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闭关时,石室内只有他一人,门外每日有四名影卫守护。一日三餐也是由影卫送来。一般如庄主没有提前嘱咐,到了饭点,影卫便会敲门送饭,庄主则会自己开门来接下饭菜,下一次送饭时,再把上次的碗筷收走。这石门从里、从外都可以关上,庄主可以从里面打开,在外面则只能通过这块石牌打开。而石牌是庄主在闭关前交给我的,我一直收在身边从未离身。”薛封一边引沈遥进内,一边向他解释。
沈遥进门一看,里面是一个约两丈见方的空间,头上是高高的顶,顶上凿了数十个小小的孔,光线细细密密射入。石室四周摆着简单物件,中间有一个偌大的白玉圆盘底座,有一层淡淡的白烟笼在其上。
一进入石室,沈遥便觉浑身骤感寒意,眼下看到那白玉底座,便问,“这是寒冰玉吧?怪不得石室里这么冷。”
薛封道,“正是,陆庄主练的乃是纯阳内力,辅以寒冰玉,修习可事半功倍,故每隔几年,他便会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沈遥抱臂搓了搓,问,“晚饭掉在地上,说明庄主很可能是昨日晚饭时被劫走的。那当时守卫的影卫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我已紧急审讯了昨日当值的四个影卫,四人竟然胡言乱语起来。”
“胡言乱语?”沈遥问。
“对,送饭的那个影卫说,昨晚庄主正常开门接过饭菜,并无什么异样,要说特别,就是他在天空中看到了彩色的光芒。”
“彩色的光芒?”
“他说就像大片闪光的彩虹在天空划过,等他回过神来,庄主已经关门进屋了。而守在四周的其他三个影卫,当时都隐身在靠近门边的树上,也说看到了彩色的光。当时几人微微交流了两句,只觉看到了自然奇观,便没有多想。”
“昨晚我好想没注意到天空竟有如此奇景。”沈遥道。
“哼,只怕是四人守卫疏忽,串通的供词!我已下令对四人严刑拷打,四人就算再嘴硬,也别想那么容易就能死得了!” 薛封道。
“那薛堂主问到什么新的线索了么?”沈遥问,听到“严刑拷打”几个字,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尚无。”
“……,庄主失踪之事现在都有哪些人知道?”
“发现至今,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因事关重大,我暂时无法判断是否应该广而告之,故暂且封锁了消息,审讯也是秘密进行的。目前只派了三名精尖牢靠的影卫四下寻找庄主,但尚无所获。”
“这件事看起来像是非常熟悉庄主闭关作息的人所为。如果庄主是昨晚被人劫走,那么对方恐怕已有充分的时间将他运出山庄。” 沈遥摸了摸下巴,看向薛封问,“整个山庄只有你有这开门的石牌吗?”
“是,”薛封点头,继而大惊道,“你莫不是怀疑我?”
“薛堂主莫要紧张,”沈遥挑起嘴角,“庄主既然将唯一的石牌交予你,可见对你是无比信任。而且如果是你所为,你恐怕也不会多此一举带我来此。”
薛封表情略微释然,又听沈遥道,“而影堂训练出的影卫,对庄主失踪这么大的事,莫说四人是否有胆子串通撒谎,只怕连想到这个主意都不太可能,这点,薛堂主应该比我清楚。”
“哼!”薛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听你说那四名影卫看到的奇景,还有一种可能。”沈遥思索了一下道。
“什么?”
“比如中了某种让人瞬间产生幻觉、丧失短暂记忆的迷药。”
“薛某还没听过有这等效果的迷药。”薛封皱眉道。
“呵,”沈遥道,“天下之大,你我不知之物数不胜数,切不可妄下结论。事发之后,你有仔细检查过石室内外吗?”
“检查过,但是并无特别发现。”
沈遥用手点着下巴,在石室里环视了一番,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其他可供人出入的出口。他走到寒冰玉附近,低下身子,透凉的感觉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挥手将寒烟驱开,绕着玉盘仔细查看,忽然指着靠近门口的一个边沿道,“这里是什么?”
☆、鼠舞
日头西移,下午的阳光开始减弱,偏热的天气也逐渐转凉下来。
沈遥是武林盟清机阁调查使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庄。
李守卫苦着张脸,站在药人住的院子门口。
他比玄七晚了一点回到院子,压根不想再和玄七照面,也有些怕和玄七照面。
还好他今天值的是白班,老罗马上就会来换班了。
老罗是个大嗓门,一来到院门口,便对李守卫道,“你小子今天出风头了,把个药人告到刑堂,结果人家被武林盟调查使保下来了,哈哈——”
“你小声点!”李守卫赶忙去捂老罗的嘴。
“怎么,做了亏心事了?”老罗若有深意的看着他笑。
“这事在平时能算什么呀,”李守卫翻了他一眼道,“算了算了,不想说了,我先回去了啊。”
“嗯,”老罗哼了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李守卫喊道,“你要去饭堂吃饭吗?刚才我在那边吃饭,看到春月在骂那个调查使呢。”
“哈?”李守卫转头,诧异的看着老罗。
“呵呵,好像那个调查使要在厨房里抓耗子,春月你也知道的,撒泼的脾气上来,那是不分人的。有人说她们厨房有耗子,她能嘴下留情么,把那个调查使骂得硬是一愣一愣的,哈哈,笑死我了!”
李守卫似乎想象到了那个场景,眉开嘴咧的笑了起来,道,“呵,我现在去吃饭。”
沈遥灰头土脸的站在厨房外面,伸手抹了抹春月刚才喷在他脸上的口水,长叹一声,“哎,耗子啊耗子——”
“公子要抓耗子?”
玄七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沈遥赶忙转身,便看到了那人修长的身影,一身紧致的黑衣包裹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因为逆光而站,他的发丝透着柔和的光晕,五官英俊得有些不太真切。
“玄七,你怎么来了?”沈遥笑着走了过去。
“我在木屋听到守卫说你在厨房抓耗子,被……”玄七顿了一下,道,“所以过来看看。”
“你出院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沈遥问,看到玄七摇了摇头。
“公子为什么要抓耗子?”
“这……”沈遥犹豫着要不要解释,就听玄七道,“玄七明白了,公子不方便说便不用说了。我来帮你吧。”
“你会抓耗子?”沈遥忙问,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玄七又不是猫,怎么能问人家会不会抓耗子呢。
还好玄七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多想,便带着沈遥向厨房背面有排水沟的地方走去。
“那里应该有耗子。”两人轻手轻脚走了半圈,玄七指着不远处的墙根说道。
沈遥看到墙根处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那动物有胖胖的背影、尖尖的耳朵,浑身是黑白相间的花纹,他眨了眨眼道,“我好想看到了一只猫,而不是耗子……”
“是猫。”玄七道。
“……”沈遥挑眉。
“老鼠喜欢钻水沟,猫喜欢捉老鼠,它们如果发现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一时又追不到,就喜欢坐在旁边等着看。”玄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猫还真够无聊的。”沈遥道,“所以我们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哦不,守沟待鼠就可以了?”
玄七点头,道,“我先把猫弄走。”
他足下无声,上前几步,靠近那只猫,蹲了下来,嘴里模仿耗子发出“吱吱”的声音,那猫回过头来,玄七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它,猫不理他,又转回头。玄七也不放下手指,再次用“吱吱”声吸引它转头,这次,猫扭着身子走了过来,嗅了嗅他的手指,用头和嘴蹭了蹭。
日影西斜,黑衣冷面的男子和柔软温暖的毛团被阳光在地上投射出一长一短两个阴影,产生奇妙而和谐的感觉,沈遥看着,觉得好似有片轻飘飘的羽毛拂过自己心尖。
这时,玄七伸手一把卡住猫的前肢根部,把它托起,因为姿势巧妙,那猫后腿蹬起,却没有蹬到他,玄七往远离水沟的方向走了几步,把猫放下,往前轻轻一推,喝了声,“走吧。”
那猫便撒开爪子一溜烟蹿走了。
沈遥走上前来,笑道,“看不出你还挺熟悉猫的习姓的,你刚才抓起它的时候,是不是趁机摸了它一下?你是不是喜欢猫啊?”
“……”玄七不语,把头微侧。
沈遥发现他每次窘迫的时候,都喜欢这样,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公子身上有吃的吗?”玄七把沈遥拉回正题。
“没有,怎么了?”
“需得在水沟旁放点诱饵,引诱老鼠出来。”
“那我回食堂拿些好吃的来,腊肉、香肠如何?”
“其实花生米会更好一些。”玄七道。
“哦?”沈遥看玄七一脸认真的样子,便道,“嗯,听你的。对了,是不是还要支个陷阱?像小时候在雪地里捉鸟那样?”
“小时候雪地捉鸟?”玄七反问了一句。
“对啊,就是把一个筛子支起来那种陷阱。”沈遥随口道,却见玄七一副对此陌生的样子,便问,“你小时候没和其他孩子这么玩过吗?”
玄七摇了摇头,他其实已几乎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因为被收入影堂之后,他们都会服下洗去之前记忆的药物,早年的记忆,全被严酷的训练、残忍的生存考验占据,所以他才会那么有把握抓到老鼠……不过这些,是不需要向沈遥提及的。
“……”沈遥似乎想到了什么,想问玄七又不知从何问起。
玄七这时道,“支陷阱的话,老鼠很难上钩。公子只需从厨房拿一个稍大点的碗盆,待会老鼠出现,我便扔过去扣住它。”
“对哦,”沈遥拍了下手,“你的暗器功夫是很妙的。”
“……”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个初遇的雨夜,玄七顿时有些尴尬难安。
沈遥却颇觉有趣的冲玄七笑笑,很快按他所说取来了诱饵和容器。
几粒喷香的花生米撒在水沟旁边的地上。
玄七和沈遥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躲着,静静等待。
沈遥站在玄七身后,见他神情专注的盯着水沟方向,似乎像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一样。微风吹过,玄七的发梢飘到了他的脸上,挠的他鼻尖痒痒的,沈遥突然想起之前揉着玄七头发的感觉,玄七的头发干净而略有些干涩,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驯从之下却带着一股倔强。沈遥伸手拨开脸上的发丝,忍不住在指尖绕了个圈。
玄七忽然回过头来看他,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只肥硕的灰老鼠猛地从水沟中蹿了出来,一对发光的黑豆般的眼睛左顾右盼了几下,便蹿到了花生米旁,两只前爪捧起其中一粒,张嘴啃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碗凌空飞旋而至,老鼠听到风声,抛下花生米就要逃窜,大碗却像算准了它的去路,准确的将它倒扣在了下面,留了半截尾巴在碗沿外面。那碗落地后毫无碎裂,只是被老鼠在下面冲顶的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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