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 作者:琼花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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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间他突然站起来,抹了抹眼泪,慌张的朝外走去,被绊了一脚的刘师爷猛然惊醒,直觉拉了他一把,揉着眼睛问道:“啊……是陈将军啊……这个点你急急忙忙是要去哪?”
“我出去一趟,带点药回来。”和凌雁迟待的久了,就连谎话都信手拈来,想到这他又自嘲一笑。
“不对,你这个样子,不像是要干事的……这个时候我不能让你走!”他又把陈韫玉拉了一把。
世子心神不定,也没想到就这么被他扯了进去,一下子就撞到凌雁迟身边,却发现凌雁迟是睁着眼的,盯着他的方向。
察觉到他的眼神,凌雁迟又把眼神收回来,垂着眼,也不知是看向哪里,过了会才问他:“你是要走了么?”
这个时候陈韫玉简直恨透了他的聪明。
他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他。
凌雁迟却把头一偏,轻声说道:“若是世子得空,能不能帮我把那些将士们好好安葬……还有李斯。”
他叫他世子。
虽然以前他也曾这么叫过他,可那意义不一样,现在这里头的疏离简直让他恐慌到窒息。他一把扑到凌雁迟身上,死死的抱着他吸着鼻子慌张说道:“不,不,我不走,不走,说好了的,会让你过好日子的,现在还没有实现诺言怎么会走呢!不会的!不会的!”
“……如果……你真的要走的话,能不能……陪我一段时间……几天就好……”说到最后他实在没法睁眼,一颗心,酸的只恨不得在上开口,流干血泪才能好受一点。
认识他这么久,陈韫玉见过风趣的他,狡黠的他,无赖的他,撒娇的他,隐忍的他,无措的他,可从没见过这么绝望的他……仿佛只要自己一走,这个人就再也没有支撑,就会瞬间垮掉,那个聪慧又坚强的人就再也不复存在。
陈韫玉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反复道:“你不要怕,我不走,哪里也不走,等你好了我就和你回辽东,再不理会这些事情……”
他是傻了么,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想着离开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铁石心肠?这样的自己又和那些捅了他无数刀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紧紧抓住他没伤的那只手,贴在自己心口说:“你听,我的心还在跳,我还在,从此刻开始,我们再也不分开,无论经历什么挫折误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
自此,凌雁迟点点头,终于吐出一个“好”字,他眼角的那滴泪水也流了下来,侧身把头埋在陈韫玉颈窝里默默发着抖。
啊……这个人在害怕,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
头一次,陈韫玉竟然起了保护他的心思,在一种十分不愿面对的情况下。
他终于决定要逼他说出全部,不是模棱两可的猜测,不是似是而非的谎言,而是一个关于这一切的所有真相。
半晌凌雁迟终于平静下来,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动了动头,缓缓摸着他的背,主动说道:“你看到的那个是李斯……是我父亲府里管家的儿子,自我进宫后就被陛下派来照顾我,宫里最初那几年,一到夜里我就忐忑不安,总是他偷偷溜到殿内陪我讲话,直到我睡着后他才趴在床上小憩一会,天亮之前在偷偷溜走……为此安神香都多吸了不少,我发烧,也是他彻夜不眠喂我吃药,给我换头上的布巾,结果往往我好了,他又躺下了……
“我爹娘……他们早就不在了,我爹战死沙场……我娘……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去的……待我十五岁被带回凉京时她坟头都立了几年了,所有人都对她的死三缄其口,渐渐的,我也不问了……”
这些都是他不曾参与到的属于凌雁迟黑暗的那几年,而这个叫李斯的,大概就是他在冰冷皇宫里唯一一点慰藉与火光,而现在这个人死了,从此以后这个火光就都灭了……陈韫玉把脸贴在他脸上,哄道:“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家人,辽王府就是你的家……还有我爹,陈念,翠烟,宁之……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回头我们可以办一场婚事,这样我们的名字就连在一起了……你说好不好……”
“……好,不过婚事就算了,我怕麻烦……”
“都行……随你……”
“嗯……我先睡一会……你也睡啊……乖……”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嗯……”
两人小声的絮叨声像傍晚茶楼里漫不经心的说书声,原本刘师爷最开始还带这些怅惘在听的,大约是难受的经历各有不同,可难受的感觉大抵相似,听着听着他也不愿再去体味一遍,便眯着眼又睡了,老大夫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蜷着,借着微弱火光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熬药的锅子里水不停的翻腾的好久,终于溢满出来,浇湿了一地干柴,屋子里的火光徒然暗了,只剩凌雁迟身边不远处还燃着半根蜡烛,一堆白色烛泪堆在一侧,隐隐有风吹来,烛火飘摇却一直不灭,睡沉的人们带来鼾声阵阵,这一夜,终究过去……
第二日凌雁迟醒的有些晚,醒来时他就扑了个空——怀里没人。就在他撑着胳膊想起身时,陈韫玉的笑声却突然出现,还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直在他脚边拱来拱去。
就见这人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小胖狗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狗该是才出生没几个月,连着几声汪汪叫都有几分细弱,只一条尾巴活络的很,晃个不停。
“快看看,可不可爱,就是长的有些黑,今早我不小心还踩了它一脚……”陈韫玉一双眼亮晶晶的,就像得了什么宝贝。
见他没走凌雁迟又躺了下去,咳嗽两声道:“哪弄来的?”
“就是这里的,你摸摸它,可乖了,也不咬人……”说着他就把小狗的头放在了凌雁迟的手心。
凌雁迟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顶,陈韫玉干脆松手,小狗也不到处跑,就趴在他手附近用鼻子追着他的指尖嗅,凌雁迟手抬,它也跟着抬头……
陈韫玉望着着一人一狗终于放下心来,这个人终于笑了。
这时昨晚那群人高马大的人却突然围了过来,陈韫玉直接挡在他面前,有些防备的盯着他们,不曾想这些人竟是直接跪在凌雁迟身前……
“参见凌将军!”
他的眼睛眨了几下,陈韫玉也有些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将他扶的坐起,像是不确定,凌雁迟仔细盯着这些面孔问道:“你们……是王卫的兵?”
为首那位很快答道:“是……敢问大将军,我们王将军呢?”
“王将军……”闭上眼,后面几个字,他还是没能说完,可答案已经写在了他苍白沉默的脸上。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可我会给他报仇……大夏……我也决定不再回去,我会去大陈,待我他日再来大夏之日,就是我给一众将士报仇之时……”说完他轻轻握住陈韫玉的手。
四周突然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陈韫玉低头望着他,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就掩盖住了家仇国恨几许,他说的平淡无奇,可只有他知道这个人昨晚有多绝望,也只有他知道这个人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几十位将士面容忐忑,各自看了对方一眼,而后终于坚定道:“我等相信凌将军,愿誓死追随将军,只盼有朝一日能用那马贼人的鲜血来祭奠王将军!祭奠枉死的将士和百姓!”
“多谢诸位……”
李斯,王卫……不着急啊……你们且先带着士兵在黄泉边等一等,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送马事友下来陪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掉落一章……
第56章 沿途风景
过了五日,山上马事友的人已经撤光,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搬出地道,离乡的离乡,回家的回家,这是心惊胆战的半个月,是不见天日的半个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半个月。
除了一众士兵,刘师爷带着翠吖是最后一波走的,凌雁迟有些惦记他做的吃的,陈韫玉也感念他对二人的收留之恩,便朝他说道:“先生若是没有去处可随我们回辽王府……”
师爷朝他们做了个揖,委婉道:“多谢世子美意,王府锦衣玉食,我父女俩吃惯粗茶淡饭,想必会有几分不适应,还是就此拜别吧,此后山高水长,只愿世子和将军平平安安……”
陈韫玉点头:“多谢师爷吉言,师爷既如此说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辽王府找我。”
刘师爷淡淡一笑,牵着小女孩的手终究还是走了。
这下原本有些人气的地道就安静下来,凌雁迟突然捏了捏他的手心,他身上的几处箭伤由于修养得当,恢复的还不错,都结了层厚厚的痂,只余腹部的伤还缠着纱布,看了眼望着出口走神的世子,他轻声道:“我们也出去吧,再去山上看一眼,我们就回家……”
陈韫玉回神,面露担忧:“可是你这伤?”
“无碍,在这里我心绪欠佳,恢复的也慢,倒不如早点离开,晚点做个马车上路,这样总行。”
陈韫玉思忖片刻,也觉得可行,二人就此敲定行程,带着五十来个士兵终归有些显眼,于是凌雁迟便让他们分成五波,分开前往辽东,将一些事宜安排妥当后这才去了山上。
早前凌雁迟精神不好,陈韫玉便趁他睡着时和这些人上了趟山,一起将这些血淋淋的士兵给埋了,山上士兵不多,不过百人,可他在挖土时还是觉得内心沉重——是什么样的丧心病狂才会不问青红皂白把武器指向自己的士兵?在他看来,这位夏帝也不过是个易被女干邪之人蒙眼的糊涂人而已……
这天天气晴好,时值正午,还有几分热,他扶着凌雁迟朝山上走,栖凤山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放眼望去尽是苍翠松绿,其间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山道中央的马房还在,凌雁迟听着里头有些奇怪的声音,不由打开门朝里看了眼,却发现里头养了不少毛茸茸的小鸡仔,正叽叽叽叽的围着中间一个花母鸡叫个不停,不由回头问道:“这是你干的?”
陈韫玉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想养几匹马来着,可这里买不到小马驹,所以,搞来搞去,只找到几只鸡,想不到竟是连鸡仔都孵出来了……”
凌雁迟闻言低头一笑,说:“你搞这些东西也不怕有蛇来吃它们……”
“怎么会,这里是有人照看的,隔壁那间屋子我让人修整了下,原先地道里头的王老爷子知道吧?他就住那,原本他是一个人住在山下的,我见他一人孤苦,便同他说了此事,想不到他一口就应了下来,还有那只小黑狗,王老爷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黑虎,说他家以前那狗也叫这名,它也在,估计不等长大就能赶走这方圆十里的蛇!”
见他说的一脸热切,脸上仿佛带光,凌雁迟倚着门笑着朝他招手:“过来……”
陈韫玉几个跨步就走到门边,凌雁迟却一把搂着他的腰亲了过去,这是两人几日来的第一次亲吻,陈韫玉内心感慨动荡,不由勾住他的脖子,口唇才启,凌雁迟灵活的舌就钻了进来,在他口中翻腾,硬是勾着他的舌不放……
过了好一会二人才松开,陈韫玉看他脸颊微红,不由担心道:“可是方才扯着伤处了?”
凌雁迟却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朝山上走去,这时陈韫玉才后知后觉想到另一种可能——他不会是害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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