 芦笛·烤鸡
午后,姒昊难得留在落羽丘上,和虞苏相伴。
姒昊挨靠在草泥台边歇息,并未入睡,合目养神,虞苏坐在火塘边看火,他从柴草堆里捡出一根粗实的芦苇杆,拿在手上端详。
编制苇席的剩料,都被姒昊抱进屋,堆放在火塘边,它们是很好的燃料。余料将用于发光发热,而芦苇的精华,编制成了一张席子,此时正靠墙晾风。
虞苏拿石刀,削芦苇杆,削去皮,然后将芦苇杆截成所需的长短,获得一节芦苇管。他把芦苇管的一头,放在唇边,十指按放苇管,仿佛在吹奏。
无声无息,虞苏闭目,遐想它发出美妙的声音,而自己身处泽畔,齐膝的芦苇随风摇曳。
姒昊抬眼,看向虞苏“演奏”的侧影,嘴角微微扬起,不明显,连姒昊自己都没察觉。虞苏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姒昊在看他,他还以为姒昊无声无息睡着了。
虞苏睁开眼睛,把芦苇管放下,他执石刀在芦苇管上做记号,而后用刀尖在芦苇管上钻孔,他钻出六个小孔,他在制作芦苇笛。
芦苇笛的制作,几乎每个孩子都懂得,只是制作工艺有高低之别。人们往往不在乎它的音律是否标准,只要能发出声就好。虞苏的音律知识一般,胜在耐心和专注。
挖好出声的孔,虞苏用根细竹签扎入芦苇管中,一把穿透,把里边柔软的芯推出,得到中空的芦苇管。
姒昊在旁静静观看,他不惊讶虞苏会利用芦苇材料。像芦苇笛,就是姒昊小时候也玩过,不过他不懂制作。因着生存需要,人们自小便就要学习许多东西,除非是那些衣食无忧,样样不匮乏的贵族,才不用去掌握。
虞苏拿一根树枝,放在火中烤,等树枝点燃,再用树枝燃烧的一头,去烫芦苇管的发声孔,将它们烫成同等大小,呈圆型。
一根芦苇笛,即将成型,只需把它用于吹奏的那头压扁,再用麻绳和一根夹放管口的细芦苇拴紧。这是个不难的过程,虞苏轻松完成,他获得一支芦苇笛。
看至此,姒昊不免惊诧于虞苏制作的娴熟,虞苏显然经常制作芦苇笛。芦苇笛脆弱,用不长久,很容易损坏。
笛子做好后,便得试声,虞苏轻放唇边,吹出一声,像似想起什么,立即回头看姒昊。他怕吵着姒昊,不想姒昊根本没睡,正睁眼看他。姒昊对虞苏点头,示意虞苏吹试试。
虞苏把笛子竖放,用手指执住,放在唇边,他试着吹奏,芦苇笛艰难发出低缓的呜呜声,并不悦耳,声音单调。
不擅长音律的虞苏,觉得笛子能发声就可以,不过是用它随便吹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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