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烟离开,无非有三,要么是李轻烟后院起火、祸起萧墙,要么是李轻烟自己出了什么事儿,要么是他已拿了他要的东西。
哪一样都让黎华冷汗直冒。
黎华转身急匆匆地往外走。
黎广在后面喊:“少爷您不吃午饭了啊?”
“不吃了不吃了!”黎华头也没回的答到。
得,又跟之前似的了。
待黎华赶到好去处时,只见李轻烟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撑着腰,对着一个彩釉的小瓷盆呕个不停。
呛咳不已,胸口上下的起伏,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听见有人进来了,李轻烟便抬头望去。
泪眼迷蒙,双腮飞红。
黎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楚楚动人”和“惹人怜爱”。
人人都有锄强扶弱之心,特别是李轻烟这般姿艳奇绝、骨透风流的弱者,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见了他这副样子,一定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恻隐,别说他在你面前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就算是他突然暴毙路旁,你都会心甘情愿、捶胸顿足、万分惋惜、自掏腰包把他好好的埋起来。
看着他这幅样子,黎华的心好像都皱在一起了,扭曲牵扯的好似针扎一般的微微作痛。
“咳咳!快呛死我了,咳咳!你来了,坐坐坐”
李轻烟随意的招呼了他一句。
虽然李轻烟难受的不得了,但李青熟练又周到的把他伺候的很好,一边拍着李轻烟的后背,一手端着茶让李轻烟漱口,随后又抽出手来拿帕子替李轻烟擦嘴。
黎华就只能又焦急又尴尬站在李轻烟一边,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帮把手,有一瞬间他都以为李青长了五只手,而却自己只长了一个胃和一双脚。
他紧紧的攥着袖子,抑制住一股想要把李青踢出去的冲动,毕竟他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人,李轻烟又惯是挑三拣四的,李青走了他自己肯定搞不掂。
他一扯袖子就牵扯了一下前襟,突然想起怀里揣着他向孙聪明讨的止吐方,这才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还好,还好,也不算什么忙都没帮上。
待李轻烟缓和了些,他从怀里掏出药方,递给李青,李青忙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这是?”
“止吐方,向孙聪明讨的。”
李轻烟本来恹恹的支着腿大口喘气,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看向黎华。
眼中眸光一闪,开颜一笑。
黎华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狂喜,笑的像个傻子。
李轻烟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问:“你乐的什么?”
黎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一笑我解千愁啊。”
“嚯——”李轻烟吃惊的瞪着他。
这呆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肯定是谁教的!
“苏风清教的你?”
······
“不是。”黎华不爽的很。
情动之时,突然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是个男人就会不爽。
“哦呦!那你进步匪浅啊!”李轻烟惊喜的无所适从,啪啪的拍着他的大腿。
“坐坐坐!”李轻烟拍着身边的圆凳。
黎华被他拍的受宠若惊,“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跟儿子会走路了一样的高兴。”李轻烟陶醉的倚在他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黎华哭笑不得,“多年父子成兄弟”可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哎对了,你怎么来了?”李轻烟惬意的把头靠在他的肩窝里问。
差点又忘了正事儿,“哦哦,我想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伺候你伺候够了。”李轻烟回想着自己忙前忙后、擦桌抹椅的日子,翻了个白眼。
黎华当然不信,并且摆出了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跟你僵持到底的架势。
李轻烟见状,叹了口气,从黎华身上起来,直了直腰。
怀里的重量突然消失,黎华眼露惋惜。
李轻烟道:“那个厨子是宁海王的人,他的身份被我看穿了,可惜,我也暴露了。”
他嘴里说可惜,但他眼里的惋惜却还没有黎华多。
黎华还想再问,却被敲门声打断了,门外传来李轻烟另一个小厮李竟的声音:“爷儿,车备好了。”
李轻烟应了一声,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一直缩着骨,弄的他浑身酸痛,怕伤着孩子,肚子那截儿没缩。
黎华也跟着站起身,“你要去哪儿?”
“烹鲜阁。”
“去吃饭?”
“算是吧,你吃了吗?”
“没!”黎华斩钉截铁的答。
他确实没吃,但即便他已经吃了也一定会依然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黎华不禁自信自己肯定会越来越中用。
李轻烟轻轻笑了一下,打趣般地说:“那好巧啊,要是黎大人不嫌弃,一道吃点吧。”
怎么会嫌弃,一齐吃麸皮粥他都不嫌弃!
黎华喜笑颜开的跟上了他,坐着一辆颇为宽敞的车子,来在了烹鲜阁的最顶层。
黎华环顾四周,不由得暗暗惊叹。
李轻烟确实是个非常会享受的人,此处布置之精巧,装潢之华贵,让黎华这个世家子都啧啧称赞。
李轻烟坐在桌前,手支着头,惫懒的吩咐伙计:“再加上几样黎大人爱吃的吧。”
那伙计诺诺应答,脚下生风的跑了下去。
黎华疑惑的问:“他为什么都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黎华突然非常感动,但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更麻烦的是李轻烟马上问了那个问题!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完了,黎华知道自己肯定凉了。
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不知道。”
李轻烟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栗子炖鸡。”
“什么样的栗子炖鸡?”以李轻烟的挑剔,肯定没听起来的那么简单。
“普通的栗子炖平常的鸡。”
黎华感觉这句话后面肯定又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但又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日子,免得心里难受。
所以他换了个次要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因为我爱吃什么像我的卧房在哪儿一样,是头等机密。”
这两个机密黎华却都知道,原来自己的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
“为什么你爱吃什么也是机密?”
“知道了我的喜好,杀我就会很容易。”
“你不怕我杀你?或者是把你的机密透露给了想杀你的人?”
黎华意味深长的看着对上李轻烟的眸子。
第18章 初为人父(二)
李轻烟还没待回答,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干呕一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猛咳了几下,眼泪又呛了出来。
黎华灵机一动,依样画葫芦,像李青一样上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又端茶给他压一压。
李轻烟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惊奇地看着他,接过了茶。
呦!这呆子今天是怎么的?福至心灵的。
李轻烟费力的咽了几口茶水,才稍稍舒坦了些,感叹道:“啊——真是干什么都不易,这年头,连当爹都这么难了——”
又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刚才那句话可太恶心了,我都差点听吐了!”
黎华忙一本正经的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不说了!”
“行行行,得了,吃饭吧,吃完了我好有膀子力气吐。”
黎华突然感觉一阵内疚,跟李轻烟比起来,他这个爹当的可是太容易了,不这不那、不痒不痛的。
两人还算稳当的吃完了饭,其间李轻烟又反胃了几次,都硬让他压下去了。
李青煎了药,用一个剔透翠绿的小玉碗盛了来。
汤药夹翠色,影影又绰绰。
李轻烟悄悄的瞥了一眼黎华,仰头饮下。
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
药汤见底,他将碗随意的丢在桌上,李竟手脚利落的将它撤了下去。
李轻烟对李青道:“叫李言过来吧。”
李青应了一声,退出房外。
房中只剩黎李二人。
淡淡茶味,隐隐药味。
李轻烟起身,缓缓走到窗前。
抬手,色如白瓷,纤若削葱。
前推,两扇窗如鸟展双翼,冷风像赶集的人群一样,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被寒风猛的一冲,李轻烟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胃中不适也见轻了些。
站在烹鲜阁的顶层,半个万安城都匍匐脚下。
四四方方的屋子,一间间、一幢幢;
穿红戴绿的人群,一撮撮、一簇簇。
最惹眼的当数纵横占了约八十亩的好去处——
楼台舞榭,弦乐不歇。
南来北往,熙熙攘攘。
项背相望,沸沸扬扬。
李轻烟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自得之情。
这都是他凭一己之力、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黎华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
隔着数层衣料,层层叠叠、繁繁复复,李轻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黎华透过来的温度。
淡淡的暖意。
黎华看着恢弘热闹的好去处,回想六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郊野地,不禁赞叹道:“你可真厉害!”
李轻烟往后微微倾身,轻轻的将后背贴在黎华前胸。
“嗨——这有什么厉害的,有一个人比我厉害千万倍。”
“什么人?”
“赠我一颗良心的人。”
“我会见到他吗?”
“可能会吧,我放下屠刀之时,便是你们相逢之日。”
黎华闻言低头,下巴触及李轻烟的头顶。
青丝漫绾,几缕散落。
几分慵懒,几分妖冶。
“叩叩!”敲门声响起。
李轻烟不着痕迹的从黎华怀里挣出,泰然自若的坐在了桌子的里侧。
黎华记得他的这一副面孔,越是疲惫就越是神采奕奕,越是逞强就越是气定神闲。
叹了口气,将对着李轻烟的那扇窗掩上,也好整以暇的坐下来,看着这个有千百副模样的人又要粉墨登场演出什么戏。
李轻烟扬声说道:“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青与李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走进来。
李青在前,李言在后。
李青在左,李言在右。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
李轻烟嘴角微翘,笑着问李言:“李青这个先生当的还称职吗?”
李言自然是连连称赞。
李轻烟手一摆,“教的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你的本事说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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