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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出书版)+番外 作者:筱悬/轩辕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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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离开了两个时辰,却煎熬得厉害,但是当时他不走,必会惹下更大的麻烦。那帮人从不做得不到好处的事情,他不在客栈,小笔该就没事。
他掀了门帘,老关头瞧见这主儿却是一怔,但他是老人精,只俯首行礼,并未吭声。
时承运从袖中拿了张银票放在桌上,便上了楼,老关头立刻将银票收起,只略略瞥了下数目,竟是五百两之巨!
烫手啊!
这、这……难不成上面那小碧魔力这生大?
他琢磨了一会儿,便明白,这是遮口费,从今往后,他这吉祥客栈便从没有过小碧这号人,他也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
时承运推开阁楼的门,定睛一瞧,炕上被褥仍是凌乱不堪,人却已不见,他心一突,硬忍住气,回身下楼,迎面就碰到正要上楼的焦应。
焦应还欲行礼,他却不耐,径直问:「人呢?」
人呢?焦应立时赶了几步到阁楼一瞧,也呆住了,那家伙去哪儿了?
「他有什么去处?」就怕不是自己走的,万一……
焦应一拍脑门:「这小子不去那里是不会走远的!」
「前面带路。」
焦应坐在车前,不断思忖,这小白脸大官儿和小碧有啥过往?小碧也好多时没发作了,怎地就给他逼得这么发狂,若他存心不良想欺占小碧……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失笑,人家堂堂兵部侍郎还需要欺占个边陲乡野的……还是做这营生的。
时承运坐在车里,撩开车帘瞧着去路,暗自攒眉,这不是回边营么。
昨夜一场大雪,原本戈壁荒沙全被染成了白,看着更是萧索。
这么冷,还瞎跑什么,怎么性子是一点也不曾收敛。他暗叹了声,当年他被这小情人是折腾惯的,如今时过境迁,再度重逢,彼此境遇天差地别,可总觉得似乎什么都没变。
车过了边营,又行出些,他觉得眼熟,自己到过这地方,还记得见过一处新坟。
他心突地一跳,运足眼力往远处坟头瞧去,白茫茫一片,但墓碑旁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
焦应当然知道那是小碧老相好的墓,见有团东西,急得直吆喝马儿快跑,谁想车里的时承运竟直接跳了下来,飞也似地奔过去。
侍卫们昨日见主人舍身护那小倌,已然诧异,这时倒见怪不怪了。
时承运奔到碑前,也顾不得管那奇怪的铭文,那团东西果然是一个被雪覆住的人,要不是露出少许衣饰,还以为是个雪堆!
他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偏生焦应还大叫着:「那是小碧的衣裳!」也要过来,他立刻作了个手势,两个侍卫便将焦应双臂反扭,牢牢控住。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小碧啊,放开我!」焦应嘶吼。
时承运头也没回,只冷哼了声:「闭嘴!」声音森寒无比。他这刻心乱如麻,再听不得半点聒噪,手又一扬,侍卫立刻点了焦应的哑穴。
几乎是摒着呼吸,他眼也不眨盯着侍卫运真气拂去雪层……
雪除,一张清秀俏皮的脸露出,便似睡着一般,嘴角还挂着丝笑。
小笔。
他能清晰地感到胸口那颗心缩成一团,这家伙,这家伙!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面无表情,只下颌略为收紧,伸了手指探到他鼻前,不过手指还是不能控制地带了肉眼难见的轻颤。
你敢去死!你敢去死? 
……手指上传来微弱的热气。
他顿时松口气,只觉得浑身冷汗,腿下发软,直欲坐倒。
侍卫们在主人示意下盘坐下来替小笔运功驱寒,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没一会儿,小笔冻僵的身体渐渐转暖,脸色也红润起来。
时承运默然而立,他知道侍卫们定能将他救回。
他只是盯着看那块墓碑──「小叶子之墓」。
那睡着了还露着微笑的家伙,一直紧紧紧紧抱着的那块冷冰冰的石头。
锐痛直达心肺。
真是笨蛋。
大冷天的跑出来就是要搂这块石头吗?
差点死了知道么?笨蛋。
要寻死吗?你还不能死,你得陪我一起活!
侍卫们要将小笔的手从碑上拿下来,似乎很难,他们又不敢用劲,便询问主人:「大人?」
阴沉冷面的男人似乎听不见,只是走前去,很认真地看着仍然没转醒转的家伙──
以为我被砍头了吗?
就可以随便行事了吗?
天天来坟上告诉我你做那营生么?
傻瓜……
造这墓花了不少钱吧。那支玉蝉就值很多钱呢……
生受了什么,生受了什么,傻瓜。
可是,他时家的小笔不就是这样的么,看似跳脱随性,却一直走那最难走的道。从来如此。
他腿下一软,跪在地上,手伸出轻轻抱住仍含着寒气的躯体。
鼻子对着他的鼻子。
一如过往的每一次。
侍卫们识趣地远远避开,顺便还提溜走了老焦。
他缓缓地越来越用力地将怀里的人抱紧,很紧很紧。
却也只是鼻子对着鼻子,并没有别的亲密接触,小笔的味道,小笔的滋味,他深深叹了口气,鼻端却闻到了酒香。
眼光略一瞥,发现雪里还埋着个皮酒囊,这家伙不是寻死,是喝醉了……
他哭笑不得,手里却抱得更紧,想将更多的温暖传给他。
要将他带走。
只是──
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地方,侍卫们都是层层挑选,可那姓焦的知道太多,何况……他眼中嫉色一闪而过。
这时怀里的小笔轻哼了声,眼睫翼动,似乎要醒来,他脸色一整,竟有些紧张,摒了呼吸等待。
谁知这家伙只是身体在他怀里转动一下,接着抱着石碑的手也松开,转而回抱住他,大概觉得这个更暖和吧。
时承运无奈,将怀里的人抱起,大踏步走向马车。
侍卫们过来,但瞧主人的神情,想必不会愿意假他人之手。
马车里放着暖炉,他将小笔抱到铺着毛毯的座位上,再拿了一旁的皮氅替他盖好,确保他不会冻着,才下车。
焦应苦于不能说话,但小白脸做的事情却都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些忐忑,这时承运的官声他是听说过的,宰相的乘龙快婿,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可对小碧可真还像回事……
难道小叶子不是子虚乌有,是真有其人,就是眼前的时侍郎?
时承运又下了马车,让侍卫替他解了穴,却只是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焦应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开腔:「那小碧──」
时承运眼眸一暗,他厌恶从这人嘴里说出那两个字。
「他怎么到的峭山关?」
「您问小碧,他──」焦应干笑了几声,「时大人,您是小碧的……」
侍卫在他臀上踢了一脚,他痛得弯下腰,脾气却又上来了:「姓时的,别以为您弄我去京城,我就承了您的恩,我是小碧的义兄,您──」
时承运冷哼了声:「义兄?你这义兄就让你弟弟在阁楼迎来送往做私娼?」话语尖刻,声音更透着股阴狠。
焦应一时语塞,他何尝愿意,但他那点薪水养家都勉强,又能怎么办?
他窘迫下扯了嗓子喊:「那您呢,您若就是那小叶子,您在京城逍遥,您管过他没有,凭什么又来说老子!」
时承运本还有些顾虑,这时却下了决心。
他先是扫了一眼侍卫,侍卫们忙不迭低下头,暗道这回可糟了,似乎无意中听了主人的私密事情!他们可都见识过这位主子的手段,心里惊惧万分。
「焦校尉,承运一时情急,他不叫什么小碧,我二人失散多年,还烦请你告知他的往事。」
焦应一呆,这小白脸怎地又变得这般客气,莫名其妙,看来还是吃软怕硬!
但是侍卫们脸色却越来越差,怎地主人越说越私密,恨不得塞住耳朵什么都听不见才好!
「小碧──呃,就他……五年前……」焦应说话有些困难。
反而时承运的语气更趋温和诚恳:「他呢,是南方人,怎会到了峭山关,又有你这位大哥,何至沦落为娼呢?」
「他──」焦应脸上浮现一丝愧色,每每想到五年前,他总有内疚之感。
时承运看在眼里,怒火更炽,难道是他!更想到这厮和那家伙滚在一张铺上,心里更阴沉了几分。
「我是五年多前在离峭山关不远的荒庙里发现的他,当时……」焦应虽是粗人,却也有点儿心眼,知道那时侍郎多半就是小碧的老相好,因此便有些保留。
「当时他身上有些伤势,昏迷不醒,醒过来又嘶叫,病得厉害,我们请了大夫给他医治,他渐渐便有了些神智,接着便说要回关内,又要攒钱立坟,就……」
焦应没再说下去,其实,当日他是同老婆一起捡到小碧,为了救治他,花了好些银钱,小碧病好,说什么也要还债,而他又没户籍,不能入军,在这穷乡僻壤要还那些银钱也只能做那营生。
本来他可不要那银两,但家里婆娘硬要向小碧索还,又说看他伤势,之前也就是做这个的,他实在拿婆娘没法,因此这些年便一直存着歉疚。
就这样?时承运瞧了眼焦应,又问:「他受了什么伤?你遇着他的时候,他什么打扮。」
虽然衣服残破,却是花团锦簇,估摸着还是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但那姓时的是小碧旧相好,还是别揭人短处。
「也没什么大伤,就是脑子可能受伤,有时便精明得很,有时又犯胡涂。」焦应见时承运沉默不语,心想哪个男人会乐意听到相好做那事,便又解释:「大人,小──他在这儿并未受太大苦楚,也没您想的那样,都对他不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时承运瞥了他一眼,那眼光却似刀子一般刮在他脸上。
对他不错?
那他身上的鞭伤哪来的?
你对他也不错了?怎么个不错法?
侍卫们见主子神情,便知他动了杀意,都替这老焦叹息,其实这姓焦的也不算太坏,可是谁让你睡了我家大人的相好呢?
时承运又不由想到车里的小笔,心中滋味着实复杂,这峭山关,碰过他的人,全都……
可如今不是时候。
过往发生了什么,都算了罢,毕竟他还活着,来这儿之前还当他死了不是么?
只是眼前这个人却留不得。
他嘴角竟是上牵了一下:「焦校尉,还蒙你多年照顾他,我也会照应你的家人。」
他本就俊美之极,只是平日间喜怒均不形于色,这时微微露了些笑意,便是焦应这么个粗人都瞧着发怔。
要说他是小碧的相好,可真还不信,小碧倒也算有福分,只这小白脸的老婆是大有身分的主儿……
焦应正自忖思,时承运却已比出手势,其中一个侍卫刀悄然出鞘,眼看老焦要成刀下亡魂,却不想他也是行伍出身,竟有些警觉,当时便硬生生侧开一步,那刀沿着他后脑勺砍下,骇得他一身冷汗!
「姓时的,您这是为何,您──」他脑中电闪,便明白过来,想必小白脸以为自己给他戴了绿帽!
侍卫的刀又砍下来,焦应武功根本不是他对手,何况对方还有好几个侍卫根本没动手,难道今日就这么莫名其妙丧命于此?
罢罢罢!活命要紧!
情急下他大叫:「姓时的您且听我说了这话再杀我不迟!」
时承运手抬起,侍卫收刀,焦应直喘粗气,身前那俊美小白脸,看似斯文温和,却原来这般阴狠毒辣……但这时根本不及思量这些,他被对方的眼光盯得全身发冷。
「说罢!」说完再杀。
焦应长叹,声音嘶哑道:「死到临头,我也不怕丢丑,姓时的您无非以为我污了小碧,我便告诉你,十年前与蛮人对战,我下身中箭,早已形同废人。」因此,他对家里婆娘言听计从,只因对不起她。
侍卫们都露出些同情,也有的暗自猜度,讲不好这家伙死到临头胡掰出来的呢?声音发须都不像太监啊!
时承运眼里有丝狞色:「验身!」
焦应难堪之极,也不要侍卫动手,自己解了裤子,一张脸胀得通红。
果然,看那伤势已有些年月,不过两丸仍在,故而发须声音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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