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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番外 作者:司泽院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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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朕倒是想得更远。不管怎么说,谢镜愚尴尬的身份都摆在那儿,他为自己多想几条后路无可厚非。若是他敢说自己好南风,怕是后面的二三四条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朕出招。不过这话说出来徒增阿姊担忧,朕便按下不表。“总归是有办法的,只要他没说‘臣不行’。”
  “陛下!”阿姊果然看了朕一眼。
  朕忍不住想笑。“这话朕也只对阿姊说一说了。毕竟阿姊早年率兵征战,听过的不差这句……”
  “——陛下!”这下阿姊真瞪朕了。
  见好就收,朕赶紧转了个话头。“礼部杜见知说要祭太庙,朕让他和太常寺、鸿胪寺一起办。”
  阿姊霎时挺直了肩背。“确实要祭,”她肯定道,又有些感伤,“若是父皇和皇兄能亲眼看到就好了。”
  这话也就阿姊敢说。毕竟,若是太子哥哥活到现在,皇位可能就没朕什么事了。“阿姊想亲自看着么?”
  阿姊摇头。“杜尚书做事稳妥,阿姊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西北那边……”她望了望朕,欲言又止。
  朕知道她想说什么。党和大胜匈奴,军功无出其右,这封疆大将实至名归。但党和也是谢镜愚一路提拔的,忠心有待考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上位者都懂,但做起来可没说起来那么简单。“西北近几年不能动,”朕沉吟,“不然怕是寒了边疆将士的心。况且现下谢镜愚依旧循规蹈矩,朕不能先动手。”
  “难,”阿姊下意识地咬唇,“若谢相不那么谨小慎微,他也做不到宰相。”
  若谢氏不是满门身死,谢镜愚根本不可能升到要职。同样,若不是谢氏满门身死,朕也不至于如此忌惮他。
  得失之间,向来难以权衡。
  谁都不说话,阁中便沉默下来。暮春时节,沙柳新暗,池莲欲红;花信风起,乍暖还寒。
  “阿姊,可要去里头坐着?”朕忽而想起,“你的旧伤……”
  阿姊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肩。那里曾受过一支冷箭,伤了经脉,落下不能受寒的毛病,天冷时手还有些不听使唤。“无碍,天马上就热起来了,”她宽慰朕,“有劳陛下时时惦记。”
  朕轻轻叹了口气。“朕不惦记你,还能惦记谁?”
  三年前父皇薨,五年前太子哥哥薨,十年前母后薨……不算朕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就剩下朕和阿姊了。朕能梦到生死大限,却无法逆天改命……
  这似乎让阿姊想起了什么。“是了,陛下从小便与众不同,待人尤为宽厚。”她感慨道,“怕也正是如此,父皇最后属意于你。”
  父皇怎么想朕不确定,但待人宽厚确实是阿姊的错觉——若她能预见人的死期,怕是也会多生出几分容忍。“别光提朕,阿姊你呢?最近朕的外甥们可还好?”
  提到儿子,阿姊面上神情柔和下来。“还是老样子,简直是混世魔王。”她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他俩又捉弄走了一个先生,全兴京怕是没夫子敢到府里来了!”
  朕听得哑然失笑。“小孩子么,调皮一些也是常情。至于夫子……现今国子监的生员未满,不如朕指个博士去教他们。”
  按惯例,文武官七品以上及侯伯子弟年满十四可进国子监,班令闻班令扬还差个四五岁。阿姊大喜,“那真是再好不过!我先替闻儿扬儿谢过陛下了!”
  朕估摸着两个外甥知道此事只会恨得牙痒,朕这个舅舅最好三个月内都别出现在他们眼前。“那近日朕就不去长公主府了。”
  “没事,陛下,闻儿扬儿只会知道,是阿姊这个做母亲的硬求了陛下的恩典。”阿姊立刻道,“驸马也会感念陛下恩德的!”
  朕微微一笑,不欲再提。
  阿姊察言观色,也换了话头。“说到闻儿扬儿,陛下,您自己也该考虑考虑了。后位悬空暂且不提,如今后宫太过空虚,实在不妥。”
  朕即位时未到弱冠,而太|祖生前定过一条规矩,男娶女嫁分别不得低于二十和十五。朕即位后西北边境不平,自也没谁有心思管后宫空虚与否。
  “怎么,阿姊害怕朕没女人不成?”朕一挑眉。
  “话可不是这样说,陛下。宫里女人自然不缺,缺的是能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啊!”阿姊一脸恨铁不成钢,“陛下自己也该上上心了!”
  说句实话,朕没兴趣。先不提那些女人在朕面前都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儿,朕还有个大秘密——朕知道下个天子姓甚名谁、年庚几何,现今离他出生还有好些日子。况且朕夜里总梦到不该梦到的东西,身边多人徒增烦扰。
  但这由头谁也不能告诉。“等匈奴这些事儿过去再说罢。”
  阿姊略有忧心,又没法坚持。再聊了一阵,朕留她用了午膳,而后她便出宫回府去了。
  凌烟阁里复又安静下来。午后,朕在西阁打了个小盹,接着把剩下的折子批完,才发现申时都过了。往常这个时候,王若钧已整理好大小事务等着朕的意见拟诏,但今日……
  “谢凤阁来了没?”朕随手搁下朱笔。
  刘瑾恭恭敬敬地答:“回陛下,谢相已经在外头等好一阵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朕不由挑眉。“人来了?朕怎么不知道?”
  “谢相听闻陛下正在看折子,便说他可以等。”刘瑾试探地问,“老奴这就去传唤?”
  朕摆摆手,他便弯腰出去了。不多时,谢镜愚迈步进门。外头已经传疯了,他倒是毫无变化,依旧端着一张殊无表情的脸。“臣见过陛下。”
  “起来吧。”朕一边腹诽一边吩咐,“给谢凤阁赐座。还有,下次来了就让人通报,朕还以为凤阁今日无事呢。”
  “是臣考虑不周。”谢镜愚立刻接道,十分乖觉。
  朕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这家伙又变回之前的德姓了……两厢比较,恐怕早朝那个谢镜愚更接近真的谢镜愚吧?“这就开始吧。”
  谈起正事,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朕得诚实地评价,虽然谢镜愚新官上任,但事情办得是一如既往地漂亮。除去没王若钧经验丰富,其他方面都要更强。若不是不可能,朕简直怀疑他和朕一样未卜先知了。朕不得不第一百次庆幸他的出身:若非如此,他权倾朝野只会更容易。
  “……臣从未担当如此大任,若有不足之处,还望陛下纡尊示下。”
  朕这头想着别的,谢镜愚那头已经表完了忠心。“无妨,今日便挺好。”
  “臣谢过陛下夸奖。”谢镜愚又道,依旧乖顺地不抬眼睛,“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虽然朕料定谢镜愚正等着朕出招,但朕自不可能不战而退。“确实还有一事。”朕握住扶手,微微向前倾身,“这里只有你和朕,朕要你说实话。”
  “陛下想知道的事情,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镜愚恭谨地回。
  朕一听就知道他确实有备而来。对聪明人,用不着绕太多弯子。“谢凤阁,朕再问你一次——你早朝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臣对陛下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谢镜愚再次保证。
  朕真的纳闷了。谢镜愚如此斩钉截铁,以后怎么圆得回来?暂时推脱才正常啊?“你这是要朕给你赐一位……”朕想了想,“男妻?”
  约莫没想到朕还惦记着赐婚,谢镜愚神情一动。“陛下愿为臣赐婚,臣铭感五内。但臣有自知之明,此种癖好不登大雅之堂,更不好劳动陛下CAO心。”
  这说得更死了。朕实在搞不清谢镜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如今贵为宰相,怎么还能没有一丝野心?就算他不想光复南吴,重振谢氏也是很应该的啊?“谢凤阁啊,你再这么说下去,朕只能当你已经有心上人、所以不想要朕赐婚了。”
  朕本是随口一提,可谢镜愚闻言浑身一僵。这放在他身上太过稀奇,朕顿时重新打起精神:“朕这是猜对了?是哪家儿郎如此有福气?”
  谢镜愚一脸为难。“陛下,这个……”
  朕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又想了想,不由大为惊诧。“莫不是你心上人不喜欢你?”
  “陛下,臣……”谢镜愚持续欲言又止。
  朕当然知道所谓的心上人八成不存在,但这完全不影响朕逗弄臣子的兴趣——想看谢镜愚变一回脸难如登天,有机会自然要抓紧。“这也不对?那莫非你心上人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陛下……”谢镜愚似乎已经彻底放弃解释、破罐子破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看皇弟自带八百米滤镜~
  以及,陛下要言灵了hhhh
 
第3章 
  在几个宰相中,中书令不是最权重的,但是最清贵的。这个位置的好处在于经常可以在朕面前露脸,坏处可能也是经常可以在朕面前露脸。因为接下来几日,谢镜愚在朕的凌烟阁里如坐针毡,事情一做完就迫不及待地告退,那样子简直像落荒而逃。
  朕看得颇为有趣,只恨自己贵为天子,不好太过八卦。要知道,朕将谢镜愚调到凤阁的原因之一是引荐党和,之二是就近观察;如今还能加上个之三,不能不说是意外之喜。
  不几日,上巳节到了,官俗一日休假。
  朕忙了好些天,有点憋闷,便打算出宫。不管是春游踏青还是临水宴饮,与者甚众,正是看热闹的好时机。刘瑾给朕换上俗人常服时满脸苦哈哈——他对朕出宫没什么意见,但对微服私访颇有怨言——但朕只当没瞧见。微服私访可能出什么意外,朕比他清楚得多,不事张扬、再带足侍卫就是了。
  左千牛卫上将军祖缪以前是朕的随身侍从,办事向来利索。没过多久,朕就顺顺利利地进了临江楼。
  这临江楼吧,顾名思义,就在曲水河畔,是座三层酒楼,素有兴京第一楼的美誉。最好的包间自然是顶层,但想起梦中那些纨绔争执斗气、民女见富倾心之类的桥段……朕一点也不想自己变成民间说书人的素材,干脆指定中不溜的二层。好在临江楼地理位置极佳,便是二层,也能看见横跨曲水的十七孔石桥以及岸边半挑空的临江阁。
  坐定之后,朕便拈着御膳房做的玉露团看景儿。上巳诗有云,歌莺响树,舞蝶惊花;云浮宝马,水韵香车。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曲水边人流如织,各家的马车一路排到看不见的远处。大大小小的流水席也已经摆出,熟蛋、红枣、米酒之类满筐满载。既然是三月三,自然也缺不了丽人明妆。她们三五成群,手执柳枝,低声娇笑如同莺语。
  此情此景颇有清平之意,朕甚为欣慰。皇祖父和父皇多年辛劳成效已显,再加上西北大定,只要朕不太过昏庸,太平盛世指日可待。若还有蠢蠢欲动的,就逐一扫平得了……
  就在朕沉思的当口,窗外忽而飘来几句不正经的谈笑。
  “……瞧那小娘子甚为美貌,不知是哪家的?”
  “哪个小娘子?”
  “喏,最大那棵柳树下。”
  “莫不是那个穿着红衫的小娘子?腰身看着比垂柳还袅娜,魏兄果然独具慧眼!”
  “这是自然!”
  “哈哈,如此看来,魏兄府中一定还缺一房侍妾了……”
  ……魏兄?魏骥?
  朕眉头跳了跳。其实用不着这声魏兄,朕也能认出最近日日在朕耳边歌功颂德的那把声音。另外,若是朕没记错,魏骥年过五旬,家中已经有数十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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