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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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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布衣生活 三教九流

  “必须有啊!你三品大员叻,连碗面都吃不上那多寒酸,”寄声兴高采烈地扒掉他的手,转身飞快地溜走了,“那你去洗漱,我叫人给你弄去啊。”
  吴金被吵他吵醒了,掀开门缝探出头来,不太清醒地问道:“寄声,弄啥去啊?”
  “面呀,阳春面,”胡大侠慷慨地说,“你吃不吃?”
  吴金还没说话,好几间以外的王敬元的声音忽然以吼的形式传了过来:“吃,我吃牛肉面。”
  江秋萍一知半解,也出来凑热闹,举着手他要碗云吞就行,张氵朝为了不孤独,冷漠地报了声打卤。
  寄声想想他要上外头的早市里端一二三四五六七碗面回来,登时就失去了乐于助人的心情。
  于是这天一早,一行人没在衙门里用餐,而是一窝蜂地去早市里寻了个巷子口的小面摊。
  摊主是个魁梧的汉子,他们来的时候正在从锅里往外捞面,见来了客人匆忙放下家伙什,提着陶壶就过来打招呼。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
  吴金本来在囫囵地揉脸,闻声抬起头,登时就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板还是半个老相识,他认识对方、对方不认识他的那种。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个小面摊的老板居然是严五。
 
第48章 暗号
  当着本人的面议论别人,吴金总觉得会被听见,于是坐在摊上的期间里他什么都没说。
  李意阑今天有点邪门,吃了一碗居然还有食欲,又添了一份也几乎都见了底。
  寄声大喜过望,不住地在旁边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加肉,一会儿又变了副嘴脸,说少食多餐才好。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碎碎念比较下饭,众人混在市井之中,难得吃了顿心无杂念的早饭。
  吃饱喝足以后,王锦官遁进人氵朝中,继续去盯杜是闲了,其他人则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吴金这时才说:“你们说巧不巧,刚刚那面摊的老板,竟然是之前满城打听四喜人的严五。”
  李意阑“哦”了一声,语气里没有惊奇,只是响应吴金,表示自己在听。
  可走着走着脑中关于严五的记忆慢慢清晰,李意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注意力都攒进脑子里,这样顾此失彼,步伐就不自觉慢了下来。
  寄声一个没注意,就见六哥掉了队,他停下来正要催,却被眼疾手快的江秋萍一把捂住了嘴。
  “他好像在想事情,”江秋萍悄悄地说,“不要干扰他。”
  寄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江秋萍便松了手。
  这边王敬元还想买俩包子,本来扭过头来是想问寄声吃不吃,却没料对方“嘘”了他一声,让他别说话。
  李意阑沉浸在思索里,脑中的念头如同江河般奔腾不息。
  严五是在他们根据“线”那个线索,彻查城中的木作坊时出现在案子里的可疑人物,吴金盯了几天,赶上江秋萍受伤,这个人就从衙门的视野里消失了。
  李意阑一方面奇怪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这个人,但很快又宽容地原谅了自己,一个人即使再周全也顾不了方方面面,事到如今他只能找补,后悔和低落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仔细理了会儿思路,将疑点罗列了出来,接着他咳了一声,博采众长地问道:“你们说,这个严五作为一个面摊的摊主,十多天以前为什么要去打听四喜人?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能有这么广博的见识么?”
  江秋萍摸着下巴半猜半想道:“够呛,除非他同时也是一个木匠,又或者……是有人让他去找这么个玩意儿。”
  张氵朝皱了下眉头,立即当街回头望了一眼,然而目光落处,严五看起来跟街上的其他商贩没什么不同。
  “这个待会儿找正主问问,”李意阑话锋一改,接着道,“吴金,我记得你当时盯梢的时候,说过有两个伪装成百姓的人也在跟踪严五。”
  吴金笃定地点了下头:“对!公子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案子查得我这脑子是完全不够用了。”
  李意阑对他笑了笑,转头去看江秋萍:“那你想想,他们为什么盯上严五?”
  江秋萍以问作答:“因为严五在满城打听四喜人?”
  “嗯,”李意阑应了一声,接着却摇起了头,“我之前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忽视了一些很根本的问题。”
  “确实,我们注意到严五,是因为他在打听四喜人,但是这个条件成立的前提,是我们拥有一个县城的兵力,可以在一两天之内查遍全城的木作坊,可藏身在幕后的那些人,他们有这么多的人手吗?”
  “应该不至于吧,”吕川乐观地插嘴说,“姑且不谈养个死士不容易,单就以数量来说,如果半个城池都是对方的人马,问一句话就有五成的可能是假的,那还查个屁?”
  寄声最为人云亦云,本来有点吃惊,一听这话又镇定了,他觉得吕川说的有道理。
  江秋萍摸着下巴,脑筋还在打结。
  张氵朝却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倒是忽然觉得,对方会注意到严五,不是因为四喜人,而是他们本来就在监视严五,吴金会撞上他们,只是一个巧合。”
  江秋萍的眼珠子上下滚了滚,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笑。
  李意阑脸上也挂着抹意味差不多的笑容,几个人像接头的暗哨似的,寄声左右看了看,心里登时就有点不满。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此刻没笑的人好像低人一等”的错觉。
  “可他们监视严五干什么呢?”寄声朝前面伸了伸下巴,异想天开地说,“偷学别人煮面的本事?”
  “肯定不是,”李意阑好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弹完又正经起来,颇为阴谋论地说,“但严五身上应该有他们关心的东西,吴金你再辛苦一趟,跟好严五,看还有没有尾巴在盯他。等下午银号的事了了,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严五。”
  “知道了,”吴金答完话,立刻跟他们掉出距离,一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巳时初,友来街。
  杜是闲今天倒是出乎王锦官的意料,起了个大早,他要到庙里去还愿。
  初九那天,他在法会上出完风头,想着来一趟不能两手空空地离开,走前便在观世音菩萨座下求过财,谁知道这么快就心想事成了,杜是闲这几天吃得好喝的好,就决定去庙里烧烧香。
  他仔细收拾了一下行头,一刻钟之后离开家门,提着一捆不小的油纸包,晃晃悠悠地去市集里雇了辆马车。
  王锦官没料到他今天会出远门,临时匆匆地租了匹马,也没敢跟太近。
  一个半时辰之后,不断朝北的马车停在了栴檀寺的山门下面,王锦官踩着长阶往上爬的时候,还想过会不会碰到知辛的问题。
  此时正午将近,山门开了半天,进到寺中王锦官的任务就变得容易多了,寺中庙堂众多,一有不对她就背对,假装自己是个香客,不跪就找僧人问路,行踪藏得滴水不漏。
  杜是闲压根不知道自己背后有双眼睛,一派虔诚在蒲团上磕头,磕完之后他在院子里绕了绕,逮到了一个小和尚,然后他将手里的纸包送给了对方。
  小和尚偷偷揭开油纸的一角瞥了一眼,笑容立刻变得特别灿烂了,脆生生地叫着“谢谢大哥哥”。
  杜是闲弯下腰来揉了揉那颗小光头,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柔软。
  庙里的小和尚向来生世都不会太好,哪怕是像知辛那种“活佛”,也不过生是大佛上的孤儿,碰上香客心肠好,给他们带些零嘴其实是常有的事。
  不过眼下杜是闲身份不明,王锦官也不敢放过一点细节,她本来十分在意那个油纸包,担心万一藏着什么涉案的东西,正打算想法子找个时机去弄来验验的时候,问题却自发迎刃而解了。
  只见光天化日之下,那小和尚开心地唤来了七八个同伴,然后将包里的东西分了个精光。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唤声,小沙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个鬼灵精率先动作起来,捧着手里那堆五颜六色的小玩意蹿下了台阶,贴着墙根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效法,于是那一截人高的台阶侧面,人挤人地蹲了一排手忙脚乱的小光头,有的忙着吃、有的忙着藏,那画面特别鲜活可爱。
  王锦官陡然看见这一幕,目光霎时便飘了,望着天上的某一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李遗,要是我们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就好了。
  杜是闲没有停留,手中的糕点脱手以后,他就抖着袖子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城的路。
  午时初,制绳坊。
  这作坊偏僻,平时一天也过不了十个人,今天却一反常态,早上还没过完,就已经来来去去地走了七八个,此时正在厅里说话的是第九个。
  这些人都是街头巷尾三百六十行里的百姓,过来是为了向白见君汇报。
  白见君一早就没指望过官府,牵扯到他的人他自己找,所以前天一到饶临,就已经发动门下的人去打听了。只是昨天见过张氵朝画皮透骨的工笔之后,忍不住问李意阑要了张画像,拿回来给门人认了下脸。
  画中的扇贩子至今仍没露面,不过城中大户小户的微末变化,却没人能比快哉门掌握得更精准细致。
  只听来人如数家珍地说:“堂使,槐康街的情况摸清了,值得留意的人有四个。”
  “第一个是住三号的老段头,街坊说他这半个月以来,天黑了就做贼似的往外溜,也不知道什么回来的,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能看见他在家。”
  “第二个是住七号的王虎,他最近有些神神叨叨,胆子变得特别小,从后头拍他一把都能将他吓一哆嗦,以前他不那样的,有人说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三个是住十一号的尤胖子,此人好赌,回回输得砸锅卖铁,最近却忽然阔绰起来了,老是上酒楼大吃大喝。别人问他哪里发财,他说是在赌桌上翻的身,可我们到他常去的那几家赌坊去问过了,庄家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赢过。”
  “最后就是这个住二十一号的严五,这人倒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我偶尔听到巷子口卖肉的刘屠夫说了那么一嘴。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严五以前是出家人,还留着忌荤的习惯,一年到头买不了三五回肉,这个月却去得十分勤快,隔不了一天就会光顾一趟……”
  “呃,我知道的情况也就是这么些了,没其他吩咐的话,老夫就先回去了。”
  左袖上别着针的女堂使挥了下手说了声“您去忙吧”,说完之后左手收回来,顺势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等人出去之后,她才转头对旁边的人说:“这些鸡毛蒜皮的腌臜事儿,听个头就能猜出结尾。老段头是有了个见不得人的姘头,王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尤胖子不是偷就是抢了,最后那个是傻子忽然开窍,知道还是大鱼大肉好吃……这些事打听来了有什么意义?”
  白见君觉得很有意义。
  大浪淘沙虽然是一个蠢而费力的办法,但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它毋庸置疑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改变习惯,所以任何一点改变,都可以理解成其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白见君笃定在这些异常的人们当中,一定有个别跟那个扇贩子有关,毕竟他只是会躲会藏,而不是上天入地。
  “意义不意义的,你就当是我这个人比较八婆吧,我出趟门,再有人来禀报,你叫人拿笔记下给我。”
  末时一刻,丰宝隆银号。
  银号对面是一家茶楼,江秋萍在二楼找了个临街的位子,王敬元坐他对面,两人时不时朝街上瞥一眼。
  一刻钟之后,浑身黑衣的李意阑忽然从巷子口冒了出来,不过他眼下不是他,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伙夫”。
  其实吕川作为首辅门下的前任刺客,原本才是所有人之中最适合前来的人选,但他跟假伙夫的身形差太多,估计还没进门就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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