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番外 作者: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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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朗仍是怔怔的。
凤致把他拉起来,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我一走,如今凝碧宫中就没有了能抑制萧离之人。千岳如今还年幼,一切就只能靠你了。小朗,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我只能将此事教托给你了。”
舒朗手一颤,摩挲着那本《寒湘剑法》,重重点了点头。
等他退下去,凤致招来守卫,“把萧总管追回来。”
那侍卫点点头,连忙乘了小舟挂帆离去,不一会儿,萧离已经被追了回来。他仍是恭恭敬敬的进了屋,来到凤致身边问道:“公子又招我回来,是为了何事?”
“这事情来得太急,很多事情来不及嘱托。”凤致停顿片刻,“你可还记得胡灵镜的那回事?”
萧离颔首称是。
“我这段时间一直未向众人提起千岳,其实就是为了他父亲。让墨汐杀他父亲,也不仅仅是因为胡灵镜自身的恶行。” 凤致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神色,“我不能让凝碧宫下任的宫主,有一个有污点的父亲。不能让他像我一样,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而在年幼时遭人挟制。萧总管,你可明白?”
萧离的头垂得更低了。
凤致继续道:“你找个机会,旁敲侧击的告诉千岳他父亲的所作所为,若那时他放弃为父亲报仇,则一切照旧;若他还是想着这回事……那此人心胸则太窄,不足以托付凝碧宫上下几万人的性命。你便扶了舒朗继任。不过他行动向来鲁莽,大部分的事情就要靠你照顾周全了。”
他拍了拍萧离的肩膀,“凝碧宫是你们避难之所,你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它安然无恙。该如何做,你自己也清楚吧。”
萧离抬首看了看凤致。
他苍白的脸被夕阳晕得红润,声调凝重,“从此,凝碧宫就靠你们了。”
***
宿雨初霁,烟吞丹嶂,雾吐青峦。
凤致极目四望,心中感慨,料不到自己却会是在这般心情,这般处境之中,再来蜀山。抬首望去,雾气蒸笼,群峰朦胧,石笋烟岚,如淡墨染就。
山在虚无缥缈间,其间是否多仙人?
左右古松成林,露滴松梢,虬枝成林,如苍龙出海。凤致无心观景,只是痴痴而立,直望着清音阁上,白水黑水分流而下双击水心黑石,那朱红亭阁凌空于其上。
烟雾迷茫中,仿佛有青衣男子端坐于亭中。朱红栏杆,如烟青衣,双桥清音,如琴瑟铮鸣,清悦如珠。时而如琴声转急,如潮起潮落。
凤致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雾气渐渐散去,唯有月落半天,霜清露泠。
只听松林沙沙作响,却不只是风动之声,还是衣袂飘动之声。那个修长人影,就那样子淡淡然地立在古松之间了。
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如玉晶莹,双眸黑如点漆。
两人就这般对望着,耳边只闻得松涛声响,清音如潮。
“深夜月下,双桥清音之妙境尤绝。“
林墨汐终于笑了,这一笑却让凤致有些许失望,刚才他眼中那抹无法掩饰的惊喜,又被这抹熟悉的笑容所淹灭。他笑得很美,极美,是可以让人心动的美,也是让人捉摸不定的美。
“决战在明日日出,阿致,你早到了。”
凤致凝视他,那眼神仿佛永远都不愿意移开似的。“我想看看曾跟你一起同游之处。”
林墨汐的声音,在松涛声中,飘飘荡荡,有点疑真疑幻:“你就真那么想我?”
凤致叹道:“是,尤其是在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再想你的时候。”
浓云遮住了明月,林墨汐的脸,在松影之下,更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是你自己选择不想我的。你要保住你的凝碧宫,你在凝碧宫的地位,声名,脸面。所以……既然如此,最初又何苦要把我带到凝碧宫。”
“……墨汐,我们是否可以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太多次了。”
林墨汐从树影里走出,一步步地走到凤致眼前,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容颜如明月,双眸如星子。
“是,所以,不说了。”
凤致涩然道:“于是你便做了那般傻事。”
林墨汐不答,抬头望了望天色。“离日出还远。我渴了,我想喝茶。我不喜欢霁雪门的茶,也不喜欢那里的雪水。”拉了凤致衣袖,道:“走吧,一道去。”
凤致奇道:“去哪里?”
林墨汐笑了,如云开雾散。“有好茶喝的地方。”
第七章
凤致跟着林墨汐在山路上东绕西绕,眼前豁然开朗时,却是三峰矗立,如同一道锦屏横于寺前,只见层峦叠翠,气势挥宏。
“那三峰便是金顶,千佛顶,万佛顶。明日……决战之处便是金顶。”
凤致却不刻意去看,淡淡道:“明日再说明日的事罢,现在我只想喝喝你说的好茶。”左右四顾,却见山环水抱,丘陵起伏,山掩古寺,寺出群峦。
“到寺庙里去喝?”
林墨汐白了他一眼道:“这旁边到处都是茶园,自己去摘就是了。”
找了一处茶园,也不管是不是大半夜,林墨汐把茶园主人硬是从床上拖了起来,给了他一锭银子,那茶园主人欢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忙去准备烹茶的用具。
林墨汐拉了凤致衣袖,笑道:“走,去摘新茶。”
凤致望了那满眼的新绿,笑道:“这便是有名的‘雪茗’?”
林墨汐先已净过手,此时伸了右手,必用姆指和食指之尖,轻掐其芽,拈在手中笑道:“雪茗新芽,晨披霞,晚破雪而出。最好的时分,便是春雨初霁之时,净心采摘。否则顿失其意,色,香,味均远逊矣。”
两人回到烹茶之处,一注清泉绕了水榭,林墨汐道:“阿致,替我弄点泉水来。”
凤致本来口渴,见了那泉水湛碧,伸手一掬,竟觉寒气入骨,饮到口中,只觉一股清气在五脏六腑之间回荡,如饮琼浆玉液。林墨汐瞟了他一眼,笑道:“这是著名的玉液泉,雪茗本是极品,定要配了这眼泉水,才能尽得妙处。凡到蜀山游玩之人,莫不来品这神水仙茶。”
一面接了凤致捧来的泉水,林墨汐面前摆了一套极精致的紫砂茶具,一个红泥小火炉。
凤致笑道:“这等山野之中,却有这等上好茶具。想必确是游人众多。”
林墨汐一面拿了小扇扇火,一面笑道:“你尝了就知道妙处了。”
凤致笑道:“墨汐想得周到,一面心里想着替我送终,一面在之前还要给我点甜头。”
林墨汐一笑,道:“难道阿致今夜就想跟我喊打喊杀了?墨汐不是你的对手,要死早就死一万次了。阿致不是自己说过么,对我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的,不管是到什么时候。”
凤致把目光转向别处,一瞬间,他的眼中,竟然有种灰蒙蒙的颜色,像大雨前浓云的颜色。林墨汐低了头在沏茶,却没留意到他的眼神。
林墨汐把一只茶杯递至他手上,笑道:“雪芽近自峨眉得,不减红囊顾渚春。阿致,你也不好酒,今日墨汐便以茶代酒,那日你替我饯行,今日我也替你饯行。”
凤致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清香透脑。笑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毕命于金顶之上?”低了头去看手中茶杯,只见一层雪白泡沫浮在茶面上,如冬雪初溶。轻轻吹去,茶水碧青,细看那茶叶,银茸微露,新绿诱人。不由得赞了一声:“好茶。”
品了一口,沁人心脾。却见林墨汐端了茶杯却怔在那里,眼神茫茫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握了他手,温言道:“墨汐,在想什么?”
林墨汐道:“想那朵寒月芙渠。”
凤致的手一颤,放开了他的手。“你就真的那么想要那朵寒月芙渠?”
林墨汐却反手抓住他的手不放,笑道:“怎么,连我都不愿意给?”指尖在凤致手背上摩挲,笑道:“告诉我,寒月芙渠究竟在哪里?”
凤致沉默良久,从他掌中抽出手来,朝天一指。“就在那里。”
林墨汐顺着他手势望上去,狐疑道:“金顶之上?”
凤致站起身,背对他道:“你知道昔日你父母过世之事吧。”
林墨汐脸上顿时如罩了一层寒霜,道:“知道。”
“那你可知,那朵被你父母盗出的寒月芙渠到何处去了?”
林墨汐道:“听长老他们说,找遍了也未曾找到那朵花。”
凤致叹道:“不是他们找不到,是那朵花化成了灰。寒月芙渠,日日要以我凤家人鲜血浇灌,方可保花如生。一日不浇,便会化为灰烬。寒月芙渠二十年方开一朵,错过了,便又是二十年。”
林墨汐笑道:“你去替我摘寒月芙渠,我就什么都依你。”
凤致凝视他,眼神中有淡淡悲哀,却只是看了他,不说话。
林墨汐见他不语,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离天明不久了,该上路了。”
凤致叹了口气,道:“不错,是该上路了。”
一路曲曲折折,虽然还是夜未央,借着月光却可见到左侧一望无底,云雾缭绕,若是摔下必然是粉身碎骨。这山路狭窄不算,还曲曲弯弯,凤致一路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弯,多少个拐,任他天资聪颖记性过人,也转得有些晕了。不由得心生警惕,这莫非是个什么阵法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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