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宝 作者:风烟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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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宝珍出入皇宫的次数有限,对这里并不了解,纪连翰也很少提及这皇宫内苑中的事情。陪着他来到宫内的点点滴滴细节,都让她莫名有种新鲜感。
“一定是王爷小时候贪吃吧?”她取笑道。
纪连翰却没有再回应她。
她想更多的了解眼前人,可纪连翰却像是一本死死扣住难以翻开的书,分毫不可窥测。
气氛因一句话而变得尴尬,周围伺候的内侍们也都光顾着走路,不敢大声吭气。
出恒长门之前最后一处宫殿便是长燕宫,如今这座宫中已经空无一人,黑色的宫门紧闭,鎏金门匾在月下孤然长寂。
“倒不是”谁知,纪连翰开口,那声音落寞温柔的让哥舒宝珍陌生,“有些事,不能想……”
他在月下停步,抬眼看着那门匾。
内侍们见王爷突然停步,也就都停了下来,煌煌宫灯中的火光闪耀,一行人将那宫门前照耀的斑驳通明。
纪连翰站在那里,宛如雕像,一动不动。
“王爷?”哥舒宝珍见他的神情奇怪,连忙轻唤道,不知就里的一齐抬头看那门匾。
洁净,甚至一尘不染。
长——燕——宫,哥舒宝珍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正欲开口再问,却见纪连翰像要甩掉什么似的,一扭头就向前走。
她连忙快步追上去。
穿过恒长门,上了王府的马车,狭促的空间里只剩两人相对时,纪连翰靠坐车中,闭上了眼睛,并不看她。哥舒宝珍只能在他身旁,透过车窗,盯着那笔直道路上的宫柳,一枚一枚退出视线。
很快,御林军宫禁侍卫的禀报声宣告着王府马车已经完全出了皇城内苑。
车轮骨碌碌的向前,从这皇宫到王府还需些时间,虽说夜已深,哥舒宝珍却完全没有倦意,她十分珍惜和纪连翰独处的机会。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脖子右侧有淡淡几许轻轻抓挠过的痕迹,虽然上车后一直没睁开眼睛,但哥舒宝珍知道他并没有睡着。那点果酒的酒力,对他无异于是在挠痒痒般的轻柔,又怎么会酒醉?
真正让人熏醉的,恐怕只有宫内那混杂着记忆的情境。
马车行的很稳,几乎没有任何颠簸。哥舒宝珍以为就会一直这么顺畅的陪着王爷回到王府歇息,岂料刚出了皇宫外苑,打更铜锣一声铿鸣,纪连翰突然猛的睁开眼睛。
他伸手拨开车窗纱帘,看了看窗外。
“王爷?”哥舒宝珍意识到他是要下车,惊讶一唤。
果然,纪连翰只撇下一句“你先回去”便快步下车,眼睁睁的消失在了宫苑围墙转角的一处蓝色门房之后。
“王爷——?”
哥舒宝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的莫名其妙。进出这皇宫本就让她忐忑,纪连翰在身旁还好点,他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从自己身边消失,实在是让哥舒宝珍生生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赶车的仆从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驾——”一声吆喝,将马车朝着王府方向赶的更快了,飞奔的车轮摩擦着地面,路上荡起一层烟尘。
“王爷。”
他刚刚站定,一个黑衣侍卫就像夜色里的幽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跪下,对纪连翰双手呈上一个包袱。
纪连翰二话不说将那包袱打开,将里面的夜行衣一抖,迅速套在了身上,扎上头巾,动作利落有素。
装罢,他侧身站过墙角一处,审视着的不远处的皇宫夜防哨卡。
“王爷,要不要下官陪您一起去?”
那黑衣侍卫将声音压的极低。
纪连翰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前头状况, 伸起手轻摇了摇,用指尖对着他向后划了一下。
黑衣侍卫立即会意,几步“蹭、蹭、蹭”的左右跳跃,攀上房梁,转眼消失。
短短片刻后,当两队夜防卫兵交错开来,各自朝着相对的方向走去,正前方露出一处防守空档。纪连翰轻步前移,如风影一般闪到了那宫墙之下。
紧接着,倾斜着飞步游走而起,几下就稳稳落在了那宫墙正上方。
澹然明月流光抚过,霎时,被一片轻云遮挡。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杳渺无极的漆黑空间里,前方,突然投射出一缕光。
慕容钦哲不自觉的想向那缕光靠近,可他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肢体,周身上下像被钉住一样,死死不动。
“嗯——”他艰难的轻吟了一声,想开口说话,话到嘴边却像是被封住似的,一句也无法出口。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力想向那缕光明靠近,好像离那光明越近,也就离“希望”二字越近,就能够摆脱这身体不自主的处境。
他努力向前,光努力走远。一追一诱,遥遥不可企及的距离让他渐渐感觉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然……
“若有来世,别再爱我……”
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漆黑的空间中回荡,将绝望缓缓灌入,一点点,一点点的,搅碎惊秫,洇开,再浸透到了骨髓之中……
“不——”
“不……”
“不————————”
前方的光随着那一句话缓缓消失,意识中几近疯癫的绝望让他全身紧绷了起来,使出能够汇聚的全部力量抬起颤动的指尖,朝那光的方向努力指去……
“阿、翰……不……,不——”
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从嘴边流淌出,彷如血滴……
嘀嗒、嗒的跌碎在地上,颗颗飞溅炸开。
现实,抑或是梦境?
慕容钦哲的神志在不同边界里孤然游走,一瞬好似是梦境,一瞬又好似置身于现实当中……
似梦似真之中,唯一不变的是那股绝望的心痛。
随着那股光明走远,他的心,疼的彷佛要焚灭成灰似的……
无论他怎么祈求,都再也无法追赶上那缕光明了——躯体和神志只能全然永远置身于黑暗之中。
突然,又有什么在移动开来……嘴角眉梢之上,一抹温度在柔如丝缎摩擦的碰触中,轻轻扫开……
那温度是如此熟悉。
如此……熟悉……
慕容钦哲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慈恩宫的陌生房中,那张坚硬氵朝湿的简陋石床上,屋内没有丁点儿灯烛之光,黑的五指难见……
直觉却似乎在悄然无息的警醒着他,这屋内有什么与入睡前不同的地方……
慕容钦哲的心“突、突”颤动着。
终于,待他稍稍适应了极为幽暗的光线,一点点的转过头时,他看到一个黑影就那么悄然毫无生息的矗立在自己床边……
心,似乎在这一刹那停跳了。
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却哽咽的一句都说不出来,这是一个化成灰他都能认出的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溶在无光的房内静若一体,他一语不发,只是在床边这么静静看着自己……
方才梦中的那声音和触感,难道都是真实的……?
是他在一次次的抚摸自己……?
慕容钦哲简直感觉胸中要窒息了,此时此刻守在他床前的人,居然就是他日日夜夜想要碎尸万段置于死地的人,天呐!
他猛的一刹挣扎了起来,却被那人狠狠摁住。
慕容钦哲猛的又弹了起来。
那双极为有力的手又一次狠狠将他钳制在怀里。
“我……盼君……瓜瓞绵绵,昌炽寿永;我愿……君……暖玉含光,新岁泽长……”
慕容钦哲正视着面前那双幽深的眼睛,一字一字浸透血泪般的颤抖道。
“我盼君……瓜瓞绵……绵,昌炽……寿永……?我……愿君……暖玉含……光,新……岁泽长……?!!”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将那人双眼中强忍的情绪瞬间击碎了一样。
送他入棺的日子,亦同样是他的生辰。那午时小宴爱意融融相视一笑的祝词,早已在他心中生了根,百死不灭!
试问天底下有这样的畜生么?!啊——!!
慕容钦哲虽被他压制在怀里,却像被疯狂的仇恨焚烧着了一样,照着那人脖子就一口咬了上去。
那人狠抱着他,直直的挺起了头,像是知天命般的决然。
血顿时就从那颈部汩汩而出,点滴喷涌着,浸透了那人的半处肩胛。
“为什么要到这牢笼一样的地方来……?这儿有什么好?”
那人根本不管不顾伤口,只是低沉惨痛的质问着。
“那——我该去哪?”慕容钦哲全身僵硬又颤栗,气的生生喘了两次,才艰难的提上一口气,“去死吗……?!”
他瞪着双眼,怔怔对视着面前男人的脸。
衬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忽明忽暗的几束月光,让他渐渐将那张脸孔看的仔细清楚。
三年多了,原来,这张脸的每一个线条他都还是那么熟悉,分毫不曾忘记。
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在空冥中呈现。
是爱?是恨?是爱恨纠缠?!还是……对人间至情的不舍和眷恋……?
纵然有过千千万万种重见的假设,慕容钦哲也从来没有想过,纪连翰会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犹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床前。
这一切……是真的么……?
他们都还活着,还能够再爱、再恨,再爱恨纠结……?
“不,钦哲,不……”纪连翰一把抱住他,像是在他怀中忏悔一样。
他的话却激不起慕容钦哲从头上毛发到脚底指尖的丁点儿温度。
“我做错了什么……?”
慕容钦哲自嘲的哑声问道,口唇之上沾着纪连翰的血,惨淡惊心。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发疯一样的扑打在了他怀里,可他打的越猛,他却抱的越紧。
紧的像再也不想让他从自己怀里挣脱那样。
当慕容钦哲正对着他,纪连翰终于看见了他脸上被刺的字,一个“奴”字赫然刻在了那张清俊无俦的脸上,他顿时胸腔里涌上一股冲天怒气,却不受控的深深吻在了那个字上。
是愧疚?是自责?还是根本说不清的情绪杂乱绕成一团,开解无绪……
“你没有错”他吻着他的脸呢喃,像过去窗下相悦,枕榻缠绵的那每个日日夜夜一样,抱着他,不堪的叹道:“错的是命运……”
又一次抱着这血肉之躯在怀里,三年飞逝光阴变得如此不真实……
慕容钦哲眼中闪过那一日,两人比肩在琉璃石之前,远望大漠荒野,日焰如火的一幕,沙哑的字字相连,复述道:“我……纪连翰……湛然心姓,此情已定,绝……不负君……”
他将那“绝”字说的铮铮刻骨。
任凭时光缱绻,那人的所有誓言,原来他每一字都依稀记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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