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扫了眼这群人,目测多是蛮力为主的乌合之众,便道,“没想到你们的主子就派了你们几个出来。一起上吧。”
“你找死!”一个刀疤脸啐道,几人便齐齐向沈遥冲去。
沈遥足下一点,飞身而起,他衣摆飞扬,脚下一一踏过众人的武器,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只听哐当哗啦之声,众人手上发麻,好几人的兵器便已脱手落地。
沈遥足尖一勾,一根齐眉棍自地上弹起,被他接入手中,他顺手在身前抡了两圈,舞出嗖嗖棍风,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众人只觉手心冒汗,心知眼前这人不是好惹,几人看向刀疤脸,等他下令。
就在这时,沈遥忽然感到手背有种毛毛刺刺在爬动的感觉,他心中倏然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蜘蛛已顺着齐眉棍爬上了他的手背。
那蜘蛛全身以灰色为主,在身体和腿上有一些黄黑相间的花纹。沈遥只觉得头脑猛地一晕,蜘蛛的身体、八个触爪在他眼见无限放大,和以往的恐惧交织、重叠、扩散,他鸡皮疙瘩迅速泛起,背后冷汗骤起。“啊”的一声惊呼不受控制的从口中发出,齐眉棍应声落地,他大力甩手,将蜘蛛摔在了地上。
刚才还非常紧张的几个打手,见此情况,纷纷挑眉对视。
“你小子原来怕蜘蛛啊!”刀疤脸冷笑道。
沈遥咬牙调整呼吸,尽量看似镇定的瞪向他们,眼角的余光却还是不由的扫向地上的蜘蛛。
“老三,看你的了。”刀疤脸对旁边一人道。
“呵呵,老大你就瞧好了,我身上不仅带了小花,还有小黑和长腿——”
……
玄七坐在二楼雅座,心不在焉的看着楼下的表演,忽然心头没来由的一跳。
他知道沈遥本领不弱,自己不该那么担心,可还是牵挂难安。
不安的感觉越发难耐,玄七不再犹豫,起身便往楼下走去。
刚到楼下,便见一个小厮迎面走了过来,对他道,“公子,您那位朋友在芙蓉那里出了点事,请快跟我来。”
玄七乌眸幽然一动,点头跟上。
☆、探秘
玄七跟着小厮来到乐仙楼后院,穿过拱门,进到一个花园中。
风动,月光隐于云后,地上的人影被黑暗吞噬。
玄七的脚步微微一顿,垂在身侧的两手指尖微动。
就在这时,花园两侧的树丛后,数条人影倏然冲出,棍棒拳脚破风而来。
没人看到玄七是如何出招的,只是下一刻,惨叫响起、棍棒摔落、人影倒地。
云开,月明。
七八个大汉跌坐在地,纷纷捂着自己的右手,哀嚎不断。他们的手背上都扎着三角飞镖,镖身纤薄,入肉不浅,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冒出。
玄七立在当场,月光照着他颀长的身影。他面色幽沉,看不出情绪,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比这月光还要冷冽。
现场唯一没有中镖的小厮吓得咧着嘴,转身拔腿想跑。
玄七反手伸臂一抓,便揪住了小厮的衣领,把他拖了回来。
地上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趁玄七分神,抡起地上的流星锤就像他砸去。
玄七看也不看,身形微侧,挥起另一只手臂一挡一绕,便准确避过了流星锤的锤头,把锁链缠在了臂上。
刀疤脸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沿着锁链传来,从手掌沿手臂到肩都震得发麻,他脸色一白,武器瞬间脱手。
玄七扫视了地上众人一眼,众人直觉如被锁定的猎物,皆都不敢再擅自乱动。这时,就听玄七问,“我的同伴在哪儿?”他的声音低沉清凛,如夜色中的冷月冰泉。
“你,你不要乱来……”一个三角眼的大汉结结巴巴的道,“你要是乱来,你的朋友就没命了……啊!”
他话音未落,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玄七手中的流星锤擦着他的脸侧飞过,重重的砸在一旁的地上。
“我再问一遍,他在哪儿?”玄七面上看不出丝毫惊慌担忧,语气愈发冰冷,大汉的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玄七的心早已惶乱煎熬起来,在听到大汉的威胁时,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便袭上了心头,哪怕自己以前身处生死险境时,也没有过这种心境,就像是心和某处系挂了起来,不受控制的又忧又痛,唯恐那丝系挂断开失去。
他在赌,将情绪深藏于心,用威逼赢求答案,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大汉,只要在那人的神情中看到一丝决绝或杀意,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改变策略,或大杀四方或示弱谈判,只看结果,不计后果。
然而,他知道他赌赢了,大汉的表情从凶蛮到惊怕,最终裂开了一丝怯懦的缝隙。
后颈发疼,这是沈遥醒来的第一感觉。
他睁开眼睛,看到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的阴影。他想伸手揉揉脖子,却发现两手被粗粗的麻绳紧束在了身后,而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小屋的地上,双腿也同样被麻绳捆住。
“嗯?这么快就醒了?老五那棍子看来砸得太轻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在头上响起。
沈遥抬眼一看,不由皱眉,看守他的正是之前被人称作“老三”的男人。
老三斜起一边嘴角,在沈遥面前蹲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用半边肩膀微微调整被束的身体。
“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厉害,结果是个怕蜘蛛的怂包,哈哈——”老三笑得邪佞,伸手撩起沈遥脸上的一缕头发,“看你唇红齿白的样子,留在楼里当个兔儿爷倒也合适。”
听着老三的污言秽语,沈遥咬牙不语,蓄力于手臂,欲挣开手上麻绳。忽然,老三把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掌上赫然趴着一只灰褐色的大蜘蛛,那蜘蛛头上数个眼睛闪着幽光、近在咫尺,身上的细毛根根可见,沈遥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身上力气瞬间卸掉,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被人扼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身体向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老三故意把手在沈遥面前晃了晃。
沈遥闭起眼睛。
“哈哈,就让毛眼陪你玩玩吧。”
拳头大小的蜘蛛爬上了沈遥的侧脸,往昔的记忆再次与现实重叠,阴森的眼神、布满蜘蛛的深坑、腐臭的气味、被吞噬的感觉……坠落、淹没、崩陷、溃灭……
“拿……拿开……”沈遥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嗯?什么?我听不到!”老三的声音夸张的响起,粗大的手指摸上沈遥的嘴唇,“哈哈,你求我,求我我就把蜘蛛拿开!”聒噪的声音不断从头上传来,吵得沈遥耳朵发疼。
沈遥长吸了口气,手在背后努力攥起。
“砰!——”小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老三惊得跳了起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胸口便中了一掌,整个身子向后飞起,重重撞到墙上,再弹下摔到地上。他胸口剧痛,喷出一口老血,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沈公子……”玄七猛地冲到沈遥面前半跪下来,眼见沈遥被捆着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头冒冷汗,看向自己的眼睛透着从没有过的无助,脸上还覆着一只大蜘蛛,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攥到手里狠狠捏了一把,一下移了位,怒火瞬间燎燃而起。
他一手挥开蜘蛛,将那虫儿狠狠弹飞。袖口一抖,一支纤薄的三角镖便滑入手中,被他夹在两指之间,他飞快的用镖刃割断沈遥身上的绳索,将他扶入了怀里。
玄七感到沈遥将脸埋在自己的颈间,用力吸了两口气,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扶我起来。”他听到沈遥在他耳边轻语。
玄七照做,沈遥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玄七却不放心,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没有中毒和内伤,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没事了,”沈遥虚弱一笑,伸手拍了拍玄七的手背,抬手擦了下嘴唇,“只是有点怕蜘蛛……”他轻声尴尬的说着,身体仍然微微靠在玄七身上。
玄七主动向他贴近一些,给他更多支撑,转头将目光射向墙边的老三。
“好汉饶命……咳咳,”老三吓得缩起身子,连呼求饶,“我就是个护院打手,老板让打谁我打谁,不关我的事,好汉饶命啊!”
玄七瞳孔一收,杀意毕现,就在他要动作之时,沈遥一下拉住了他。
玄七看向沈遥,沈遥道,“让他带我们去见他老板。”
“门口还有其他人可以带我们去。”玄七道。
“玄七!”沈遥轻轻摇头,“勿要乱杀人。”
“……”玄七眸色明灭闪动,终是敛下了杀气。
“就……就在前面了。”老三捂着胸口,一路踉跄的带着沈遥、玄七来到乐仙楼南面的一个小院门口,指着里面的一座小楼道,“老板这个点儿一般都在二楼休息。”
“嗯。”玄七应了一声,下一刻,他出手如风,如同处理其他打手一样,点了老三的穴道,老三瞬间定在当场。
他看向沈遥,沈遥此时已面色如常。但玄七刚才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背,触手还是冰凉。
“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老板。”沈遥道。
“是。”玄七应道,暗暗向沈遥靠近了半步。
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小楼下面的两个门卫,两人来到二楼,破门而入。
“啊——”女人的尖叫声响起,二楼只有一个穿金戴银的半老徐娘,正矮着身子想往桌下躲,眼见着避无可避,便一脸惊慌的叫了起来。
“来人,来人啊!”女人大叫,却无人出现,她很快便认清了形势,竟也兀自镇定了下来。
“怎么着?二位闯我乐仙楼是来求财还是砸场子?”她端出了久经世面的老板架子,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摇着手中的镶金团扇道,“不管二位所谓何事,都好商量,我李霞也不是小气之人,钱能解决的事,绝不吝啬!”
“呵,李老板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们也开门见山,”沈遥道,“还请李老板告知,这乐仙楼的‘醉流霞’酒里下的是什么药?从何而来?”
“……”李霞明显一怔,继而双眼一转,姿色犹存的脸上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道,“什么药?哪里有药?”
沈遥感到玄七看向自己,他侧头对上玄七的目光,看出玄七的请示之意。沈遥忽然发觉,玄七其实很有一套自己的做事风格,可在自己身边,这种请示的眼神,他已经看到了多次,在今晚这个让他精神疲累的情况下,身边的男子不仅救了自己,还处处以自己的意见为重,这种感觉就如同在踽踽独行了很久后,遇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与他分担旅途的艰险。
沈遥冲玄七点了下头。
下一刻,李霞只觉耳边擦过嗖嗖之声,紧接着,一截断发自她脸畔掉落了下来。
“啊——”李霞捂着脑袋惊叫起来,她扭头一看,身后墙上楔入了一支飞镖,半个镖身都没入了墙中。再一回头,就见刚才没有说话的男子抬起左手指向她,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和钉在墙上的很像的三角飞镖。
男子面沉如水,声音冰冰冷冷,盯着李霞的眼睛道,“我没有我身边这位公子好脾气,如果你再不说的话,这一镖射中的就是你的眼睛。”
“……”李霞抓紧了身侧的扶手,她在男子眼中看到了自己惊慌的倒影,也看到男子瞳眸收缩的前兆——
“啊,我说,我说,莫要杀我……”她大叫起来,“这‘醉流霞’里放的是乐仙楼后山一眼活泉的水,并不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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