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未归人 作者:黒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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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一位灰衣青年在众人的围观下专心的作画,那人白描的功夫了得,把清风楼内的景况画的栩栩如生,歌舞的歌伎,狂饮的富贵人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跑堂小贩都跃然纸上,沈计言看得入迷。那人突然抬头望了沈计言处一眼,笑了笑。沈计言便也跃然纸上。沈计言看罢,笑笑,觉得这人甚是有趣。
沈计言正想着,一双手便攀到他肩头,沈计言不由得吓了一跳。转身去看,梁世轩在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觉得他刚刚的反应很有趣。
“你怎么在这儿?”沈计言惊讶道。他可没有约梁世轩在此一聚。
“心有灵犀,一点通。”梁世轩笑言。
沈计言知他鬼话不可信。
“好罢,我与友人在此一聚,你一进来我便看见你了,只是你未曾看见我。”梁世轩无奈道。
沈计言听罢,不觉好笑,梁世轩就像讨不到糖的孩子。
“我定了一雅间,专为候君。”
沈计言随他进入雅间,端的是宁静典雅,四壁具挂名士山水图,或是高山流水,或是明月照松林,清泉石上流。
“此处如何。”梁世轩得意洋洋道。
“甚好。”
沈计言对梁世轩投其所好的举动很满意。
沉水香袅袅,两人相视而坐,倒有现世静好,岁月长安的意味。
“自离别后,万分念君,奈何无音讯。”梁世轩叹道,自上次一别,两人的确是隔了一段时间未见。
沈计言深感内疚,他的确是未给过梁世轩书信。
“白羽,你这样啊,我甚感不安啊。”梁世轩叹道。
“抱歉。”
梁世轩走到他身旁,执起他的手。说:“此生宁不负君,难道白羽信不过我吗?”
沈计言叹了口气,他相信梁世轩的心定不会负他,但世事又岂是如意的,也许将来的一天他与他都会成家立业,不,是一定会。到时他们又如何选择呢?还能如何选择呢。
“你不要多想,我自是信。”
梁世轩觉得他的回答是不肯定的,说到底还是半信半疑。梁世轩也不逼他,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是存在的,就是他们同为男子。
“你看我想这么多作甚,你可是向我保证过的,不悔。”梁世轩说这话,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不说分明语,恨此时太过清明。
沈计言举雕觞饮尽,怎奈不知酒滋味,尽做愁滋味。
梁世轩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环,玉质温润,色泽上乘。沈计言为之惊艳一把。
“男女之间,常断环结情,如今我欲效仿,与白羽断环结情如何。”
沈计言听此言,心中百感交集,竟不能言语,只觉得即使是一场梦也想做到底。
梁世轩手持利刃,将那玉环一分为二,小心翼翼的将它系于沈计言腰间。
梁世轩抬头望他,眸若星辰。梁世轩微微一笑,将唇印到他唇上。沈计言微微一怔,闭上眼,睫毛如蝶翼轻颤。像是搔在梁世轩的心口,痒痒的。梁世轩抓住他的手加深这个吻。
吻罢沈计言长吸一口气,脸色通红。梁世轩看他这番神态倒真有似几分女子的娇媚。便调笑道:“自识伊来,便好看承,会得妖娆心素。“
沈计言横了他一眼,道:“真是个冶游郎,尽是浪荡话。”
梁世轩笑笑不语。
沈计言只觉他这副小人得志样甚是可恨。
两人又闲扯一会儿,便起身下楼。就在出门时梁世轩叫他等一会儿。沈计言疑惑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小二便拿来一件银貂大氅,梁世轩接过披在他身上说道:“天凉,可要注意些。“
有好事者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低声议论他们。沈计言脸色一变,手用力的握紧了大氅,快步走了。梁世轩只好在后面追着。
“白羽。“梁世轩叫道。
沈计言不语,只在前面走着。在街上,梁世轩不好拉住他,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梁世轩一把拉住他。
沈计言气喘吁吁的看着他,脸色发青。
“你又何必在意他人说什么。“
“对不起。“沈计言小声说道,但那一幕他真的无法忍受。
梁世轩叹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俩人静静地走着,各怀心事。一路上冷冷清清的,甚少行人。不知不觉走到虹桥上,沈计言停下,梁世轩亦停下。沈计言转身笑道:“你说我这想得都是什么,人生苦短,他人的蜚短流长与我何干。”
梁世轩道:“如此便好。”
二人下了虹桥,缓缓走在街道上。偶有倚栏的娼优投来大胆的一瞥。两人相视一笑,径直的走了过去。身后是女子幽怨的目光。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良人何处寻啊。
☆、春风得意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宣父犹能畏后生,大丈夫未可轻少年。
初春,汴京一片春意盎然之景。街上人穿红戴绿,融入这春意中。
太学内有人在高声嚷叫:“放榜了,放榜了。”
众人忙围过来问,“如何?”
那人整理衣襟,开口道:“金科状元,应天府李家李长明。榜眼,开封府梁家,梁世轩。探花,江陵府王家,王蒙。“
榜眼,梁世轩。沈计言听罢,不由笑逐颜开。
“郎君,梁郎君中啦。”小东兴奋的叫道。
“嗯。”沈计言内心亦是狂喜。便提笔写信一封以表祝贺。洋洋洒洒即成书,生怕以书难表喜悦之情。
“今夜,永乐楼,候君来。”沈计言将纸条折好。
于傍晚时分,踱步而去,春风夹着花香迷人醉。河岸杨柳依依,柳丝如烟。
沈计言到了永乐楼,梁世轩已在那儿候着了。见着他,忙迎上来道:“怎么才来。”
沈计言调笑道:“梁大官人等急了。”
“是啊,我盼小娘子前来哩。”梁世轩笑道。
沈计言不理会他,让他取笑好啦。
“这两日迎来送往。实在烦不胜烦。”梁世轩抱怨道:“也不见你影儿。“
“怎么,倒怪我来了。“
“不敢。“
“也没个正经。“
梁世轩轻揽他,道:“要怎么正经。“沈计言被他瞧得红了脸。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梁世轩唱道,姿态狷狂。
“如今你有此成就,我为你高兴。”沈计言顿了顿又道:“也跟梁公道了喜。”
“怎不见你来向我道喜,倒先跟他道喜了。”梁世轩皱眉不悦道。
“与梁公道喜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介怀,人太多了,我也难见着你。”沈计言解释道。
“我并不是要怪你,只是这些日子想你想的紧。”梁世轩忙说道,拉住他的手。
“一朝如仕途,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我这些天也见识到了。”梁世轩叹道。
沈计言反握他的手,说:“世事难如意。“
“幸有你知我,倒也不是如此失望。“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笠言任道而重远啊。“
梁世轩倚栏眺望远方,幽幽道:“如今只是一隅偏安,士大夫声色犬马。大宋的江山啊。”
“这不仅是你的责任啊。”沈计言叹道。
“是啊。不说这些了,扫兴得很那。”
梁世轩携他坐下,为他酌满一杯酒。“今朝不醉不归。”
沈计言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梁世轩又为他倒一杯说道:“今日为祝我一朝得中。”
沈计言又饮尽,含笑道:“怎如此不公,笠言只在一旁看着么。”
“醉人如何醉酒。”
“不喝如何知道不醉酒。”说罢,为他倒满金焦盏。
“白羽要我喝,我可不能推却只是。”梁世轩仰头饮尽,便擒住他的唇,把酒过到他的嘴里。沈计言被呛得直咳,恼恨的看着他。
梁世轩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好一只狐狸,沈计言暗骂道。
“好罢,我自罚便是。”梁世轩果真饮了几杯。
楼下传来莺歌燕语,伴着春天温柔的晚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严城。
沈计言当真醉了,慵懒的靠在勾栏边。
“醉露娇态不自知。”梁世轩叹气,想他扶到椅子上。
沈计言完全靠在他身上,胡言乱语。梁世轩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他在清风楼喝醉了。拉着他在汴京街头小巷大叫,不过沈计言一定不记得了。沈计言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懂他,聪明,高傲。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甚至可以不把世俗放在眼里。
梁世轩轻抚他的脸,真的是很奇特的感觉。不像是对女子的单纯爱慕,他对沈计言还参杂着欣赏。
“如果你是女子,我一定娶你。”
沈计言只是对着他傻笑,似懂又非懂的摇摇头。
梁世轩无奈笑笑,醉了吗?
沈计言清醒过来已是中夜,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里。身边是和衣睡着的梁世轩。
沈计言轻轻起身不想惊动梁世轩,心中想着小东定在为他夜不归宿而担心了。可想着太学府此刻已是大门紧闭了,就是现在也归不得了。想着明日再回去罢。
又不想此时再去睡,便坐在窗边,月色如霜照进来,洒了一室清辉。沈计言看向床上,梁世轩静静的躺着。沈计言心想着这样也不错,他们也未曾有过像现在这样夜半醒来相对的时刻,就像现在一样。如果相守一生大致也是这种感觉吧。
梁世轩不知何时醒来,看见他坐在窗边,月光轻柔的披在他身上,让他想到风月有情时,总是相思处。梁世轩懒懒的躺在床上与他相望。
沈计言先忍不住,笑道:“醒了还装睡。“
梁世轩便起身走到他身旁,道:“美人月下独怜影,小生无意叨扰。”
沈计言无奈道:“嘴里没句正经的。“
梁世轩问道:“为何不睡了。”轻抚他披肩的青丝。
“醒了不累便不睡了。”沈计言转头看他。
“上天是不是对我太好了。”梁世轩感悟道。
“为何这样说。”沈计言好奇道。
梁世轩笑望他,说道:“我以前总是觉得上天太不公,大哥二哥不仅出身好,又有一番作为,而我却是一个庶子,爹爹不喜,无所作为。但是今朝却不同,总算是出人头地,更重要是得一知己,此生无憾矣。你说上天是不是对我太好。”
沈计言却道:“你不必觉得这一切是上天所赐,一切不过是你该得而已。”
“白羽所言甚是,我的确是妄自菲薄了。“
梁世轩着实为他这番言论感动,他说这一切他该得。
气氛恰好,月影浮动人影相叠。梁世轩轻吻他眉间,轻轻说道:“莫惜明珠百琲,占取长年少。“
“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说罢,沈计言吻上他的唇。梁世轩一怔,今夜沈计言难得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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