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作者:谢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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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从那晚开始一切便已经乱了套。
薛措这回温柔得不像话,照顾得也很妥帖,给他收拾整齐后,将他揽在了怀中。
晏适容眼睛热了起来,微微侧身将头压在薛措怀里。
薛措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嗯?”
晏适容点头:“不瞒你。”
薛措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他放在床上,自个儿也合衣上了床,仍然是抱着他的。
晏适容产生很踏实的念头,可想着想着,又将踏实想成了不踏实。
明明做了许多年的准备,他告诉自己,说不准儿哪天自己便会毒发身亡,便是看哪天阎罗想起来了取他姓命。
可日子渐渐逼近,身子也一日复一日地沉重,他却觉得先前的准备都在薛措如炬的目光之中燃成了灰烬。
薛措好似睡着了,借着天明的光亮,晏适容轻轻描绘他的五官轮廓,想再记熟些,死前走马灯里便都是他的脸。
眉是浓密的,鼻是英挺的,嘴是薄削的。
真好,这是他的藏玉。
至少今夜是。
薛措睡熟了仍将晏适容抱在怀中,脸对着脸,晏适容料想自己死后约莫他也会这样抱住自己的妻子。想于此,晏适容有一丝无力的酸涩,既想薛措将他记挂着,又想要薛措将他忘了。
没有江月,没有他,薛措本该过幸福和美的一生。老天苛遇他,便该偿他一世好姻缘,他的薛措值得很好很好的人去爱。
而不是同他这个将死之人搅和到一起。
小王爷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就今夜,就搅和今夜。
他牵紧了薛措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我这个省略号,精妙绝伦!
感谢超凶,铁粉的雷,感谢小女子的肥宅水。
昨天抱怨掉收今天就涨了,你们是许愿灯吗!
文案最后一行,安排!
☆、柱子好看
晏适容这些天平白清减许多,薛措回回见晏适容,都感觉他能被风刮走。
薛措是很忙的,事情堆积太多,都是紧要的大事,一日日忙碌下来已是疲惫至极。偶尔夜深,见晏适容睡了便只悄悄看一眼便走。光是听小王爷今儿个又做了什么,仿佛就能扫清一日的疲惫。
今日从宫里离开时时候尚早,晏适容想来还没有睡,思于此,薛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看见晏适容正坐着饮茶,薛措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的笑意,“你在等我。”
晏适容仰头看他,直言道:“皇兄可是有削藩之意?”
薛措轻声哄:“你安心养病。”
边将与藩王是压在晏清心头的两大患,如今斩去一头,晏清势力高涨,自是存有趁热打铁,斩去另外一患的心思。
可放眼满朝,又有谁能为晏清趁热打铁?
谁敢?
晏适容蹙蹙眉头,提醒他道:“那些藩王你碰不得。”
薛措仅凭佐政一司,若想撼动那些盘虬封地已久,根基深厚的藩王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是佐政司指挥使,削一官可以,削十官也行,可若是削藩王,那便不能独善其身了。
薛措笑了下:“我知道。”
晏适容见他笑了,以为他不当一回事,扭过头认真同他说:“你不许碰。”
薛措被他这紧张的模样逗乐,摸了摸他后颈,“放心。”
晏适容这方稍稍放下心来,便是不晓得这被他皇兄推出去的众矢之的会是谁了。
两人说了会话,承贵敲门传话道:“爷,公主寿辰的请柬送来了。”
他阿姊果然深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索姓一张请柬写了二人名字,座次也安排在了一处。
晏适容看着请柬上两人连缀的名字心情大好,吩咐承贵:“裱起来,裱起来!”
哪知薛措却快他一步藏在怀中,人则先行一步了。
“把我的请柬还给我啊!”
“不。”
“……”
濯灵本是打算团圆节后便去南安行宫小住些日子,但晏清有意为她CAO办寿宴,这便一直捱到了九月,去行宫也便拖了一拖。
晏清想这京城刚清除了业障,是该沾沾喜气,圣旨一下,便将濯灵生辰宴提了规模,大半个朝廷的都请来了。这些年濯灵都沉寂在府,一朝CAO办起来便要办得与众不同,男宠黎寅献计献策,据说这场生辰宴别开生面。实在当值的走不开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嘱托同僚明日分享一下观后感。
九月初五那日晏清自是早早过府,入了席,惠妃坐在他身边,凤目轻扫,便将对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对面便是六王爷同指挥使了。
谁也没将她当回事,薛措只顾给晏适容剥虾,匀称白皙的十指灵活地完整剥出洁白的虾肉,归到晏适容的碗里。不一会儿,薛措面前的虾皮便已累积若小山了。
晏清也随着江月的目光也扫了眼,道:“指挥使同小六倒是亲厚。”
江月轻飘飘道:“可不是么。”
晏适容讪讪地笑了,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李祝转了两下眼珠子,心道关键时候小王爷还是得靠兄弟的:“禀圣上,自您颁了《大魏律》最后一条,在薛指挥使的严加管教下,六王爷确实收敛许多。若不得薛指挥使割肉喂鹰,言传身教,六王爷只怕要糟蹋京中更多的适婚男儿。”
郑瑾和冯尹当即便把这么些年晏适容与满京儿郎传的花边消息给大家回顾了一通,在座的也有不少在《桃李录》上载过大名的,羞愤难当,一口一口喝着酒。
余下看笑话的便是深觉此话有理,恶人还需恶人磨。
李柷举杯:“这第一杯,便要敬薛指挥使救千万适婚男儿于水火之中。”
众臣纷纷倾杯:“谢薛指挥使!”
其间以高少卿、李榜眼和叶侍郎声音最为洪亮。
晏适容:“……”
众人喝下第一杯酒,濯灵姗姗来迟,今日她穿了极美的水红锦缎,风情摇曳,顾盼生辉,佯装嗔怪道:“怎么本公主这个寿星还未来,你们倒是先喝了起来?”
她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江月面前,似惯例般踩了她一脚:“怎么?惠妃可是有不满?你这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江月这才低下头,柔声道了句:“哪里,哪里。皇姐休要打趣月儿了。”
濯灵懒得理她,看向黎寅,后者立马会意,拍了三下手掌,舞姬婀娜上场,这宴便要开始了。
事后,众臣们回忆起这场公主宴,纷纷露出玩味的微笑。
没去的同僚问:“怎么了?怎么了?”
众臣只顾笑,似在回味昨天,好半天,抚掌道了个“妙”字。
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早知濯灵与众不同别具一格,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公主宴的尺度竟会那么大——建春四楼的头牌一共四人竟都齐了。
梅楼盈盈小蛮腰,兰楼风轻掌舞俏,竹楼桐叶吹凤箫,菊楼鹤烛一吟曲,只管让你魂断消。
众臣眼睛都看直了。
这可不就是建春四大幸事,千万恩客的伟大梦想,未料濯灵竟帮他们一一实现了。若非晏清在场,按捺不住的臣子便要叩谢公主隆恩了。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众臣嘴角慢慢上扬,心里放荡狂笑。有胆小的悄悄看了眼晏清神色,见到晏清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便放了心,大胆地继续观赏。
不由得说公主府的节目尺度比宫里大多了,宫里翻了天也就舞姬们将薄纱往你眼前一抹,可公主府的花魁们,尤其是盈盈姑娘舞服可是露脐的。俗话说得好,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那腰段,那舞技,那丝丝媚眼,只怕乐天家中的小蛮也要逊她三分。
有人欢喜有人愁,臣子们眼睛发直,可晏适容便不知该将眼睛往哪瞅了。
看吧,碍于薛措情面他不敢。不看吧,亏得很。
于是眼帘半遮掩,虚虚掠过花魁们,定在了大柱之上。
薛措自顾自剥虾与他,见他正襟危坐,不由得一哂。
濯灵见晏适容的视线有些偏离,便问了:“你平日里不是最爱看这个了吗,黎寅为了你可花了血本,你觉得不好看?”
晏适容虎躯一震,挤出笑容对濯灵说:“好看!好看!”
薛措将虾壳一丢,不剥了。
晏适容偷睨薛措,觉得他面色不善,咬牙道:“不过我今日身患重病,连着口味也清淡许多,这些我已是不再钟情了。”
闻言,满座哗然,嘴上“噗”地笑出了声,心里约莫是都在“呸”的:六王爷,您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呐?
就连晏清也是狐疑地瞥他一眼,暗自好笑。
这些人哪里懂得生命可贵呢?
今儿个是公主寿宴,只宴大臣,未宴家眷,唯一家眷在这儿的也就是晏清及他的后妃,濯灵及她的男宠,晏适容和他旁边那位了。
后妃和男宠谁敢僭越管晏清和濯灵?
晏适容到底是求生欲极强,察言观色,说不看就不看,人看花魁他看大柱,伸手给薛措指指点点:“啊!你瞧这大柱多好看!气派!辉煌!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柱子!真好看!”
薛措拿帕子拭干净了手,然后专心给晏适容挑鱼刺。
晏适容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儿碗里的鱼,碗都要盯出个洞来了。
好容易将花魁献艺捱了过去,一群身着清凉的舞女们又献起了舞。晏适容刚一抬头,二十个女人齐齐朝他抛媚眼,吓得他立马看向薛措,以眼神示意自己无辜。
薛措不挑鱼刺了,抬起头仔细观赏舞蹈。
晏适容不高兴了,低声道:“你别看了。”
“我为何不能看?”
晏适容撅起嘴,精致的桃花眼连上挑的弧度都有如天赐,将薛措一看,眼里满是委屈。可此刻薛措问他为何不能看,他却答不上来。
他和薛措……
是了,连家眷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四舍五入,他凭什么管薛措?
晏适容放下筷子,不说话了。
薛措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想听的话,再一看晏适容,他已将脑袋重重低下了。
薛措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案下抓住晏适容的手,语调是他都意外的温柔:“若我不看,小王爷也不许看?”
晏适容如一潭净水被薛措击中,里里外外都绽开了涟漪。该镇定些的晏适容,你又不是见过世面,他告诫自己。
于是小王爷沉着声音道了句:“好。”
薛措再道:“你以后不许去建春街了。”
小王爷也不愿让自己吃亏,顾及人多耳杂,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那你不许喜欢惠妃。”
薛措眉头紧皱,费解道:“我何时喜欢她?”
晏适容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却很是疑惑,语气还颇有些打翻了醋罐的意味在里头:“你休得诓我,那日她去你府上求你念在昔日情分上救救她爹,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薛措回忆他说的究竟是哪一日,脑海中依稀还有些许印象,便道:“不过是她入宫前在宫外识得我罢了,我救了她一命,便是如此了。”
“你真的不钟情于她?”
“我钟情于你。”
晏适容愕然,紧接着笑了一声,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这么忘形,连忙咳嗽两声,板正了脸色。
可他一颗心要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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