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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灯如雪浸兰舟 作者:雲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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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豪门世家 三教九流 阴差阳错 近水楼台

  别院房间格局不比谢府,芄兰住的这件虽连通书房,可外间却没多余地方放置卧榻供柏舟休息。谢安另挑了一处小间给他,就在走廊尽头,离芄兰房间倒也不是很远。此时天色已晚,别院里其余人皆住在后面小院,是故一路狼狈倒也没被人看见。 
  方才他被芄兰撩拨的火起,哪知道后者转身说睡就睡了,反倒害得一柱擎天的柏舟羞窘难当,做贼似的逃回自己房里,黑灯瞎火地躺去床上,试图如往常般渐渐平息自己的欲念。可他当年思慕三公子谢玖,更多部分是为他气质才华所折,再加上自知光是从两人身份上就悬殊甚巨,习惯了遥遥仰望,倒极少放任自己沉沦欲`望,即便偶尔有些情动也是用冷水浇灭,生怕亵渎了对方。 
  可今日哪里比得了当时。他以前能清心寡欲无非不知其中销魂处,如今食髓知味,又是被和自己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的芄兰撩拨起来的,无论睁眼闭眼那些调笑之语仿佛都还在耳边挥之不去,深呼吸哪里管用?
  释放过后就是彻底的无力感。空气里弥漫着腥膻的味道,柏舟皱眉掀开眼前床帐,被窗口灌进的夜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出了满身的汗。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虽然浑身上下都不想再动弹,可若是就这样直接睡去到了明晨必定难以解释,于是只得深吸了口气,下床换上干净衣物,将脏衣连同被子一起抱起,轻手轻脚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九. 夏日清长
 
  
  这么些年来,芄兰当真是头一回醉得如此厉害。昨晚饮酒时他虽然也不算信口开河,可碧芜苑那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地方,提供给客人的酒水又会烈到哪里去。推杯换盏为的不过是煽动下气氛,好哄得客人多花些银钱,可若是客人一个个都在大厅里直接醉得不省人事,岂不是因小失大?
  芄兰做了许多年碧芜苑的招牌,自然是有副不错酒量,可这样也经不住昨宿的一顿胡来,到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当真是头痛欲裂,就像是脑子里被人硬生生给撬开,塞进了一团棉花似的。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芄兰一手按着额头,慢吞吞地撑起身坐好。
  柏舟早守在外面,听见屋里响动,赶忙走了进来,递过一碗醒酒汤。芄兰伸手接了,却发觉温度恰好,不由得随口道:“你时间算的倒准。”
  “只是凑巧罢了。”柏舟在一旁低眉垂手等着他将汤药喝完,这才将碗又拿了出去。芄兰坐在床上瞧着柏舟背影,总觉得从他身上传来一丝紧绷的感觉,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昨夜之事,芄兰趁柏舟出门换了大碗饮酒时其实还有一两分神志尚清,后来被柏舟夺碗一事也还记得。不过他那一阵喝的太急,之后酒劲上涌,脑子便昏沉了起来,只记得自己后来又说了不少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又是怎么回到床上的,那就彻底不清楚了。
  大约是,酒后失言,吓着了柏舟?芄兰一想到柏舟方才紧绷的背影就觉得十分好笑,那笑意一直持续到后者返回房间,还留了三分在唇角不肯消去:“昨夜我酒后失态,有劳柏舟善后了。”
  芄兰其实并无弦外之音,无非是记得昨夜摔碎了杯子,又弄得满桌狼藉,故而有此一说,哪知道柏舟听了这句,原本已经镇静了不少的神色又开始局促起来,却还是肃声道:“此乃份内之事……”
  芄兰笑笑,对柏舟那微妙的态度不以为意,自行起床更衣。结果还在洗漱时就听见敲门声响,大约是丫鬟已经将午饭送了过来。柏舟告了声罪就先一步走去外间开门,芄兰正用帕子擦脸,突然听得屏风外传来柏舟一声惊疑,对着来人发问:“怎么是你?”
  然后就是一个女声响起,大约是因为立在门外,只有模糊几个字飘了进来,连不成完整句子,听来却不似之前那个丫鬟的声音。他整理完毕踱出去时两人还未结束对谈,果然是个陌生的小姑娘,充其量不过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倒是伶俐可爱,见芄兰走来,赶紧低头行礼,只不过动作颇有些不成章法:“宋笙笙问公子安。”
  “不必多礼。”因为有外人在场,芄兰便收敛了平日一贯的漫不经心,和颜悦色地笑了一下。柏舟立在一旁,此时连忙同他介绍:“这是谢管事的甥女,昨日才到的,这一月都会在别院里帮忙,这会是替荷香送午饭来了。”
  荷香是之前那个来送饭打扫的丫鬟的名字。芄兰默不作声地听了,又和宋笙笙客套了几句,大略是同为寄人篱下之人,宋姑娘也只是暂时帮忙,不用如此拘谨云云。直把小姑娘哄得眼睛都要红了,最后离开时一叠声地道着谢,又说:“昨天夜里看柏舟哥哥那么上心自家的公子,就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见了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来年定会高中状元的。”
  “借你吉言。”芄兰一直目送着宋笙笙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这才随手将门关了,回头望向柏舟,“从前从没发觉,柏舟结交友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只是昨天夜里在灶间遇着她翻找冷馒头果腹,又面生,一时好奇才多问了几句。”被芄兰这么似笑非笑的近距离瞧着,柏舟略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目光,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谢安之前找人算命,说是七月里有灾,必须要有个沾亲的女子陪在身旁才能避免,他没有子嗣,于是送信去了自己姐姐家,将甥女接来。正巧荷香家中有事回去探望了,就干脆让她代替荷香做事,也省了食宿的钱。”
  柏舟一五一十解释得仔细,芄兰再回想方才那宋笙笙的神情,确实也不似作伪,于是就放下了心中戒备,转而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走回桌边开始用午膳。可才端起了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偏过头问:“方才那丫头说,‘柏舟哥哥那么上心自家的公子’……嗯?却又是何故?”
  白瓷制成的碗,釉色匀净,可被那一双手托着,倒显得那白都死板了起来。芄兰临窗而坐,而柏舟则在视线交汇的前一刻低下头,像是觉得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目了似的,缓缓答:
  “只是昨夜见我为二公子寻找煮醒酒汤的食材,今天说得夸大其词了些罢了。”
  “那倒是谢了柏舟一番心意。”芄兰略一颔首,不再接着逗弄对方。其实他也不是同谁置气,毕竟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不过日子过的乏闷无聊,想寻点由头好让这夏天不至于那么难过罢了。
  那之后每天来送饭打扫的就成了宋笙笙,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没用多久就熟练了起来,不愧是小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须得帮父母做事,何况听她说,家中无兄长,只有两个不足五岁的弟弟。谢安为人吝啬,明明是自己怕事大老远叫了甥女来,却不肯花一文钱供她吃住,每日都催着宋笙笙干活,生怕有人背后不满,说自己带了亲戚来打秋风。
  可宋笙笙不过十岁,体力哪比得上已经成人的荷香?硬撑了好些日子终于精力不济,收盘盏时差点将整个托盘翻落了,幸亏被柏舟眼疾手快扶住。柏舟看着小丫头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面露不忍,芄兰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沉思了片刻,说:“以后打扫就由柏舟来做,你每天把扫帚拿上来给他。另外替我跟厨房说一声——天太热,胃口不好总是浪费食物,每顿减到荤素各一就好了。”
  宋笙笙自然懂他的意思,连忙欢天喜地道了谢冲下楼。芄兰则无视掉柏舟略微讶异的神色,倚到窗边看花。结果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就又被人敲响,宋笙笙在外面唤:“谢公子,您有客人——”二人对视一眼,难掩眸中惊奇。
  可芄兰眼里的惊奇在门被打开后便尽数褪去。立在宋笙笙背后的少年朝着自己一拱手,声音像是在冰水里浸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微微冒出寒气:“久违了——堂兄。父亲让我来这儿看看。”
  是谢玖。他话音落地后就跨入屋中,同时头也不回地对被他那番话里的含义吓到,还傻愣愣杵在门口的宋笙笙说:“还愣着做什么?忙自己的去吧。”
  “是……是!”没料到自己带上楼的居然是谢家本家的少爷,宋笙笙紧张得连舌头都快打结,手忙脚乱地带上了门,结果弄出老大声响,使谢玖脸上的不快之色又加重了些:“真是毛躁……”视线重新转回芄兰身上,再一次行礼,“二哥。”
  “三弟远道而来,辛苦了。”芄兰虽然不知谢玖这一回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歹还是给足了对方面子,还了礼,客客气气地问,“不知父亲让三弟大热天的过来,是有什么事?”
  “父亲并没吩咐过什么,是我自己过来的。”谢玖抿唇,淡声回答。
  这个回答却有些出乎芄兰的意料。在不易察觉的怔忪后芄兰很快压下了心中疑惑,展颜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喝口茶,消一下暑气再说吧。”
  虽然是同父同母,又仅仅相差了一岁的亲兄弟,在芄兰记忆中两人的关系却并不是十分融洽,往往是一个人在屋中坐着诵书——这是二公子谢琮,而三公子谢玖不是因为多翻了几页花鸟图册被父亲罚了思过,就是因为贪玩被唤去打手心。
  “二哥。”
  谢玖的话语将芄兰有些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明明是在呼唤兄长,可语气却冷淡得好似陌路。房间狭小,谢玖几步就迈入联通的书房,随手自书架上抽出一本翻开,又微哂一声,插了回去:“煮茶观花,不问世事,二哥的日子果然悠闲。”一双眼斜睨了过来,“若是嫌这架子书碍事,大可以吩咐一声,叫人搬回家里就好。”
  被谢玖如此明目张胆的讽刺,芄兰心中不喜,面上倒还是不为所动,只露出个半是无奈的笑来,像是在安抚胡闹的孩子:“原来三弟是来查我功课。”
  “岂敢。”谢玖一振衣袖,离了书架,又踱回芄兰面前。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在端午,此时隔了月余,谢玖竟似清减了不少,可眼中的锐意再也藏不住,“二哥住在别院,京中的事情大约还不清楚。那位裴公子,早在半月前就闹得满城风雨,说是要找一位名叫‘芄兰’的花魁。还放言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自己同芄兰公子相知已久,如果那位能忍痛割爱,必以千金相偿。”
  裴砚?谢玖语气不似作伪,直听得芄兰一惊,心中五味杂陈。谢玖捕捉到芄兰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声音又冷了三分:“原来二哥也还记得此人。”
  “其实我今天来只为这一事。这位裴公子,待二哥真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若是二哥觉着谢家呆着不自在,大可遣人送信前往,一诉离思之苦。想必裴公子也会很乐意为了佳人拼力一搏。”
  “三弟真会说笑……”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玖拽着领子按在了墙上,耳边传来柏舟惊呼,可立刻就被谢玖喝止:“柏舟退下!”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的,“你还想装到何时?……你还想装到何时?!”
  被紧紧攥住了衣领,即使谢玖手劲不大,也足以让芄兰呼吸困难,面色逐渐涨红起来:“三弟是聪明人,何必做些糊涂事?”说这话时脸上已经没了先前佯装出的笑意。
  “我哪里比得上你。”连敬称也忘了,谢玖的怒意甚至超过了端午时偏厅里同裴砚的对谈。大约这才是他原本的性子吧,芄兰突然想到。
  谢玖却突然松开了他,在芄兰大口咳嗽的当口冷眼瞧着别院里的主仆二人,道:“父亲拘住的只是你的人……你这样子,真让我觉得好笑。”
  语毕就大步转身离去,谢安一早就出去了,此时怕是才回来从宋笙笙那里得了消息,火烧了屁股一样的赶过来,结果正遇上谢玖铁青着一张脸出门,被肩膀重重一撞,立马跌在了地上哎哎连声。芄兰被柏舟扶着,此时透过前额垂落的凌乱发丝看见谢玖决然背影,低声:“你又懂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章十. 盂兰灯会
 
  
  “你这样子,真让我觉得好笑。”
  谢玖的,谢璋的,柏舟的脸逐一在自己眼前闪过,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而推开挤压在自己身侧的,密密匝匝的人墙,总是能看见站在楼头上的少年身披红衣面容模糊,可那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却仿佛直接印在自己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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