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琮珠 作者:沧溟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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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信彦默默倾听着她的话,目光不曾从她脸上移动半分。
凤晟音暗暗叹一气,惆怅之色满眸:“可是现在,我很想他,很想念他在我身边的日子,总觉得,跟他在一起不用那么虚伪,想笑便笑,想怒就恼,无须掩饰。”
凤晟音说完此话像是累了一般静合双眸,一时间屋里安静至极。
良久后,她才轻启朱唇:“我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缓缓睁开眼睛,抬眸上移,慢慢落在楼信彦如平湖静波般的眸心,“如果有关,这笔账我定然会记在你头上。”
这句话说完,凤晟音与楼信彦对视了许久许久,直到现在她回想那种眼神都不觉得那是恨,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莫名的吸引,被他那双深邃如墨,莹亮如星的眼睛深深的吸引住了。
楼信彦看了她片刻,起身拿了笔墨,在纸上写下一句话递给凤晟音。
那行云流水一样萧散灵动的字体恍如他的眼睛一般让凤晟音着了迷,她忘记应该先读那句话的内容,她不知道自己失神看了多久,那一刻,她对好字的定义有了一个全新的标准,一个以楼信彦字体为依据的标准。
收敛心神,凤晟音将视线重新凝聚在那流美疏朗的字迹上,轻声念了出来:“唯有你可取我性命。”
细细琢磨了一番,她有些不明,以眸相询。
楼信彦也不做声,回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尽管他所有的表情都沉在面具之后,可眸心处那淡淡的怜惜却深扎在凤晟音心底。
浓睫微动,四目凝注,她顿时陷入到他蕴着星光的明湖淡波中,凤晟音不知道楼信彦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但她就是凭借着这个眼神,在她被楼信彦的手下绑住时仍然能冲他说着狠话,甚至在窑洞中拔剑怒向他。
当然,她也凭恃着这个眼神,在岩洞中无比信任着他。
无眠寒夜未让人觉得漫长,反倒生出眷恋......
“晟音?”
凤陌南一声轻询打断了她的回忆,凤晟音微眨了眨眼,僵硬牵起一抹笑意:“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凤陌南眉峰轻轻一挑,打量她片刻后淡淡道:“我什么都没说。”
一丝尴尬一闪而过,凤晟音说了句“哦”后忙笑道:“我饿了,我们去吃鱼好不好?”
说完她便翩然离去,只留空中淡淡幽雅如兰的香气和方才那张明艳动人笑意融融的眼睛叫凤陌南呆了良久。
当爱情来到时,人们总是不知的,究其原因怕是陷入其中无法自审自观,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个清晰明朗的局阵。
明明恨之入骨,扬言恩断义绝不再有任何牵连,但当想起他曾经寒若秋水般的眼睛在看向自己时生出的温柔,心下不由自主便是一番微笑。
凤晟音可以否认给全天下的人,说她不会爱上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可她否认不了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十五将至
夜色深拢,将一切掩盖在漆黑宁寂里,凤陌南趁着月淡风清带着凤晟音悄然去了万谷粮仓。
“凤少,属下经过探查,可以大致确定第六部溟卷的消息来源。”云辞道。
烛火幽然,于那暗室之中轻燃,沉暗之色打在凤陌南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见到他半倚软榻,声音略带慵懒的道:“讲!”
云辞正色道:“据探子来报,第六部溟卷不在江湖中,三十年前鬼眼曾落脚在江南显赫的李氏一族家里,为其卜算财运仕途,后不知何因,此族被灭门,鬼眼似是预知到此番情景,连夜逃离,竟是一路南下来到西川,投靠公子。”
轩眉一紧,凤陌南霎时抬眸,疑声道:“灭门?”
“是。灭门,全族上下几百号人,无一活口。”
凤陌南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放于唇边,轻轻摩挲,眼中一片深思。
云辞见凤陌南不语,也不敢启声,只垂眸,安静的站着。
片刻后,凤陌南道:“继续。”
云辞道:“是。李氏被灭门之后,第六部溟卷从此消失在江湖中。不过坊间传言有三,一说那溟卷被鬼眼带走了,二说那溟卷被李氏转交给挚友陈氏一族,三说溟卷......”
云辞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有些犹豫的抬眼看了一眼凤陌南,复又迅速垂落。
凤陌南边听边急转几道心思,他冷哼一声道:“皇族!”
云辞道:“公子英明,坊间传的最多的,最可信的也是此种说法,据传那溟卷是被顾家收走的,至于入没入宫,尚不得知。”
“嗯。”凤陌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水凝之事查清楚了吗?”
云辞微怔,随即敛了神色,道:“查清楚了。”
凤陌南凝眸盯着云辞,沉声道:“是吴煊那个老不死的?”
云辞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凤陌南直视,低头道:“这个......”
凤陌南倏地一下站在身来,冲云辞斥道:“什么这个那个!我问你是谁!”
云辞骇得神色一变,忙道:“是,是凤晟音凤姑娘。”
“你说什么!”凤陌南疾步走至云辞身前,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凤陌南是何种人物,那是西川的当家少主,他一震怒,怕是整个西川都要人仰马翻,半壁骚乱。云辞即刻单膝跪地,俯身叩拜,应道:“回少主,是凤晟音凤姑娘,经探查,凤姑娘跟水凝曾独处一夜,翌日水凝便清醒过来,顾府下人皆传言是凤姑娘医治好了水凝,至此才有后来鬼医吴煊收凤姑娘为徒。”
随着云辞一字一句低沉吐出,凤陌南眼底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负于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满面怒容竟是无法压制,尽显于眼。
云辞不知凤陌南作何想,亦不敢抬头,只得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正待此时,门口响起“嘟嘟嘟”的敲门声。
凤陌南冷眼瞥了一眼那门,眼底精光闪现,他紧紧盯着门口,目色如寒光冷刃,似是要将那木门看穿看透。
“嘟嘟嘟。”门外之人仿佛等了等没有听见声音,复而又敲。
凤陌南继续沉默,而眸心那道阴沉寒厉夹杂着薄怒一层层翻涌着卷向那被敲响的门。
许是没有听到屋里有人,凤晟音有些纳闷,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于是用力推了推那门,没有想到,门竟然开了。
凤晟音悄悄探了头向里看去,屋里灯火微弱,辨不清室内陈设,但见一人单膝跪地,低头叩拜,凤晟音便将门再推开几分,侧了侧身,抬脚走了进来。
顺手把门关上的同时,凤晟音举目扫视整个屋子,然,她不曾想,这放眼看去,居然看到了凤陌南直盯着自己,吓得浑身一震,倒吸一口凉气。
从未见过他如此,黑沉沉的眸子里蕴着寒意噬人的冰锋,几欲把人冰冻。
凤晟音有些摸不清头绪:“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凤晟音那个“我”字还未低低道出,就听见凤陌南冷喝道:“云辞!出去!”
“是。”云辞忙应道,随即起身,冲凤晟音微点了一下头,拉开门侧身走了出去。
整个屋子只剩下两个人,凤晟音感觉不妙却不知为何,她启声怯怯的问道:“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一道雷闪自他眸中划过,这句话如同一个引子将天地炸翻灼烧,遍地怒火,“晟音,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缘何害我至如此可悲的境地!我几年辛苦劳碌却是为他人做嫁衣!你,好,好,好啊!顾璋川真是幸运的让我发恨!纵然我精心布局,四处奔波劳苦,都不如他安安静静坐在高床软枕上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凤晟音茫然的看着凤陌南,轻声道:“我,我不明白。”
凤陌南也不去管她,继续怒道:“水凝知道的太多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可我答应过你,要给水凝一条活路,所以我对她施了惑术,让她沉睡不醒,可你!你为什么要让她醒来!五部溟卷啊,他顾璋川竟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握在手中,甚至那第六部溟卷都在他的手里!我凤陌南做事从来没有这般挫败过!是你!你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凤晟音登时愣在原地,脑海中闪现出那晚水凝跟她说的话。
“溟兽出,溟濛现,溟卷道尽生死咒,欲取先舍。这便是溟卷前五卷,还有第六卷就可补齐,到时候,凤陌南便是操纵人间生死的帝皇,寂寂天下,寥寥苍生都沦为他掌间的顽石。鬼眼也可以长生不老,坐享世间繁华。”
这是溟卷的前五卷,凤晟音早就从水凝口中得知,这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凤陌南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做嫁衣?怎么就做了嫁衣了?
凤晟音凝眉想了想道:“我还是不明白,溟卷的前五部不是在你手里吗?这跟做不做嫁衣有什么关系,即便顾璋川知晓六部溟卷的内容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凤陌南不无嘲弄的冷冷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五部溟卷竟这般轻松的就被顾璋川掌握,居然还是你从旁协助!你叫我情何以堪!想来他已经将六部溟卷上刻着的字迹拼在一起,知道了那句欲取先舍的后半句,而我一无所知,你叫我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哦——”凤晟音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世上只有你和鬼眼知道那五部溟卷的内容,你气我将水凝救起,让顾璋川比你提前得知了溟卷的秘密。”
凤陌南沉沉一叹,将冷厉的目光从凤晟音身上收回,随意落在屋里唯一的一方桌案上,怒意虽不及方才,却也焚烧的瘆人。
“呵呵。”凤晟音轻撩前裙,举步上前,莞尔笑道:“别恼我了,依我看,你这顿火可是白发了,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别人取了那宝贝。”
凤陌南侧头看她,修长的眼眸中轻起一丝波漾,“此话怎讲?”
凤晟音在他面前站定,抬眸笑看于他:“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溟卷的内容也无妨,因为那宝贝上面的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六块溟卷,只有将溟卷凑齐、拼好,再辅以溟兽吐出的溟火进行灼烧,方可成功。”
凤晟音留了个心思,未将那最重要的一句话告诉凤陌南,纵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却防人之心不可无。
凤陌南盯着她看了一会,眼底几番神情交错更替,错愕惊喜无以言表,片刻后,他暮然失笑,摇头道:“这种心境,我竟也体会的透彻。”
“什么心境?”
凤陌南停顿了半响,复而幽幽道出:“顾璋川曾在我西川安排下几颗棋子,那晚水凝要带你走,我本打算借机连根拔起,不曾想顾璋川胆大到不带文庄和少典,独自一人南下,只身入川,我曾暗暗嘲笑他为情所羁绊,成不了气候。”他缓缓转身,看定她,紧锁她,眸光中闪现一抹异样的柔和,“现下,这种心境、心情,我竟也体会的如此酣畅淋漓,因某人而喜,因某人而悲,因某人而急,因某人而气,我所不齿的尘世百态,都一一由我、为你描绘出来,我无法控制并沉浸其中,个中美好细细回味让人觉的可笑,可又无可奈何,甚至,还有所期待。”
面色一怔,凤晟音杵在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思考他方才说的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凤陌南禁不住一笑,笑容淡雅,衬的他极尽俊朗,如四月和煦的风,徐徐吹进心中,牵起眸底幽幽清光,他几步上前,伸手将凤晟音温柔揽进怀中,头埋其发间,深吸一口气,将她发上的味道深深留在记忆里,“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拥你一生。”
凤晟音轻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凤陌南,我们只是朋友。”
凤陌南闻言淡淡一笑道:“当然。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
凤晟音慢慢推开他的怀抱,扬唇轻笑道:“那就好,你都不知你刚才的话吓我一跳,半晌没回过神来,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说了,要是被彼岸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半说半斥,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这两天你有些不对劲,怎么没事总好说些模棱两可,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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