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纪事 作者:福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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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皇帝如愿在司绣坊见到了那位绣娘,后续的事情呢,你也可以猜到了,皇帝临幸了绣娘,但是不敢给她名分,或者说后来皇帝可能也忘了有这一段露水情缘了。“
“薄情!然后呢,绣娘不会怀孕了吧?“严半月把果盘重重一放。
”确实就如话本中说的那样,绣娘怀孕了,她也不敢声张,因为那时候的皇后是个非常狭隘狠辣之人,她自己育有一子,已经立为太子,从那以后,皇帝虽有妃嫔若干,却不曾再有子嗣出生,可见这位皇后手段,于是绣娘不敢声张,也不敢向皇帝求助,好在她平日人缘不错,颇有人相助,这些底层的宫女太监,竟敢在皇后眼皮底下将她藏了大半年,说来也奇了,后来有人发现,推算那绣娘怀孕的时间,当时的太子就病倒了,身体每况愈下,皇后劳心于太子,在这方面也放松了许多,这绣娘就在这深宫之中熬过了怀胎十月,最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皇帝知道了么?”
谢隐表情漠然地摇摇头:“话本中总把皇帝写成心系百姓、明辨是非、无所不知的天子,但其实有些皇帝不关心天下,更不关心周围人的生生死死。”
“那他们关心什么?”
“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你觉得人还会追求什么?”
严半月略一沉吟,缓缓道:“永恒的生命。“
谢隐微微一笑:“没错,皇帝找了很多方士,每天炼丹问道,但那些丹药里究竟有些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丹毒在他体内慢慢堆积,当他发现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继承人,因为在绣娘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太子也薨了,皇后几乎发疯,有人认为这是最好的让皇帝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时机。”
“于是有人冒死向皇帝进言,皇帝仿佛也想起了这桩旧事,欣喜若狂,而另一个发狂的便是皇后,但她依然保持了清醒,她告诉皇帝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但是必须用另外一种方式,皇帝同意了,因为这在他看来是一个很小的代价。“
“什么方式?”
“皇后认为太子之死是有人施以厌胜之术,于是整个皇宫开始大规模地搜宫,那个绣娘被找出来了,在她幽居的房间里,发现了作法用的人偶,上面写着已故太子的名讳,绣娘没有辩解,当场就死,尸骨不知去了何处,几日后皇后宫中传出喜讯,蒙上天眷顾,皇后又有了三个月身孕,半年后诞下一子,皇帝赐名玄睿,立即册封为太子。“
“这是?“严半月终于知道这是谁的故事。
“父皇名讳玄睿。”谢隐淡淡道。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太上皇
虽是夏日,严半月没来由觉得有点冷,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椒房殿里那位假孕,把绣娘的儿子占为己有了?“
谢隐点点头。
“难怪她对你父皇没有半点母子亲情,连带对你也是这样,只是当做上位的工具,现在竟是直接对立了。”
“当年的知情人死的死,匿的匿,但在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无根无据,飘忽不定,但其中可能就隐藏着骇人的真相,父皇也是从流言中开始怀疑这些事情,悄悄探查,上次在菩提院短暂相见,对我说出了实情,也提醒我椒房殿那位不会念及骨肉亲情,因为本来就没有半点血亲。“谢隐说话声音很轻,冷冰冰的。
严半月在谢隐的手背上捏了捏:“普通百姓家都羡慕皇家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可谁曾想,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所以我一再地嘱咐你,一定要谨慎提防,不可以掉以轻心。”谢隐反手握住严半月的手掌。
“你都讲了这么半天故事,我自然是谨记在心了,放心吧,吴蔚不也在这么,有任何事情我搞不定的,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来护驾。“严半月脸上笑着,心里却想起了白日里贺妃那张青春娇艳而暗藏怨毒的俏脸。
“再过三日便是登基典礼,从明日起,朝会休沐,我也会被各种繁文缛节缠得脱不开身,要祭祀天地、祖庙、护国寺等等,你就乖乖在百草庐里,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抽空陪你回绝命谷去。“
“别忘了我的猫。”
“记着呢,白榆,你也记着。”
“是。”
往后两日,谢隐果然忙得不见踪影,时时从正殿那边传来礼乐,似乎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吴蔚每天都会跟严半月汇报消息,诸如张太后已经为太皇太后,却依然跋扈,拒绝搬离椒房殿,贺妃受封为宁妃,欢欢喜喜地搬进了咸福宫。
太上皇则以清修礼佛为由,不出席登基大典,只是奉了数本手抄佛经为谢隐祈福。
“太上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严半月忽然问道。
“属下可不敢妄议,您要不问问皇上。“吴蔚连连摇头。
严半月摇摇头:“他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冒然提起,只会给他徒增不快。“
“上次皇上和太上皇见面时间太短,许多事情还来不及说明,皇上心中应该还有很多遗憾。“
“不如,我们去菩提院拜会太上皇?“严半月对吴蔚眨眨眼。
“先生,您可答应了皇上要安分待着的,属下这几日已是万分紧张了,您就等登基典礼过了,您和皇上再一同去拜会行么?“
“我就是去趟菩提院,又不是去椒房殿,也没出这宫门,哪儿有这么严重,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着登基典礼,哪有闲工夫管我去没去菩提院,你赶紧去弄身太监的衣服,咱们即刻出发。”
“……属下万死不敢。”吴蔚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谢隐说的话就算数,我说的就不算数了?”
“先生您别难为我了,要不我把御膳房的大厨请过来,您要吃什么,让他当面给您做?“
“我什么都不吃,今儿我就要去菩提院,你要是不配合,我自己也能去,不过到时候我要是找不到路回来……”严半月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作势往外走。
“好好好,您别单独行动,我陪您去,但是咱们得说好了,出了百草庐,您可得听我的,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咱们一个时辰之内得回来,行么?“
“成交。”严半月得意地拍拍手。
吴蔚愁眉苦脸地往自己住的屋里去了,少倾,捧回了一套普通太监的衣服和腰牌。
“您换上吧,咱们奉命去菩提院取太上皇供奉了七日的福袋给皇上送去,这腰牌是御书房行走的太监的,要是遇上了人,您就是说白榆手下的。“
“行,我记下了,门口等我。”严半月赶紧去换衣服了。
出来的时候,吴蔚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
“行了,走吧。“严半月把腰牌往腰带上一别。
“您想好自己叫啥名儿了吗?“吴蔚张望了一下,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两人急急出来,往菩提院走。
“叫什么名儿?你说我得给自己起个太监的名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人问起来,得有个准备呀。”吴蔚压低声音道。
“是不是太监都得叫小什么子的?”严半月低着头,匆匆跟着吴蔚的脚步。
“也行,那您叫小月子?”吴蔚也没过脑子。
“……你才月子呢,我一个大男人,哪儿来的月子?“严半月趁四下无人踹了吴蔚脚后跟一下。
吴蔚被踢得龇牙咧嘴的:“也不一定都得叫小什么子,您自己随便取一个吧,糊弄过了就行。“
“那就叫罗冥吧。”严半月一脸坏笑,吴蔚彻底无语了。
两人形色匆匆赶到了菩提院,路上虽然遇到了巡逻的侍卫,但并没有人盘问他们。
院中传来连绵不绝的诵经之声,想必是在为新皇祈福。
两人一脸严肃地从正门进了菩提院,刚踏进院门,一名僧人迎了上来,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统领,有何贵干。”
“师父好,在下麒麟卫吴蔚,奉诏求见智清大师。”吴蔚说完便向严半月使了个眼色,严半月忙恭敬递上腰牌。
智清便是谢玄睿出家修行的法名。
那僧人接过来看了看,颇为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道:“请稍后,容小僧先行请示智清师父。”
“请。”两人站在原地等候,院里几位扫地浇花的僧人都时不时看向他们,听气息,都是一些身怀绝技的武僧。
刚才那位僧人很快出来了,将腰牌递还给严半月:“两位请随我来,若有随身兵器,还请在此卸下。“
两人抖抖袍袖,表示并无夹带,这才跟着僧人绕过大殿,往后面厢房去了。
严半月这才有点发慌,这一趟到底应该用何种身份去拜会谢玄睿,来得是不是太唐突了,谢隐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多事。
正在思绪纷乱之际,便到了一处僧舍门口了。
带路的僧人上前叩门:“智清师父,有客到访。“
“请他们进来。“屋里传来略显苍老但中气尚足的声音。
这下退无可退了,严半月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僧舍。
屋子很宽敞,但这种宽敞是来源于物件极少,除了起居坐卧的必要器具,一样多于的东西都没有,唯一显得繁杂的就是一面墙柜子上放满了佛经。
然后严半月便见到了姜朝的太上皇,谢隐的父亲,谢玄睿,穿着灰色的僧袍,席地而坐,他好像刚刚诵完经,案前还放着没有收起来的贝叶经,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梵文。
还未等严半月反应过来,谢玄睿,抑或称之为智清,先行了佛礼:“两位施主安好。“
严半月回头看了看带路的僧人还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表明身份。
智清随即对那僧人点点头,那僧人才退出去掩了门,吴蔚也没有进屋。
严半月立刻深施一礼:“晚辈严半月,冒然来访,请太上皇恕罪。“
“请坐,”智清微笑着指了指简陋的木头凳子,“严施主为何而来?”
严半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捧起智清刚倒的茶饮了一口,入口极涩,全然不似平日里饮的贡品。
“太上皇……智清大师,晚辈是谢隐,哦不是,皇上的朋友,现在借住在宫里,时常听他提起您,所以唐突而来,您不要见怪。“严半月真想给自己一针,治治这结巴的毛病。
智清笑得十分温和,点点头:“严施主可是医者?”
严半月心里一动:“正是,大师如何得知?”
“施主身上有一股清苦的药味,但又脉象气息平稳康健,不似病人,那就只能是医者了,何况施主姓严,不知是否与知命门有些渊源。“智清一语洞穿。
严半月心里佩服,再次施礼道:“在下正是知命门现任掌门,家师严朗清,不知大师与家师有过往来否?”
智清摇摇头:“老僧前半生几乎都困在这皇宫里,少有外出,只是知命门大名如雷贯耳,在此,老僧谢过知命门数次救治我那尘世中的小儿姓命。”
严半月心道,原来他都知道。
智清仿佛能看穿严半月的心思:“老僧年轻时与犬子不够亲厚,都以为老僧对他漠不关心,连他的先天之疾也不闻不问,但事实并非如此,好在他与贵派有缘,如今脱离病痛,老僧也不必去解释了。”
严半月惊愕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智清又替他倒了一杯茶,继续道:“谢隐心思很重,总以为他在给身边人带来麻烦和不幸,老僧也少有时日开解他,严施主,此事可否托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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