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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昊的平民生活 作者:巫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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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种田文

  它分得一些竹筒饭,奈何米饭太烫,它又着急入口,这才发出沮丧的叫声。
  “下次还有,不急。”虞苏笑着拍拍大黑狗头,他被大黑的馋样逗乐。
  大黑往虞苏身边蹭毛,摇着尾巴显然很亲近虞苏,谁能想到几天前,它还撵扑虞苏呢。
  姒昊看着火堆旁,这一人一犬,他的目光在虞苏的身上停留滞许久,他想,明日的夜晚,这人就不在身边,将归家去。落羽丘上,不会再有他身影。
  虞苏留意到姒昊的目光,他抬眼看姒昊,似在询问,姒昊收回视线,背光的他,看起来神色凝重。
  夜晚,虞苏和姒昊两人都睡在屋外,两张席子铺得近。虞苏卧着破草席,姒昊身下是一张崭新的苇席,还带着青草的气息。虞苏仰头躺着,落目满天的星光,对于鲜少在户外睡的虞苏而言,星空很神秘,很美丽。虞苏记得小时候,姐姐跟他说过,天上的每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每一个人。虞苏想,在我眼中最亮的那颗,应该就是属于我的星星吧。
  虞苏用手指着星星,他发现有些星星之间,似乎可以牵连起来,他觉得很有趣,他想会不会星星间的牵绊,也在人之间呢。虞苏问姒昊:“蒿,你相信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吗?”
  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复,虞苏转头朝姒昊看去,见姒昊头枕手臂,仰望星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信。”姒昊将目光从星幕里收回,话语平淡。
  虞苏有点小失落,他觉得姒昊和他一样看着星空,应该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觉,不过人们总说,抬头看星星的人,总忘记将脚踩在泥田里。这是句嘲讽的话语,讽刺那些喜欢望天,却又不实际的人。
  姒昊说出他的看法:“每日都有人死去,星星却很少看到坠落。”
  这样的思考,一点也不浪漫,但真实。在姒昊认知里,星月太阳都和时间有关系,甚至不同的时节,天上的星辰也不同。
  本来是冷清的一句话,在虞苏听来却有些感伤,虞苏想起姒昊死去的父母,虞苏轻轻问:“蒿,你几岁没了父母?”
  “我没见过父母的样子。”姒昊本不该和外人提起他的父母,但是对于虞苏的询问,他无法置之不理。
  “那是因为他们去世时,你还很小吗?”虞苏的声音难言忧伤。
  虞苏见过一位孤儿,因为父母相继亡故,他很小就在别人家当奴仆。大冬天也没有鞋穿,还要到冻水里捞鱼,非常凄惨。虞苏没听到姒昊的回复,他侧身看姒昊,见姒昊的脸庞为黑暗遮掩,看不出他的任何情感。
  似乎不该去问,也许冒犯他了,虞苏心里想。
  “是如此。”姒昊回得平静,他的手放在胸口,摸着胸前佩戴的玉石。他位于昏暗中,离火堆远,他这个小的动作,虞苏看不清楚。
  “那谁把你养大?”虞苏想他身世果然很可怜,难怪他不爱说自己的事。
  “舅父。”姒昊提起自己的身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或者值得同情,他在十六岁之前的生活,过得很优渥,他舅父是任君。
  “你舅父现在不管你了吗?”虞苏猜测姒昊的舅父肯定不是一位牧人,因为姒昊不像贫苦出身。也许姒昊的舅父有点身份,而且家里还挺有富有呢?
  姒昊回道:“我已成年,不能再依靠舅父。”
  就是当初离开任邑,也是姒昊自己的决定。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在舅父的庇护下,哪怕贵为任君,舅父也已经庇护不了他。
  “蒿,虞地有一个地方叫南洹,在任水畔,就是外来的人也可以住那里,你要不要到南洹住?”虞苏突然想起这么个地方,那里适合外来者居住。
  南洹就在角山之南,渡过任水便到。它是一处水滨,不像角山山麓这么孤独,那里有一个热闹的小聚落。
  姒昊有点意外,虞苏这是在邀他去虞地居住,南洹离虞城近,姒昊知道它们的地理位置,也听虞苏说过他来自虞城。
  “那是处怎样的地方?”姒昊有意问道。
  “可以安家的地方,可以捕鱼,也可以种田,放牧也可以,那里住着不少任人呢。”虞苏去过一次南洹,跟着风川的船去,见识过那边热闹的情景。
  “嗯。”姒昊应道。
  他其实知道南洹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任地有些半渔半耕的人,渡过任水,定居在那里,属于任虞混居之所。
  虞苏热切说:“比这里好上许多,我也经常能去看你,离虞城很近。”
  说这些话时,虞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天,他得到对方许多照顾,由此他应该回报,但是这话,听姒昊耳朵里,就有点变味了,姒昊选择沉默。
  自离开任邑,姒昊一直不愿和他人有牵扯,他照顾虞苏,是当时的情况下,无奈之选。虽然这“无奈”,此时看来,实在缺乏说服力,他明明挺乐意。
  “蒿?”虞苏还在等姒昊回复,他为何又不言语呢?
  姒昊想,若是有天,他告诉虞苏他真实的名字,虞苏是否会生气他的欺骗?虞苏对人怀着善意和坦诚,自己这两样,却是需要割舍的东西,无它,为了保住姓命。对虞苏不理睬,他会失落,总该跟他说点什么,姒昊回:“我以后,也许会去虞地。”
  这是姒昊的实话,他选择角山,就是因为这里离虞地近—— 一水隔;离缗地也近—— 一山阻隔,一旦他行踪被发现,他可以逃到其他邦国里,继续隐姓埋名的生活。
  “嗯,你给人放羊,不能说离开就离开。”虞苏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没考虑姒昊离开角山,也许有什么不便。
  有许多话,虞苏是想问姒昊的,但是他能觉察,姒昊有些事,并不想告诉他。可能是因为两人还不太熟,可能是因为姒昊另有什么考虑。
  想着明天可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落羽丘,虞苏有点惆怅。少年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虞苏不想再和姒昊交谈,也不想看星星了。他转身趴在席子上,背对姒昊,看向火堆跳动的火焰,听着风声,逐渐睡去。
  虞苏沉睡后,姒昊从屋内拿来一件薄薄的葛被,帮虞苏盖上。夜晚露宿,气温下降,风大,对不常睡在外头的人而言,可能会着凉。
  姒昊坐在自己席上,端详虞苏,见他蜷起四肢的睡态,像孩子般。
 
第15章 情愫
  第二天,虞苏在犬吠羊叫中醒来,他睡晚了,以往都是天亮就起床。他从席子上坐起,揉着眼睛,发现姒昊人已经不在,他的苇席也收走了。虞苏四处张望,没看到姒昊的身影,还以为姒昊去野麻坡,在羊圈那儿。
  虞苏用木拐移动身子,返回屋子,发现姒昊人就在屋子里,正在用草絮生火。姒昊执一根竹管对火塘的星火吹风,吹得自己一脸灰,好在,还是把草絮点燃,不至于让火塘灭了火。要是没火,虞苏的钻火能力很差,不知道姒昊会不会钻火。
  草絮燃起,姒昊往草絮上搭小树枝,撒上枯叶,他生火技能很好。火势逐渐旺起来,姒昊继续加上枯草和树枝,并在火塘里放上几块碳。
  “我睡晚了,没看住火。”虞苏挺内疚,以前他在屋子里睡,会留意火塘里的火,今日偏偏就睡晚了。
  “烧起来了。”姒昊没有任何责怪,他不觉得看火是虞苏责任。
  姒昊天未亮起来时,看过火塘,还加把柴火,不想因为风大,烧得太快,火塘差点熄灭。
  虞苏这时才留意姒昊带回的食物,是两尾大鱼,放在竹篮里。鱼已经开膛破肚,并且清洗过。
  火升起后,姒昊就开始准备,他将竹材对半劈,但不劈到底,一头还相连,就这样把鱼夹在竹材中,再用绳索把竹材叉开的那端绑住,鱼被固定在竹材上,翻动它也不怕掉落。两尾鱼同样处理,架在火塘上烤。
  虞苏看姒昊的动作很娴熟,想原来他还有不用石板的烤鱼法,不知道他都是和谁学的。
  吃过饭后,姒昊收拾食物残渣,打扫屋子,他挺爱干净。看他再次进屋来,虞苏以为他是遗漏了东西,所以还没下山牧羊,正要问他,却见姒昊打开草箱子,从草箱里拿出一套衣服,他这是要去洗澡。
  “蒿,你都是在哪里洗澡?”不是第一次看见姒昊拿衣物外出洗澡了,他这人爱整洁。虞苏因为腿脚不便,他都是擦身,还是劳烦姒昊给他提水来,然后等姒昊下山去,虞苏才脱光衣服擦洗。
  姒昊答道:“屋子后面,有水潭。”
  去水潭要穿过林丛,土台在落羽丘一头,水潭在落羽丘另一头,离他们的居所有一段距离。虞苏平日的活动范围,就在土台上,偶尔下土阶,在土台附近挪动,所以他并不知道水潭的存在。
  看着姒昊拿着干净衣服离开,虞苏想,他也应该好好洗个澡,今天就要离开落羽丘了。虞苏回草泥台,打开包裹,取出一套换洗衣物,他把衣物搁放在草泥台上,拉起下裳,察看自己的伤腿。
  伤腿今天没上药,它已经消肿,只是还无法正常行走,踩地上会感到疼痛。因着腿伤,才一直没好好洗个澡,现在洗澡,应该也不碍事了。
  今日就要离开,虞苏的东西不多,稍微收拾下就好,也就两套换洗衣物,一双羊皮鞋,还有一件葛被。
  虞苏想葛被留给姒昊,他没有被子,夏天还好,不知道他冬天要怎么办。羊皮鞋,姒昊自己有一双,至于自己的衣物,姒昊太小了,不能穿。好像也没能留给他什么有用的东西,用以酬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要是腿伤好后,再走该多好,那时,自己就可以给姒昊烧制几件陶器,供他日常使用。
  虞苏在屋子里发呆想事情,等他回过神来,姒昊洗完澡回来,已换上一身衣服,头发半干。他披头散发,看着很异样,本该像野人般,却并不难看,毕竟这人剑眉星目,好看得很。
  说来,姒昊的头发不短不长,蓬乱黝黑,像野草一样长得桀骜不驯。山野之民往往不结髻,将头发随意披散,也不留长发,长及肩,便就削断。在任虞两地,断发都是粗野的象征。
  姒昊需要一柄发笄,可以束发成髻,虞苏想。
  姒昊被虞苏看得不解,两人四目相对,虞苏才觉察自己确实盯着他许久,他笑语:“蒿,我想去水潭洗澡,你能带我过去吗?”
  虞苏拄拐能走路,不过下土阶时,需要姒昊帮忙,抵达水潭的林路,可能也需要他照顾。
  姒昊说:“我背你去。”
  “我腿伤好多了,你到台阶那边再背我。”虞苏拿出拐杖,支起身子。
  虞苏一手抱住换洗的衣物,一手拄拐杖,姒昊跟在他身边,看他缓缓步出屋子,走得有点吃力。
  等虞苏走到台阶前,姒昊蹲下身说:“过来。”虞苏趴上去,身子贴上姒昊宽实的背,他揽住姒昊的脖子低语:“这么多天来,真是谢谢你的照顾。”
  这句话听来,像似辞别的话语,虞苏的话语里充满情感。姒昊知道他们分离在即,但他不知道当落羽丘,再次只有他一人时,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身后这个温热的人,陪伴了他几个日夜,今天下午,他可能就不在了。
  姒昊背着虞苏下土台,多日来的背负,姒昊已经习惯虞苏的重量,下台阶的脚步也稳健许多。
  姒昊步下最后一层台阶,虞苏说:“蒿,放我下来,我自己过去。”
  虞苏手里带着木拐,他想自己走去水潭,背一个人行走是件很辛苦的事,不想再麻烦姒昊。姒昊蹲身将虞苏放下,虞苏拄木拐行走,姒昊护在一旁。虞苏走得很慢,姒昊边走边停,他目光落在虞苏身上,那是关切的目光,他留意虞苏动作,随时准备搀虞苏一把。
  虞苏就像蹒跚学步的小孩,而姒昊是一位保护他的人。
  落羽丘很大,把腿摔伤的虞苏,在它这里住了四天,他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他未能一睹落羽丘的十分之二三,更别谈它的全貌。
  两人从土台的左侧行进,慢吞吞地前往林丛,夏日早上的阳光已让人感到炎热,徐徐林风带来清爽,林荫遮蔽太阳。走在林丛里,就是行动不便的虞苏,也感受到一份惬意。
  穿过一堵林墙,蓦然对上一面潭水,清澈得将绿林的色彩尽揽入怀。潭面上几只白色的水禽飞起,阳光倾泻林间,光芒映在飞禽的背部和翅膀上。虞苏想这里真美,只是通往的道路树根盘错,木藤缠绕,对他一位伤患而言,实在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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