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出书版) 作者:大风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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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爰皱眉看了眼台上,向老鸨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霓裳的不错。」
老鸨踌躇了一下,拿手巾遮住嘴笑了:「公子果然是位贵人,眼光更比别人准。霓裳是这里的花魁娘子。只是她现在正有位客在。其实公子不晓得,老身这里还有几位姑娘,模样绝不比霓裳差,都叫来给公子......」
话未完,恒爰还没来得及再皱眉,赵禁卫长抬眼看见司徒侍郎身后跟着一个梨花带雨抽抽噎噎的女子,正从楼梯上下来,老鸨一骨碌咽下未说完的话,忙过去一把拉住那女子,低声道:「我的祖宗--怎么能拿这模样到人前!快回房里去。」回身对那男子弯腰陪笑。女子拿帕子捂着脸道:「妈妈,我再不管了。大人......大人说他日后都不再来了,我再不管了。大人......我昨天是想大人再对我好些才......大人......」
恒爰从座上站起来,冷眼看向司徒暮归,司徒暮归愣了一愣,慢慢从楼上下来,走到恒爰面前,躬身为礼,居然还笑了笑,轻声道:「您怎么来了?」
恒爰道:「闷得慌,出来看看。」
司徒暮归道:「这地方嘈杂,您进不得,我送您回去。」
恒爰瞧着他笑道:「你居然说这里不是好地方,真想不到。我还以为你要说这地方是人间仙境,俗世天堂,服侍我进去逍遥一场。」侧身向赵谨道:「走吧。」
司徒侍郎在前赵禁卫长在后,跟在皇上身后服侍圣驾回宫。将到德化门前,皇上回头向司徒暮归道:「你没穿朝服,可以不必跟着,先回去吧。」
司徒侍郎领旨退了,圣驾平安回宫,赵禁卫长功成身退,将皇上留给太监宫女们服侍。
恒爰回想下午的事情,自觉得没什么值得想,也没什么值得动怒,于是太监宫女们从傍晚到晚上都皆大欢喜。晚上临幸杜妃,云意正稠时忽然盯着婉转承欢的杜妃想,那些勾栏里的女子接客,是如何模样。司徒暮归于此道纯熟精通,想必其源于斯。想得有些分神,杜妃将圈在他身上的玉臂收紧了些,某晚的情形在恒爰脑中电光一现,莫明的怒火便熊熊起来,杜妃蹙着眉头娇喘连连,恒爰磨着牙想,必定要司徒暮归也在朕身下这个模样,再将他砍了。
司徒暮归这个模样,想来不错。
第二天,皇上下旨,为肃清吏制,禁止官员出入风月场所,违者削官降职。
朝廷的官员成天在政务与是非堆里打滚,大多数人都好去勾栏找个乐子,圣旨一下,乐子没了,叫苦声一片。领头叫苦的是太后的侄儿工部娄尚书。娄尚书家有丑妻,又嫌纳妾啰嗦,最爱一夜风流。圣旨一下,娄尚书立刻找太后诉苦,将那消遣的必要与不能消遣的苦楚掏肝挖肺尽情一说。但娄尚书找错了对象,太后是女人,已为人妻的女人,与全天下的良家妇女一样最看不上勾栏。太后向涕泪直下的娄尚书道:「皇上的这个旨意,哀家知道再高兴不过。哀家虽然在深宫,也明白天下多少事情都出在这勾栏上。如今圣旨一下,吏制必定清明许多。哀家还打算哪天跟皇上说说,索性下圣旨将天下的勾栏都封了,天下的妇人也再不用担心相公被窑姐儿勾搭坏了!」
娄尚书讨个大没趣,诺诺地回去了。太后却又开始操心其他事情,将常年跟在恒爰身边的张公公与其他几个太监宫女提到眼前问话。
「听说皇上昨天,又临幸杜妃了?」
众人回是,太后道:「这样好,这样好。过两天让太医给杜妃把脉,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太后忽而又叹气,「不晓得怎么着,哀家看皇上对后宫的妃嫔还是不大上心。」将站着的太监宫女一一看过去,「皇上最近人瘦了不少,哀家看他时常出神,像有什么事在心里。你们天天伺候皇上,想必知道些缘故,所以今天叫你们过来问问。」眼光落定在张公公身上,「张安,你贴身服侍皇上,皇上的心思你该最通透,你跟哀家说说。」
张公公瑟缩向前一步,跪下道:「禀太后娘娘,奴才--奴才不晓得--」
太后半闭起眼道:「你不晓得?听那吞吞吐吐的口气就知道晓得。哀家先问你,皇上这几天让密禁卫盯的是哪一个?」
张公公贴着地面道:「皇上吩咐密禁卫的事情奴才不敢打听--」窥一眼太后的凤颜,结结巴巴继续道:「奴才只、只晓得,盯的是中书侍郎司徒暮归。」
太后道:「司徒暮归?他在中书衙门没什么实权,不怕他结党造反,盯他做什么?」
张公公老实道:「奴才不敢擅揣圣意,不晓得。」
太后又道:「那皇上昨儿个出宫,去做什么?」
张公公道:「奴才没有随行,不晓得......」
太后将手在扶手上一拍:「这也不晓得那也不晓得,养你们这些蠢奴才伺候皇上能有什么用处!来人,把张安拖出去打一百板子再赶出宫去,看你还晓得不晓得!」
张公公哆嗦着卖力磕头:「太后恕罪!奴才晓得了!奴才--奴才听说皇上昨天出宫,还去了趟勾栏。结果碰见司徒侍郎正在里头,皇上见到司徒侍郎,就立刻出了勾栏,与司徒侍郎一道回来。」
太后沉吟,半晌道:「皇上上次临幸杜妃是什么时候?」
张公公在地上再瑟缩,太后的眼却向站着的几个小太监与宫女脸上扫,目光在一个宫女脸上落定,宫女立刻跪倒在地,垂下眼道:「禀、禀太后娘娘,是几天前皇上将司徒侍郎关到天牢以后......」
太后再沉吟,半闭着眼道:「皇上不忙政务的时候,都常招哪些人进宫?」
站在一排末尾的小太监跪下道:「皇上不忙政务时,有时让睿王殿下进宫谈心,秘书令程大人与吕将军有时也召进来。最时常是--最时常召司徒侍郎进宫来。」
太后的眼略睁开些:「司徒侍郎常便服入宫,可是如此?」
小太监道:「有时候皇上急着找司徒侍郎,就吩咐他不必换朝服就过来。」
太后道:「你们可知道司徒侍郎是怎么被皇上关了?」
张公公道:「那晚皇上召司徒侍郎在思澜阁喝酒,吩咐奴才们不能靠近,可能是司徒侍郎言语冲撞了皇上,就这么关了。」
太后再道:「你们可知道皇上怎么又放了司徒侍郎?」
张公公道:「奴才只知道皇上让把司徒侍郎从天牢里提出来提到思澜阁去,皇上吩咐奴才们都退下,后来怎样奴才就不晓得,总之再后来,皇上就下旨恕司徒侍郎无罪。」
太后点头,睁开眼叹了口气,再将张公公和太监宫女们一一看过去,「照你们看,杜妃的模样里,和谁有那么一两分带像的地方?」
张公公和太监宫女一起瑟缩。太后又叹气,「不用说,一定回哀家说不知道。不知道是吧,哀家前天去娘家给国丈做周年,路上听见了一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
又将众人一一看过,慢慢道:「哀家听说,皇上看上司徒侍郎了,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
张公公和宫女小太监们瘫了。
太后盯着乱颤的一群腿道:「从今天起,好生服侍皇上,每天过来跟哀家说说皇上的情形,都明白了?」
张公公带着宫女小太监只管叩头,太后又道:「今天的事情,若漏出去半个字......」
张公公捣蒜一样道,「让奴才们不得好死!」
太后嗯了一声,挥手让众人退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吕先的飞书急奏到了京城。奏折中说睿王殿下被六合教掠去做人质,后来经漕帮搭救,现已回大营,平安无事。
恒爰松了一口气,心中正欣慰,再看到奏折末尾,脸色骤变。
漕帮曾问吕先,当年十五皇子与漕帮千金订下婚约一事,睿王还记得否。
恒爰合上奏折道:「传司徒暮归到御书房一趟。」
恒爰屏退左右,直接问司徒暮归,「漕帮说当年睿王曾与漕帮的千金订下婚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不知道?!」
司徒暮归道:「臣只听祖父说起,当年叛贼做乱时,漕帮帮主窦潜愿意救十五殿下,但要十五殿下与他的女儿订亲。当时正危急,吕相万般无奈下只得含混过去,真正情形皇上还要问吕太傅与程太师才知道。」
恒爰立刻着人召吕太傅与程太师进宫。
吕谦吕太傅与程世昌程太师近年将手中的政务逐渐放与新晋的官员,乐得在家闲散过日子。前几天吕太傅染了些风寒,程太师旧伤发作,两人在家养着,不少日没来上朝。恒爰见到太师与太傅,虽然心正如火燎,还是先垂问两人身子是否安好了。
吕太傅与程太师做一辈子对头,张开嘴还是抬杠。
程太师道:「谢皇上挂念,老臣的身子没什么,想是许久没上战场活动,有些闹性子,敲打敲打就好,不像吕太傅的身子金贵。」
吕太傅道:「劳皇上挂念,老臣感激涕零。老臣不过是小风寒,这两天已大好了,不比程太师痼本难除,需要常年的养着。」
恒爰只能笑着道:「太师与太傅无碍朕就放心了,两位是朝廷栋梁,忧心国事也不可疏忽了身子。」顺势将话头转过来,「朕方才接到吕先在军中呈过来的奏折,说睿王在军中曾被六合教的人绑去要挟,幸亏有漕帮帮忙救了出来,还道睿王当年曾与漕帮窦潜的女儿有婚约。这是怎么回事?」
吕太傅凝起神色,「此事......」程太师用手捋着胡子,眼瞟着吕太傅,幸灾乐祸地笑了:「此事乃是当年有人大不敬地自作主张。居然让十五殿下和一个江湖帮派的丫头订下亲事。如今人家上门要提亲,不知道太傅如何跟皇上和睿王殿下交代?」
吕太傅跪下道:「皇上,这件事情都是老臣的错。当年逆贼做乱,老臣无能,手下出了内奸,眼看十五殿下将被逆贼抓到,老臣想起程将军曾对老臣说,他与漕帮帮主窦潜有些交情,若万不得已下可找他帮忙。」
程太师吹起胡子:「嗳,吕谦,别祸到临头拉我下水,我只跟你说可以找窦潜帮忙,可没让你帮十五殿下乱订亲。」
吕太傅继续道:「老臣带着十五殿下去找窦潜,岂料窦潜的为人与程将军所说相差甚多,窦潜说让他儿子顶替殿下,他只有一个儿子,没了便断了香火。问能不能让十五殿下跟他的女儿订亲。老臣当时回说殿下是主子,老臣身为下臣,不能逾越,窦潜便说依他儿子的玉佩权做凭证,他日再说。后来他从路边找个饿死的小儿权当殿下交给逆贼,老臣以为他儿子既然没顶替殿下,此事就算罢了,没想到他居然当臣应了,如今居然又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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