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你还要把我护在羽翼下多久?
“要查就查吧!”秦泠雪挥掉他的手,负气离去。
苏云起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若是不查,他难以安心。若是查,他与秦泠雪之间怕是会留下疙瘩,这是他万万不愿意见到的。
思索良久,他又叹了口气。罢了,大不了他多费些心思,还是莫要影响两人的感情才好。他们相依为命这些年,怎能因为一个外人,心生间隙?
薛林慕一觉睡到天光大放。起床时觉着胸口不再似昨日那般疼痛,心下有些诧异,伤竟然好的这么快?
丫环听到动静,敲门入内,服侍他起床更衣,洗漱。
薛林慕伸个懒腰,道:“你们这泠云阁真是个好地方,睡一觉,神清气爽。”
丫环笑道:“公子昨夜洗了个热水澡,睡一觉自然神清气爽。”
薛林慕笔挺挺地站着,任由小丫环给他穿衣系裤,“不一样的,我在家从来没睡的这么舒坦过。”
丫环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水都是从落仙泉引来的。泉水可治百病,解百毒。”
“哦?还有这种奇泉?”薛林慕来了兴致。
“嗯,这可是我们阁主花尽心思为副阁主引上来的。”丫环无不骄傲的炫耀着他家主人之间的兄友弟恭。
薛林慕道:“你们阁主为什么要把泉水引上来?”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听姐妹们提过,落仙泉好像能治副阁主的病。”
“副阁主的病?副阁主有什么病?”薛林慕惊奇道。
“奴婢不知道。”
洗漱完后,丫环送来早餐。薛林慕喝了一口米粥,就听小丫环在一旁嘱咐道:“阁主交代,等薛公子用完早膳后,去正厅一聚。”
“你们阁主……凶不凶?”
“这个……如果没犯错,阁主一点也不凶。”
那就是犯错了会很凶?
正厅上座着一人,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红衣炫目,黑发张扬,眉宇间英气逼人。
薛林慕有些吃惊,他就是泠云阁阁主?
苏云起冷目森森地盯着薛林慕。许久才道:“你就是薛林慕?”
薛林慕谦卑地行礼,“在下见过阁主大人。”
苏云起眉峰紧蹙,“起来吧。既然你想加入泠云阁,又是副阁主带回来的,本阁当然欢迎。”苏云起转向两边,“这是四位护法。碧霄使花树年、赤日使薄阳、银月使颜歌行、素星使朱溪。门外那位,就不必介绍了吧?”苏云起指着外面道。
秦泠雪从容淡定地走进来,素衣垂发,清幽似雪。
薛林慕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泠雪?他可真适合这个名字。
秦泠雪对薛林慕微微点头,在苏云起右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丫环奉上的茶,轻抿一口,淡淡道:“你们继续。”
“薛林慕,你愿不愿意做泠云阁的第五位护法——青云使?”苏云起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秦泠雪都不禁困惑地看着他,苏云起立即回他一个爱屋及乌的眼神。秦泠雪恼怒地瞪他一眼,嘴角却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能成为泠云阁的护法,是在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在下当然愿意。”薛林慕惊喜道。
既然是阁主的决定,四位护法自然没有意见。
“人多好办事。阁主,这是不是说明我以后可以少累一些?”颜歌行想到他以后的日子不知比现在要好过多少倍,顿时觉得浑身都无比舒坦,连苏云起的那张有些讨厌的脸,此刻看起来都格外的好看。
“怎么可能,本阁用你用习惯了,好用。”苏云起笑的老奸巨猾。
“……”好吧,他刚才眼花了,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不,应该说更令人讨厌了。
薛林慕走到秦泠雪面前,拜了下去,“属下多谢副阁主提携。以后必当为泠云阁竭尽全力,已报副阁主救命之恩,阁主知遇之恩。”
“起来吧。”秦泠雪道,“泠云阁弟子岂能不会泠云阁的武功?树年,你四人就负责教他吧。”
“属下遵命。”
语毕,见明晔神色匆匆地走进来,“属下参加阁主、副阁主,及四位护法。”
☆、第十五章 前事难回首
“明晔,是五位护法,快来见过青云使。”颜歌行指指薛林慕。
明晔是苏云起的心腹,跟着苏云起已有五年。见苏云起、点头,他才躬身行礼道:“明晔见过青云使。”
薛林慕显然对这个称呼还未适应,直到颜歌行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亲切地点头微笑。
明晔拜见了一圈,回到正事,“七步堂被灭门的事,已经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人人都道副阁主好杀成性,残忍至极,把泠云阁也归入邪魔歪道一列。再加上,他们投来的拜帖我们并没有理会,各派更是愤怒不已。昨日酉时,他们在江城群英楼共商讨伐泠云阁之计。代表门派有逍遥山庄、飞羽山庄、琉璃宫、飞刀门、青云派。”
“哦?他们准备怎么讨伐?”苏云起问道。
“邀请玄空派掌门方楚天出山。”
“啪——”秦泠雪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溅。他眼里的寒气令明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众人皆惊了一下,除了薛林慕,每个人都面露担忧。
“泠雪——”苏云起抓起秦泠雪的双手,左看右看,急切地问道:“有没有烫到?”
“无碍。”秦泠雪抽回手,“明晔,你确定他们要请玄空派掌门方楚天?”
明晔点点头,泠云阁的消息向来不会出错。苏云起挥挥手,明晔识相地退下。
“他认不出你。”苏云起不动声色把手落在秦泠雪的腰上,扶住他,“我也不会让他见到你,不要担心。”
“该来的总要来,就算他不来,我也会去找他。”
薛林慕的眼光落在苏云起的手上,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苏云起对秦泠雪非常特别……
“就算你要杀他,也不能在其他门派的面前。万一那贱人口无遮拦……”颜歌行道。
“歌行说得对,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花树年道。
“怎样先下手?引他出来还是杀上玄空山?”朱溪道。
秦泠雪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低声道:“原想手刃敌人,可惜,时不待我。”
薛林慕问道:“方楚天就这么厉害?副阁主都打不过他?”
“泠雪天资聪颖,修习任何武功心法都能一蹴而就。同样是修习泠云心法,他的内力却不及我的七成。寒毒不解,他的内力始终难以达到顶峰。这跟豁了一边的木桶装不满水是一个道理。”苏云起解释道。
原来秦泠雪内力不行,剑法再好,这样交手是绝对赢不了的。
“如果我们能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玄空门,怎么样?”薛林慕一语激起千层浪。
“七步堂被泠云阁灭门,如今江湖中已是人尽皆知,你要怎样栽赃嫁祸?”苏云起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是唯一的证人。”
“你的意思是?”
“过几日江湖中就会传出七步堂堂主私囚禁脔,虐待凌、辱,玄空掌门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的故事。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我是泠云阁的青云使。到时候,我只要出面证实一下,相信虽不能改变原先的真相,也会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七步堂研制各种毒、药,本就中立,亦正亦邪,这事一出,怕是会被大多数人鄙视,反而认为被灭门也是活该。更何况七步堂已经在银月使的一把大火中消失殆尽,没有任何证据直指泠云阁。到时候,赵鹤鸣怕是不会轻举妄动的。那玄空掌门顶多找我质问,断然不会上这凤栖山来。更何况白担这么一个美名,他聪明的话,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不行!”就在众人要鼓掌叫好的时候,秦泠雪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苏云起不解,怎么看这都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不能牺牲薛林慕的名誉,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等方楚天来。”想到到时薛林慕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他就心生恐惧。那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他怎么能残忍地让别人来替他经历?尤其那个人跟他是如此的相似。
“若不是为了能让你手刃方楚天,我会让他多活三年?三年前我就已经杀了他了!”苏云起气道。
“我不会有事的。等事情告一段落,大家都会知道这是我们瞒天过海的计策,也就还我清白了。”薛林慕尽量显得轻松一些,以凸显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泠云阁不能保护你们,与它的初衷背道而驰,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小时候,他天天面对门派里其他弟子的指指点点。他们排挤他、非议他、看不起他。那样的日子,即使跟在苏云起身边,他也常常恐惧到半夜惊醒。
“泠雪,你寒毒未解,内力受困,如果方楚天来了,你打不过他的。”
“大不了我不报仇了,你替我杀了他。”秦泠雪一固执起来,苏云起就拿他毫无办法。
“如果你不能亲手杀他,你娘的仇怎么办?你被他囚禁的十四年又算什么?!”苏云起气急败坏地冲秦泠雪吼道。
秦泠雪踉跄后退几步,直到抵在桌子上,才稳住身形。他面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底一片悲楚之色。
伤疤被当众解开,溃烂之势如星火燎原,遍及全身。
苏云起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又悔又恼,晃着呆若木鸡的秦泠雪,急切道:“泠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件事的。”
除了苏云起喋喋不休的道歉声,每个人都安静、沉默,一动一静之间,气氛诡异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其他人以为秦泠雪不会再开口时,他才凄惨地自嘲一笑,眼神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轻声道:“没关系。”
秦泠雪眼眶泛红,对薛林慕笑道:“青云使一定还不知道我的故事,我来给你讲讲。树年,你们肯定也不太清楚,一起听听。”
“泠雪,不要说。”苏云起抓住他的手,声音里满是乞求。
秦泠雪置若未闻,眼角的寒梅盛开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好似一滴鲜血。
“方楚天喝醉时才会说些关于我的身世,那么多年,凭着点点滴滴,我也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爹与方楚天是一对相互爱慕的情人。哈哈哈哈……你能想象的到吗?两个男人谈相爱……”秦泠雪的情绪从未如此失控过。无论何时,他都淡然的如同一朵高岭之花,哪怕是颜歌行入阁那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样的他。
“泠雪,不要再说了。”苏云起悔的想扇自己几个嘴巴。
“后来,我祖父祖母以死相逼,让我爹娶妻。孝顺的爹顺从了祖父母的意思,娶了我娘。却仍旧与方楚天藕断丝连,直到有天两人行苟且之事被我娘撞见,我娘一怒之下抱着刚满月的我离家出走。我爹心生愧疚,断了与方楚天的纠缠,却也无颜再见我娘。方楚天心生怨恨,打死我娘,抢走了我。自我记事起,他便对我百般虐待,每日只有一顿饭,动不动就挥鞭毒打。他每个月都把我囚禁在青玉崖底的寒潭里,足足一个时辰。每次我上来都是浑身僵硬,毫无知觉。寒毒也是那时候留下的。”秦泠雪眼神空洞,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