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争的江湖奋斗记事 作者: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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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遽然收缩,水流到了此处便格外的湍急,船行峡谷之中,便见得碎琼乱玉飞溅,湍急的白浪打着旋儿猛然冲进深潭中,刚在潭底旋了一圈,就被更大更急的浪头拍散,旋进更深更险的漩涡中。经年累月被激浪暗流冲刷的江石早被塑出了峥嵘怪貌,且还藏在湍急的水流中、深黑的漩涡下,一个不小心行船就会擦着碰着,自雷公峡通航以来,每年敢于从此行险过船的不晓得葬送了多少。
若放在平时,天星派的弟子出山万不会选择坐船,毕竟不是谁都有龙王保佑的,若是一个不好,在水里就是有绝顶轻功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但此地地势极险,只有一条出山的路,还是先民冒死从峭壁上凿出来的,如今正值严冬,连绵不绝的大雪早已将那不过堪堪能容一匹骡马行走的小道给封上了,唯有这雷公峡因为水流实在湍急,便是再大的雪再冷的天气也不会上冻,故此此时出山唯有水路一条。
以往天星派弟子出行总在夏秋两季,若是不能赶在落下第一场雪前回来,便也只好在外过年了,但如今却不同。
血噬经现世,血魔已然成了气候,若再不赶紧想法子除去,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江湖上但有些底蕴的门派都知道数百年的故事,原因无它,实在是那段记忆太过惨痛了些,以致正道英豪们虽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将血魔诛杀,但却致使数家历史颇为悠久亦颇有底蕴的大门派就此断了传承,被灭了门的小门派更是多不胜数,正道一度衰撅不振,直到百年前才渐渐恢复了元气,不想这才刚刚兴旺了不过百年,血魔竟然又重临世间,怎不叫知晓内情故事的人大惊失色乃至于两股战战。
天星派的掌门卢俊山接到试剑堂的飞书后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便聚集起了长老们选出继任人,跟着便宣布退位,自己则领着一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的高手悄无声息地踏上了九死一生的路途。
“师父,前面就是雷公峡了。”
卢俊山正负手立于船头,忽听身后一道清朗声音道,转过头去,见得正是自己最为得意的三弟子全英。
卢俊山看着徒儿只能称作普通的面容,微微颔首,素来严厉的眼神稍稍放缓,道:“雷公峡行船极险,等闲不会有人从此过路,为师从十五岁便出门游历,见今也不过是坐了两三回船,若不是此番事情紧急,也不会选择走水路。不过你如今年纪还轻,年轻人多见识一下风浪与你日后有好处。”
全英笑道:“师父说的是,弟子记下了。”
卢俊山望着他,沉默了一下,忽的叹了口气:“我自幼痴迷武道,不曾娶妻生子,你们师兄弟三人在我眼里便同我亲子一般,只是你大师兄虽然勤奋刻苦,为人却有些鲁钝,你二师兄虽然聪明些,又太跳脱了些,唯有你兼有二者之长,难得心性也好,我原本属意你来接任掌门,不想你竟坚决不允,更瞒着我偷偷跟了上来……你可知此行要面对的绝非小风小浪,轻易就能葬送性命的?”
全英肃容正色:“弟子闲来时颇读了几卷典籍,对于数百年前的故事也略有所知,于理,血魔肆虐人间,身为正道弟子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于情,师父道视我们师兄弟如亲子,弟子又何尝不是视师尊如父,正因如此,弟子才万万不能眼看着师父等师门长辈为大义行险,身为弟子晚辈却安坐家中享福。”他恳切言道:“于情于理,弟子都应该跟着师父,为了诛除邪道恶魔略尽绵薄,以表寸心。”
卢俊山望着他刚毅的面容,沉默半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微微一叹:“为师从前觉得有你这样的徒弟此生便算没有白活,这时却又觉得,你这样好……着实也不大好。”
全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弟子只盼着不会丢了师父的脸面。”
雷公峡眨眼便至,众船工不敢掉以轻心,打叠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行船,直用了小半日才通过那道峻极险极的峡谷,宽广的河面遥遥在望,不独是船工们,就是天星派的一众高手都松了口气。
卢俊山转过头去正要跟全英说话,不想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此时距离峡谷出口尚有一段距离,水流虽然稍稍平缓了一些,但也是相较峡谷中的险恶而言,实则仍是峻浪疾风,船行此处,其速颇疾。不想那峻急浪头下不知何时竟横了一道拦江铁索,伏在水中看不真切,天星派一众人等也不曾想过险恶的雷公峡都闯过来了,竟会在此际遭伏。
恶浪之中,只见去势甚急的船只骤然撞上了那粗大的铁索,船头顿止去势,船身蓦地一震,船尾在湍急的浪头与去势被阻的双重作用下猛然竟被抬了起来,在满船滚成滚地葫芦的船工的惊呼中,船身被水流冲得朝一边偏去,眼看着竟然要翻个个儿,一时顿了一下,忽又重重砸入水中,溅起好大水花。
不一会儿一个船工连滚带爬从仓底滚上来,声音哆嗦,难得竟还能把话说囫囵了:“船底叫暗礁凿破了,天星派的英雄们且各自逃生去吧。”
卢俊山脸沉似水。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险地,若说设下拦江铁索的不是针对他天星派而来便是鬼都不信!
但如今不是纠结究竟是谁在同天星派过不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弃船逃生。只此处犹在峡谷当中,两侧山壁光滑似镜,水流湍急,所幸峭壁并不十分高,借着峭壁上稀疏生的几丛草也能爬上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仓底便涌进了半仓的江水,船只很快就要沉了!
千钧一发之际,卢俊山环视惊惶不安的天星派众人,沉声道:“尔等不必惊惶,且随我来。”
说着劈手一掌将跟前的船舷劈成数块,手臂一长将之挟在腋下,另一手拎过全英挟在腋下,清啸一声,身形如大鹏展翅腾空而起,跟着手臂微微一抖,一块船舷便朝着江面激射而出,眨眼便落在湍急的浪头上,眼看着就要被激流卷走,卢俊山挟着全英已然飘然而至,脚下在那块木头上一点,身形旋即借力再度腾空,跟着又是一块木头激射而出,如是者再三,卢俊山二人很快便到了傍边峭壁之下,借着最后一点余力,毫不费力地跃了上去。
066、巧言诡辩
眼见卢俊山如此作为,天星派随行众人俱不是庸手,当即纷纷扬手劈下船舷或甲板,腾身而起,朝着岸上激射而去,一时江面上人影纷飞不迭,极是热闹。
可惜那些舟子船工却没有那样的好身手,运气好些跑得快些的还有天星派的高手挟在腋下救上岸,或有不及奔上前的也只能落入水中听天由命了。
且说卢俊山挟着徒儿在峭壁上几番借力轻松翻了上去,不想脚跟还没有站稳便瞧见上面早有数人守候,当下眼瞳微缩,一伸手就将全英拨在身后,冲着为首之人略一拱手,沉声道:“未知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设下埋伏阻我去路!”
那为首之人却是个年轻人,约摸二十余岁,生得高鼻阔脸,很是英武,此时一见卢俊山开口,长眉一扬,露出一个微笑来,温雅地还了一礼:“区区魏海明,听闻天星派卢掌门一手摘星掌冠绝天下,区区慕名已久,特意在此等候,专为领教卢掌门高招,还望卢掌门不吝赐教。”
卢俊山冷笑一声:“既要同卢某较量武艺,阁下划下道来,卢某无有不应之理。然阁下却在此险地设下拦江铁索,令我天星派众人险些丧了性命,如此小人行径,岂是英雄所为!且阁下前后不挑,非在卢某率众赶赴青阳山诛魔大会之际设伏于此,依卢某看来,恐怕阁下所言较技是假,奉那血魔之命,特意在此等候卢某才是真的罢!”
魏海明微一挑眉:“卢掌门果然慧眼如炬。”眼神往悬崖边上一瞟,唇边露出来一丝微笑:“天星派果然高手如云,区区特意选在如此险地设伏竟然都没能留下一两个,果然不愧是武林正道巨擘中坚——”
话音犹在空中缭绕,他的身影倏忽不见,却见数丈之隔的卢俊山身形蓦然一动,也不见如何蓄势,猛然一掌拍出,雄浑内力奔涌而出,挟着一股凌厉劲风瞬间席卷而至。
啪啪!
卢俊山同魏海明一触即分,脚下未曾移动分毫,只脚下所站坚石往下沉了半分。卢俊山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了一下,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摘星掌虽不能称之为独步武林的绝学,但其精妙高深之处亦非寻常武学能比,他自幼修习摘星掌,至今已逾五十载,可说是将这一门武学练得炉火纯青,等闲人绝非他的对手,就是同辈中能胜过他的也绝不超过二十之数,不想这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竟然能跟他力拼而不落下风,甚而论及内力还比他雄厚几分!
这年轻人是从哪里来的怪胎,就算他打从娘胎起就开始练功,至今也不过二十余载,怎会有如此雄厚内力?!
一念尚未转过,卢俊山只见那自称魏海明的年轻人唇边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身形微动,当下心头一紧,不敢怠慢,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场中两道人影快至绝伦,只能依稀瞧见淡如轻烟的人影缠斗在一处。
啪啪啪啪!
拳脚相击之声并发,以全英的眼力,竟然看不出来两人如何过招的,一时心中大为警醒,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亏自己还以为自己的功夫颇拿的出手了,在真正的高手跟前还是不值一提,看来以后还得戒骄戒躁才是。
“全英,这些究竟都是什么人?”此时紧随其后渡江的天星派众人纷纷上得岸来,老成持重的胡长老问道。
全英刚要答话,忽听场中一声轻笑:“素闻摘星掌大名,原来也不过尔尔。”话音未落,天星派众人猛然见得一条人影倒飞出来,全英看得真切,眼瞳骤然紧缩,想也不想即腾身而起,将卢俊山接下。
孰料他的手掌甫一接触到卢俊山的衣角,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道却猛然击在他的右肩,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全英大惊失色。他身后不远便是悬崖,崖下怒浪排空,若是掉下去必然九死一生!他正要扭腰极力稳住身形,却听耳边一道细小却清晰的声音猛然迸发:“快走!”
是师父!
全英已经来不及想卢俊山为何要将他打下悬崖,听到师父声音的那一刹那他一愣神,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便再也没有了扭转乾坤的机会,高大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遽然落下悬崖。
“掌门师兄!”天星派众人没有料到会出此变故,一时大惊失色。
“卢掌门苦心孤诣,区区佩服。”魏海明身形飘然落在不远处,一派气定神闲。
卢俊山却狼狈得多,落地之后脚步踉跄,勉强才站稳了身形,胸腔鼓动几下,一道血箭蓦然自口中喷出,脸色骤然惨白。
胡长老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扶住,却被他伸手拂开,利如鹰隼的眼眸死死盯着魏海明,冷声道:“未知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血魔,却是卢某眼拙了。”
“什么,他就是血魔?!”胡长老听得分明,脸色勃然一变。非独是他,天星派众人闻得此言纷纷色变。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血魔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站到了他们面前,更没有想到,江湖人谈之色变的血魔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年不过二十许的年轻人!
魏海明拊掌一笑:“卢掌门果然聪明。”眼神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天星派众人,他唇边笑意微敛,负手傲然而立:“闻得武林同道有意召开什么诛魔大会,不巧本尊便是那欲被武林同道诛除的魔头。”他啧了一声,摇摇头:“本尊一心痴迷武道,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奈何这偌大的江湖竟容不得本尊,只欲将本尊除之而后快。本尊自问并非宽容忍让之人,被人欺到头上还做个不出声的鹌鹑,既然有人想要本尊的命,须怪不得本尊先下手为强,先要了尔等自诩江湖正道的伪君子性命!”
“巧言诡辩!”卢俊山冷笑一声,神情一厉:“卢某此行正是为诛除邪魔而来,如今既然遇上了,说不得要为武林除去一害,倒也省却许多手脚!”
“巧言诡辩又有什么打紧。”魏海明微微一笑,显得极是温文尔雅,“自来成王败寇,本尊深以为然。若是你能胜过本尊,本尊便是死于你手也毫无怨言;若是尔等自诩侠义的正道敌不过本尊,须也怨不得本尊将尔等诛除干净,再冠上邪魔外道之名。”
他说着瞧着正努力拖延时间调息的卢俊山,眼神戏谑:“本尊倒是十分想知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若是知道自己成了自己口中深恶痛绝的邪道会是个什么模样。本尊只要想一想那样的场面,就觉得真是说不出的舒爽愉悦,卢掌门,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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