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把镜子装在这儿,也不怕晚上睁眼吓自己一跳。
不过红楼梦里,好象也有说过,镜子就装在卧房里头。
潮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顺手抚平了袖上的褶。
她有好久没这么照过镜子了。
里头的人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动,镜中人也动。
可是潮生又觉得镜中的分明不是她。
小顺在外面问:“这个也是放书房的吗?”
潮生忙应了一声出去。
那张床的问题估计很棘手。
修补的话,肯定能修。
但是这件事太不吉利了。
皇子成婚,哦,你给弄张破床,再敲敲砸砸的整修。就算修好了,这人心里不跟吃了苍蝇一样?
可是换床?那来不及了。就算能弄张现成的来,尺寸未必合得上。就算尺寸合得上,也不一定就合乎四皇子、温家的身份,合乎这桩婚事的规格。
潮生直到午后都没见着春墨,不过,满儿来寻她了。
潮生一直等在屋里,有些心神不宁的。满儿在外头敲了下门,声音有些忐忑:“潮生?”
“我在。”
她跳下床去,三步并两步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满儿显然有些紧张,先左右看了一眼,才迈步进屋。
“这屋子……跟我们那边儿不太一样。”
“都是暂住,等主子分派了差事,只怕还都得调换。”
潮生给她倒了茶,还拿了只方白梨攒盒出来:“喏,有你喜欢的蜜饯。”
以前在浣衣巷,一年到头难得吃到一次的。
满儿果然两眼放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真甜。”
潮生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一个白菜,两小块儿腌肉,饭吃了一大碗呢。”
看来她们吃的不是小厨房的饭。
四皇子不在,小厨房中午也不会认真张罗饭食。潮生中午吃的煎豆腐青菜汤,也和满儿差不多。不过小厨房不管是卫生,还是口味上,都肯定比大厨房要强。
四皇子去了崇文馆。
虽然婚期将至,四皇子还没获准放假,学还是要去上。
潮生问满儿她们分别之后事情。
满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唉,别提了。我还以为离了浣衣巷那地方,总算不要天天洗衣裳了。结果分派完差事,我还是要洗衣——只是洗得不那么多。足足洗了大半年,才换了差事……还需要另外学规矩。我觉得我规矩不错呀,你以前也教过我,我也都知道。可是还是挨训挨罚,后来我才知道,新到一个地方,都会借着学规矩啊做事啊被收拾一顿,给个下马威,以后就服贴了。”
这个潮生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春墨不也想给她下马威么?
不过秋砚那时候在,多少替她折挡了……
想起秋砚,潮生有些恍神。
满儿说:“我之前想得可好啦,出了浣衣巷,还以为就能服侍贵人,能出人头地,能攒下私房……我们在的那处宫院十分冷清,里面住的都是不得志的人,一院子十来个女子,进宫三四年了也没见过皇上一面,说不定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人……那里头虽然不象浣衣巷那么累,可是是非却多,三五不时就有人吵嘴,相互使绊子,有时候我半夜里醒过来,看着其他人安睡的样子,觉得特别害怕。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这些经历,潮生也都有。
她安抚的握住满儿的手。
她的手因为现在一般不做粗重活计,茧子已经不那么多了。满儿的手上却还都是茧子——
想必苦没少吃。
“现在可好了,咱们又在一处了。”满儿冲她笑:“我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以前我跟老天爷,跟神佛菩萨许了那么多愿,都没一个灵验的。结果一这次竟然灵验了”
她也不能久坐,潮生把蜜饯什么的装了起来给她带回去。
满儿有些犹豫。
想带,可是带回去了,难免要分给其他人。
这她可舍不得啊。
潮生看她认真的皱着眉头为个苦恼,不厚道的偷笑了。
送走了满儿,潮生去了厨房。离晚饭尚有一个多时辰,还不到忙的时候,李姑姑抓了一把葵花子给潮生。
“看来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李姑姑说:“真是……竟然出这样的蹊跷事。”
潮生知道她是在说那床的事情。
“是啊,也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抹平。”
李姑姑低头着想了一会儿:“这事儿真想不出来——谁会和咱们殿下这样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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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橙子有作业了==
他爹陪他做作业,讲了大半小时话口干,狂灌一通水……感慨的说,当老师太不容易了,当初真应该多体谅尊敬一下他的老师们~~
第九十八章 夕阳
潮生摇摇头。
她觉得,这床被人动了手脚,未必是和四皇子过不去。
既然问题应该是出在温家,那么更有可能的是动手脚的人是和温家过不去——进不步说,是和温家的大小姐过不去。
那就应该是温家内部的问题了。
“对了,姑姑,我遇上了一个熟人。”
李姑姑有点儿诧异:“熟人?在这儿?”
“嗯,就是内侍监拨来的人手,里头有一个满儿,是我在浣衣巷时就认识的。当时我挨了杖刑,她照顾了我好些天呢。”
李姑姑嘴张得老大:“竟然这么巧?在西边小院儿的那些人里头?”
“对。”
李姑姑点点头,一片瓜子壳沾在嘴角,半天都没掉。潮生忍着笑,伸手去替她摘下来。
李姑姑拍拍她的手背,没有说什么。
春墨晚上才回来,一脸倦容。
她们两人现在暂住一间屋里,潮生替她打了热水来,春墨顾不上说谢,投了手巾,烫烫的往脸上一蒙,叉着手瘫在床上不动,好半天才吐出口气来:“嗳哟,真跟死了一回一样。”
潮生替她把脸上的布取下来淘了,又递给她。
春墨接过去擦脸擦手:“有吃的没有?”
“给你留着了,就在桌上。”
春墨硬撑着爬起来,打开笼盖,把里面的饭菜端出来。
“还是你想着我。”春墨说:“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潮生替她端汤,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怎么说的?”
“温家来的人一开始还嘴硬着呢,话里话外都说肯定是我们这边搬家什碰坏的,还好齐总管让匠作监的人也来了,说这是木料的问题,那边的人才没话说了——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床头拆了去补。”
“补?”潮生的手顿住:“这样也成?”
春墨摇头说:“反正齐总管和他们商议的,要是殿下也同意……那自然行得通。反正现在再现打一张床是来不及的。”
可是这样做,未免太不吉利。
好端端一桩喜事……
四皇子和新娘子心里,会不会都有疙瘩。
春墨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扫了大半,点头说:“隔壁屋子也收拾好了,你今天挪过去还是明天挪?”
“明天吧。你今天太劳累了,我在这儿还有个照应。”
春墨点头说:“也好。”
床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起码没有谁敢往外张扬,温家将床头拆下修补好,又悄悄的送来安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婚事已经定了,现在把这事儿掀出来,让四皇子和温家都面上无光,对谁也没有好处。
潮生和小顺齐心协力把书房收拾整理齐全。
这间书房,是前任主人花了大心思的。靠南是一排长窗,推开来,外面是条回廊,回廊外假山玲珑,池水呆淙,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藤萝盘曲蓬勃,奇趣非凡。再往外是茂密的松柏树。这宅子年头尚新,这些树是早就生长在这儿的,建宅子的时候保留下来。两旁是葱翠的竹林,夹着一条白圆石铺的小径。
这个小小的花园是封闭的,只能从书房后面的小门过去,十分幽静。大概原主人也是个爱书、爱静的人,才将书房和小花园建的这样精妙幽静。这倒正合了四皇子的性情,看书看累了,一个人在这小小的花园里走一走,看看池水、游鱼。风吹过来的时候,竹叶和树叶沙沙作响,让人觉得有如置身山野。
“这儿可真好。”小顺说:“这池子养的鱼中看不中用,要我说,养些鲤鱼青鱼的最好,平时能看,得闲儿了还能钓个鱼什么的,钓上的鱼还可以一饱口福……”
潮生忍着笑。
在这样的地方也只想着吃,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不过潮生说:“池子不小,也挺深的,要不你弄点鱼来放进去,想吃的时候再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