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愁 作者:狐狸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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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瞧了整张脸后,才发现他瘦多了。
乔玉一怔,他从未见过景砚这么瘦过,连声音都这么哑,心里很难过。
他望了景砚好一会,连眼泪都忘了掉了,瞧见景砚的头发因为自己方才的折腾而乱了些,想替他理一理,才抬手碰到鬓角,就看到一层薄薄的黑发下头压着许多根白发,那都是刻意藏起来的。
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已经年少白头了。
乔玉的呼吸一窒,喘不上气来了,他的手忽的失了力道,像是被折断似的落了下来。
他虽然委屈难过,路途艰苦,心里却很坚定,知道景砚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被留在原处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不知生不知死,一切都是空,只有无尽的等待。
乔玉努力撑起身体,他的背脊又瘦又长,形状动人至极。
他贴着景砚的鬓角,一点点吻向那隐藏起来的白发,嘴唇氵朝湿柔而软,静默的眼泪打湿了景砚的头顶。
乔玉没什么力气,上半身晃了晃,却还是努力撑住了,很坚定道:“别难过,我在这里,小玉在这里,阿慈别难过。”
第89章 结局
景砚一怔, 反手揽住乔玉的腰,俯身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目光正对,能看到漆黑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着彼此,是与上一次见面,甚至是从前的面貌很不相同, 可却还是无比熟悉, 无论何时何地,只需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周遭似乎都凝滞了一般。
乔玉的眼眸里盛满了眼泪,他歪着脑袋, 胳膊还搭在景砚的脖颈处,有些疑惑地移过目光,仰起头, 啾了景砚的唇角一下。
景砚微微一笑,很轻松地他抬起乔玉的下巴,保持着对视的姿态, 很认真道:“我知道,我抓住了。”
也从未松过手。
只是,只是暂时弄丢了一小会,所以景砚独自走过了那一小段漆黑的,没有光亮的路。
现在不会了。
即便是光, 他也会抓住。
景砚的身形消减了许多, 可力道依旧不减,至少是乔玉毫无抵抗之力的。他不过转个身, 手掌稍稍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将乔玉按倒在了软榻上。这里比不得宫中,软榻也不够大,勉强才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大半身体,更何况此时是两个人成年男子在上头,只能肢体交叠,衣衫缠绕,连呼吸都比在别处来的急促炽热。
一阵天旋地转后,乔玉整个人被按在软榻上,他只穿了一身白绸,很轻薄的料子,动作稍大一些,就揉皱在了一起,露出脖颈和肩胛处雪白的皮肉,身形纤瘦且动人。
景砚压在乔玉的上头,他不需低头,不需要其他的动作,乔玉就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他很自然地吻了上去。
乔玉的嘴唇柔软极了,似乎能随着景砚的意愿摆弄出任意的形状,像是一块蒸熟了的糖糕,又甜又黏,软的要命。
那个吻缓慢地向下滑动,一寸皮肤也不放过,全都盖上了景砚的印章。接着,皱成一团的绸衣也被褪下,落到了一旁。
乔玉瑟缩了一下,毕竟还是早春,天气透着料峭,窗户半开半合,有风吹了进来。
景砚叫他温暖了起来。
天色已晚,余晖将落,乔玉和景砚的影子交叠在一处,因着最亲密的姿势,最亲密的接触,两个人似乎成了一个人。
乔玉的小腿垂在软榻边,随着动作起起伏伏,才开始白的近乎发光,后来也染上了轻薄的红。他喘着气,偏过头,湿漉漉的眼睛还含着痛苦与快乐的泪水,隐约瞧见外头刚升起的月亮,那月亮圆的很,大约是圆满的好兆头。
月如此时。
景砚似乎不太满意乔玉的不专心,他的眼睛又被吻住,再看不见月生星垂,繁枝摇曳,什么也瞧不见,似在梦中。
到了最后,他们俩的声音不知谁比谁哑了。
乔玉断断续续睡了一小会,被景砚抱去洗澡,热水一浸又醒了过来,他还不太清醒,本能地环住身前人的脖子,含含糊糊地问道:“你的喉咙怎么也哑了?方才叫我的名字,我都听不清了。”
那人正梳洗着他的长发,闻言一笑,清了清嗓子才说话,“前些时候得了伤风,说话就哑了些,现在听得清吗?”
在乔玉的记忆中,景砚没怎么生过病,唯一的一回就是病的快没命的那次,对景砚生病这事有了阴影,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心里想着景砚肯定是不好好吃药休息的缘故,便故意道:“要好好看病的,你的话我都听不清了。”
景砚停下手上的动作,将乔玉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唔,那这句话听不听得清,我心悦你,喜欢小玉好久了。”
乔玉的心跳停了几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句话烧了起来,没舍得死撑着,很没骨气道:“听到了,我也,我也是啊。”
因为被身前这个人爱着,所以在那个人眼里珍贵非常。就如这世上的万千人中,景砚就像宝石一般发着光,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能找到对方。
乔玉一直都知道。
景砚仔仔细细地将乔玉洗了一遍,还细数了他身上的伤口,因为没有仔细照料,伤口还是横亘在乔玉雪白的皮肉伤,特别是被萧十四所伤的那些,几近狰狞。
他不能对乔玉说这些,却险些捏碎了手腕上戴着的佛珠。这是乔玉那日遇刺后落下来的,现在颜色黯淡,没什么光彩,大约是因为浸透了血的缘故,再无原来的慈悲与祈福之意。
所以景砚戴上了,不会再摘下。
洗完了澡,乔玉又被妥帖地抱回了床上,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瞪圆了一双鹿眼,和景砚面对面看着彼此,他的喉咙虽然哑了,话还是不少,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景砚聊着过去半年的事情。
他只讲那些好事,那些不好的,痛苦的,让人难过的,都一带而过,不会细述。
景砚没有问,他只是将乔玉牢牢揽在臂弯中。
过了好久,乔玉缩在景砚的怀里,瞧见了那串佛珠,将自己脖子上挂的那一颗也拿了出来,放在了一处。
他的语调很轻又很软,似乎在说一件快活至极的事,“当时那人要杀了我,那一剑刺穿了玉佩,被佛珠挡了一下,才卸了力道,然后玉佩碎了,佛珠掉了,是它们救了我。我想,因为我的命不仅是自己的,还是阿慈的,所以要用玉佩和佛珠两样东西来抵。”
景砚半阖着眼,他的右手捏紧,指甲掐到掌心,指尖已经沾上了自己的血肉,左手却还是很温柔地放在乔玉的头顶,小心地抚摸着他的长发,“现在佛珠分成两半,一半在你那,一半在我这,我们就用一条命了。”
自此以后,同生共死,再不分离。
乔玉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他已经许久未睡好觉了,要么是受伤疼痛难忍,要么是日日担心,一路上来风餐露宿,睡个觉都不得安宁,要时刻注意着周围。而现在不同了,对于乔玉而言,景砚的怀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睡的很好,再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外头的天色昏昏沉沉,还以为是天亮,一摸身边是凉的,手却被捉住了,又问:“殿下怎么醒的这样早,天还没亮,我们再睡一会。”
景砚有些好笑,他握紧了手,捏了乔玉红红的鼻尖一下,“哪里还早?你以为是天亮,可现在已经是天黑了。”
又添了一句,“小傻瓜。”
小傻瓜乔玉还不忿地想要辩驳,却发现肚子空空,发出好大一声响动,景砚没笑话他,叫外头的人将一直温在灶上的饭菜都端了进来。
在乔玉睡着的时候,景砚已经将他挪回了仙林宫,这里打扫的很干净,布置得与从前别无二致,即使是那些被萧十四破坏了的东西好似都恢复了原样。
盛海现在是景砚的贴身太监总管,领着一众小太监小宫女来给乔玉上菜,又收敛心神,想要在乔玉面前留个好印象,这比什么都要紧。他从前只是听闻乔玉石景砚的掌中宝,心上人,又娇又宠,可实际上连乔玉的面都没见过,对这些话也不太相信,毕竟景砚那样的人物,他不觉得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更何况喜欢又如何,他在宫中看的多了,都是些浅薄的感情,什么都算不上。
直到他真的回到了景砚的身边,直到乔玉回宫,景砚就这么一日一动不动地陪在乔玉的身边,一只手交握在一起,另一只批批折子,别的事一样没做。
盛海惯会谄媚讨好人,将饭菜都上上来了,一众小侍从都推下去了,他眼巴巴到乔玉面前道:“奴才是盛海,殿下身边的太监,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找奴才就好了,奴才一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乔玉有些疑惑,他望了盛海一眼,道:“我要什么,难道不是直接就找殿下要了吗?”
还要通过第二个人,从前没有这个道理的。
景砚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哄着乔玉道:“他是新来的奴才,你听他瞎说什么。”
盛海抖了抖,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虽然已经把乔公子看的再重再重,可能还是对这位乔公子在景砚心中的地位有所误解。
景砚倒也知道他的德姓,没怪罪下来,就是让他退下了,两个人独用晚膳。宫里的饭菜很好,又都是乔玉喜欢的,他吃的肚子滚圆,景砚揉了揉他的肚子,将他提溜出去散步,走了几圈院子,就看到太医提着箱子进来了。
乔玉长到这么大了,看到大夫还是有点心虚,拽着景砚的袖子,先声夺人道:“太医是来给殿下看嗓子的吗?”
景砚一顿,拉着乔玉往回走,“当然不是,是来给你看身体的。”
他说这话时虽含着笑,可语调却很坚定,不容反抗,乔玉有点怂,还是不愿意,软着嗓音朝景砚撒娇,“我的身体没什么不好,就是黑了点,捂捂就白了。”
景砚一弯腰,将乔玉整个人抱了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身体好不好,你自己说了不算数,乖一点,好好看病。”
从这个角度瞧过去,乔玉正好能看到他鬓角的一缕白发,不太甘心情愿地应了一声。
太医对他们俩的动作只当看不见,面色不改的磕头跪拜,抬手替乔玉诊脉,他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但精神很好。
乔玉虽然有点怂,但到底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有景砚垂着眼眸,注意着太医的一举一动。
那太医医术很好,仔细思索了好久,才斟酌着开口,道:“臣观乔公子的脉象,似是幼时体弱,将养了这么多年,后来才算是好些了。这次受了刀伤,失血过多,又没好好修养,劳累了许久,气血亏空,精力不足,日后需得好生用汤药养上几年,否则恐怕年纪再大,那些病症都要显出来,于寿数,寿数有碍。”
他和荀太医是太医院出了名的直姓子,不会为了别的缘由掩饰病人的病情,有一说一,所以他说出来的就是真话。
连寿数有碍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了。
乔玉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话,景砚便一字一句询问起来了,他眉头皱的很紧,捏着乔玉的手无意识的用力。
太医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说恐怕于寿数有碍而不是一定,那便是有法子养回来的,只是又是药方子又是药膳,还有针灸之类的,乔玉渐渐听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才说完了,太医要离开了,乔玉却忽的惊醒,他道:“你别走,也给殿下瞧一瞧病,他的嗓子哑了。”
太医作为一个大夫已经很胆大了,可还没到包天的地步,不敢勉强景砚看病,却见乔玉很强硬地拉过景砚的手,摆在身前,很不要命地问道:“我病了要吃苦药,殿下也病了,怎么能逃?”
景砚纵容地笑了笑,对太医伸出手,同他道:“好了好了,我陪你一起。”
太医几乎都不敢听两人的对话,强行镇定下来,静心替景砚诊脉,只听乔玉又添了一句,“还有殿下的白头发,有药可医吗?”
其实景砚的嗓子他们诊断过无数遍,因为总是好不了,也寻不出什么缘由,此时自然也无,只能含含糊糊讲了几句话,又扯到了白头发上头,才算是能说真话了,“殿下的白发,大约是前段时间忧思过度,白了的头发怕是回不来了,只能等新长出来的。况且是药三分毒,若是真要说法子,不如多吃些生发养发的药膳,慢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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