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 作者:琼花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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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只余一抹黛色的晚霞还留在天边眷恋人间,衬得大街小巷上赶着回家的小摊贩脸上的笑格外温暖,他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满载一天的勤劳收获,脚步轻快,而万家烛火渐明,早有人备着热腾腾的饭菜在等他们回家……
此时此景,陈韫玉无端有些寂寞,他看了眼还跟着他的凌雁迟说:“你为什么要跋山涉水来江南?”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想来就来啦,再不来万一哪天我被人打死了怎么办!”他语气随意,连自己都咒。
“人生得意须尽欢……”陈韫玉把这话放在舌头上捋了两遍,半晌才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吐出几个字,“不知人间疾苦。”
战事刚结束,凌雁迟知道他说的疾苦是什么,于是道:“人啊,还是少背负点东西的好,上场杀敌,就只看战场,战事结束,就该好好享受,你若看着一方平静还总把战场的残酷放在眼前时不时回味一下,那也是很累的。”
“可那死了的人不就没人记得了么?”他的眼睛望着虚空,突然替那些人委屈。
“那些人死的目的难道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他们么?”凌雁迟定定的问他。
他们为的不就是守护的人得以平安祥和么?
陈韫玉不动,眼睛看着他,说:“可若是将军身死,却不是死于战场,而死于自己人的唇枪舌剑,那又该如何?”
凌雁迟的眼睛忍不住眨了几下,问他:“此次殒命的周将军,是你什么人?”
第7章 夜探深山
“说来惭愧,正是家师。”
凌雁迟的脸上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过了会才恢复往日的平静神色,恍然的“啊”了一声,又冲他道:“这样啊,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什么。”陈韫玉随口追了一句就把头扭过去,只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
“没什么,这不是让你不开心了嘛~”他脸上的笑意浅浅的,被街上忽明忽暗的灯火衬得莫名有些晦暗。
怎么能这样呢?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人……
他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请你吃顿饭吧,左右我这荷包又鼓起来了。”他将荷包放在手心抛了两下。
“行啊。”
只是这计划终究是要落空了,两人还没找好酒楼,就看到一个灰色人影炮仗似的冲向他们,凌雁迟直接闪到陈韫玉身后道:“你快拦住他!”
这道灰色人影正是陈念,他也不知道在哪拱了一圈,灰头土脸的,幸好衣裳原本就是灰色,不然怕是会被人当成丐帮门徒。好不容易他才停下来撑着膝盖边喘粗气道:“公子……我和……和你讲,我追的那贼人……他们不简单呐!那山上有一窝子土匪呢!”
“还有别的发现么?”凌雁迟这才把头伸到陈韫玉肩前问他。
“有的!那山洞俨然就成了他们的驻地,巡逻的,守门的,样样俱全,而且那山洞还不只一个出口,我在外头待到天黑,好几处都冒着烛光!不对,我和你说干嘛,你这个人怎么还跟着我家公子!”
“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这难道不好么?能文能武的~”说完他就跨步上前,把胳膊往陈念肩上一搁,压的他直踉跄,豪爽道,“走,在前头带路,看爷爷不收拾他们。”
后头的陈韫玉却一直没说话,只是缀在两人身后。
此时正是戌时,朗月高悬,透过疏云洒下一地清辉,不多时几人就到了陈念所说的山脚,借着月光三人将此地地势看了个明白,此地偏僻,整个山头草木繁盛,有高大树木掺杂其中,唯独一条白斑细道隐在深绿色草丛中间,曲折蜿蜒,叫人看不真切,该是通向山顶和各个入口处的,想来原本来这处的人就不多,不然也不会就这么一条道。可就是这幽深的草林子,反而衬得着这半山腰的一道道烛光扎眼的厉害,这是当真不怕别人知道这是个贼窝么?
凌雁迟艺高人胆大,自发的走在前头,原本动静不算大,就是陈韫玉的锦袍被烛火一映有些扎眼,凌雁迟发现后就给他当肩按了一把,于是陈韫玉就半猫着腰了,总之滋味难言。
沿途碰上几个巡逻的,这些人手里头端着长丨枪,身体站的笔直,眼神交汇时手里还有动作,很有那么点意思,凌雁迟在碰到第二波巡逻的人时脸色就微微有些变了,待人走后才弯着腰对身后的陈韫玉谨慎道:“不简单,如果是普通劫匪,他们敛财就够了,没必要这么严阵以待,这一套,你不觉得有些像军营么?”
“是个土匪窝我今天也要给他端了,我倒要看看是哪里的耗子敢在这里做狼窝。”他显然真生气了,朝廷那里他不敢犟,可整几个土匪还是可以的。
眼看陈韫玉是来真的,凌雁迟一句“要不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也胎死腹中,只得硬着头皮上。
夜安静的厉害。
这世上让人恐惧的东西有很多,面对未知的境遇正是其中一种,不消说,三人此刻碰见的正是这种情况,此刻山洞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传出丝毫声响,那暖黄的烛光就仿佛遗世而独立似的,自顾自亮着。清风徐徐,鸟声翠翠,飞鸟扑棱着翅膀飞的声音他们都听的清楚,三个人就以一种十分平稳的速度缓慢而稳妥的朝山腰走去。
凌雁迟当将军当习惯了,不自觉就开始分析这些人的行为动机,只觉得这股异常的安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山洞里头实际上没人;二:山洞里有人,可这些人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说话。要么,他们早前已经察觉到了陈念的存在,这会不说话正是在以不变应万变,守株待兔;要么,这些人是真正的训练有素,无事不能大声喧哗。
他没有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是压了压手,让身后两人再矮点身子,火光渐渐清晰起来,距离他们最近的山洞近了。
他随手摸起一块大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嘴角一勾,就朝那洞口守卫的膝盖掷去……
“哎呦!谁打我!”这人四处看了眼,发现鬼影子都没一个,很快就把目光瞪向他右手边的那位仁兄。
这位仁兄不明所以,平白挨了一眼瞪,却也没发作,只把头一扭,转向一边,不动如山。
凌雁迟小声的“啧”了两下,这下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想,这些人绝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可显然被他击中的这位不是什么善茬,当下踢了好脾气一脚,都是大小伙,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于是这俩竟然就这么干起来了。想来遵纪守法几个字并没有深入骨髓,思想教育没有做到位,很快巡逻的弟兄也来了。
像是还嫌不够,凌雁迟又朝后头两人招了招手,三个头便聚在一处,就见这人笑的跟只偷腥的猫似的,狡黠道:“这下没完了,走,咱们去下个地方,找个和他们挨着的。”
陈念傻乎乎地问道:“为什么不就在这?”
凌雁迟笑了笑捂着嘴说:“傻了吧,这时候去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来打群架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不光巡逻的少了俩,你信不信,那背光处守门的俩人现在肯定听的牙痒痒,这打架热闹的,他们能守的下去?”
“看不出来啊,你这心里的弯弯一道一道的。”陈念狐疑的看着他。
凌雁迟露齿一笑,指尖在脑袋旁得意的点了点,十分不要脸的道:“学着点,这叫智慧~”
三人就猫着腰跑到背光的西边,这下没有寻常路可走,只能从半人高的杂草中穿行,毛毛躁躁的叶刃刮的人皮肤又痒又疼。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凹进去的地方落脚,一个守卫却突然跑到他们前头放水,位置正的不能再正,“哗哗”声响起,饶是凌雁迟向来镇定这会也有些牙疼,随手把陈韫玉的眼一捂,耳语道:“小孩子不能看。”
陈韫玉当下就把他的手给拍掉了,“啪”的一声,真真的嘎嘣脆。
这守卫在提裤的瞬间还不忘自身职业CAO守,吼了一声:“什么人!” 另一个显然也听到动静,提着枪就过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凌雁迟灵机一动,紧接着主仆二人耳边就响起一阵婉转凄厉的猫叫。
“喵嗷~嗷~”居然还带尾音。
二人皆是悚然的盯着他,眼里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你还会这个?
守卫当下啐了一口道:“是只猫啊,死猫半夜发春,也不晓得滚远点。”
后来的那个猥琐的笑说:“就准你天天逛窑子,猫还不能有春天?”
守卫手一挥走到门口,丧气道:“嗨!别提了,现在别提逛窑子,我连自己解决的时间都没有,没日没夜在这守着,也不知道什么到头。”
另一个四周看了看才小声问他:“你也是当时征兵来的么?”
“你不是?”
“我是啊,辽东那边打仗眼看就打完了,我想着现在征兵也不会有仗打,去军营不就有免费饭票了么,左右我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来了,哪晓得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吃不饱不说,还这么累,还不如我以前干土匪强!”
“诶,”这个撞了撞他的肩膀,给他指了条明路,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等你哪天休息了,你可以遛下山去,去偷,去抢,能搞多少是多少,然后再回来,可以贿赂张总管,让他把你换到里头守仓库,这样起码不用风吹日晒的,你天天看到的那几个神出鬼没的,都是张总管面前的红人,懂了么?”
那个狐疑的看他,“那你怎么不去,还和我一样站门口?”
这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伸出自己的瘦柴手,“不瞒你说,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来来去去两人废话连篇,总算说出一点有用的——他们是借着征兵的名义被征来的。
“这南京的兵部尚书是谁,莫非胆子大的成日把头悬在裤腰上?”凌雁迟简直被这人不怕死的作风惊呆了,堂而皇之征兵不说,竟然还敢挪为私用,这位老兄莫不是生了颗虎胆?
“你知不知还有一个人也在应天?”陈韫玉没有多说,只抛出一个问题。
“谁?”
“当今太子,陈玄策。”
“你是说这可能是太子授意的?”凌雁迟瞠目结舌,他很想问一句,大陈到底是怎么撑了两百年而不倒的。
陈韫玉没有告诉他的是,据他所知,这个太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书倒是读了满肚子,然而却是绝顶的不懂人心,权谋二字他只认其一,谋字连边都摸不到。所以这是谁的主意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他随手捡起两粒石子,却不是朝着人腿打,他打的是人的头,稳稳的一箭双雕,俩货瞬间倒地不起,去找阎王爷喝茶去了。
陈韫玉和陈念将人拖着往草堆一扔就撒手不管了,管杀不管埋,作风相当高洁,随后三人朝洞里走去,就说为什么这么亮,原来山壁高处每隔五尺就有一处烛火,还用一层轻纱护着,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和那勾栏院落异曲同工。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啦,
明朝朱棣迁都后就有两京,帝都京师(今北京)和陪都南京。分南、北直隶,各设六部。南直隶没有三司,所以这些破事就摊到了南六部头上,南六部都属于吃闲饭混吃等死或是被贬来的,多半没有什么实权,可唯独户部和兵部有实权。
另外明朝确实有太子守陪都的惯例。
这里借鉴明朝洪武后的官职和一些东西,可毕竟是架空文,不要太考究哈~
第8章 夜探深山(二)
山洞里的风幽幽的,吹的烛火颤抖着飘摇,三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凌雁迟却是跟在二人身后盯着山洞细细打量着,这山洞约一尺宽,两人并行正好,高度两尺不到,他用手摸了摸,一手的黑灰,头顶山壁的形状也不怎么规则。显然是从洞口一直埋火丨药往里炸的,而从门口有光的地方来看,这山里头这样的细长山洞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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