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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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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陶墨轻叹。
  群香楼,烟花地。人常言,□无情,但嫖客何尝有义?一个强颜欢笑,一个寻欢作乐,来来去去都是逢场作戏。便是小倌与小倌之间,也难有长久的情谊。那里的朋友,确是千金难买。
  蓬香也跟着叹气道:“晚风公子那样好的人,怎的也会有人杀他?”
  老陶道:“你怎知他不是自杀?”
  蓬香一愣,干笑道:“好端端的人,自杀做什么?”
  旖雨用袖子抹了抹泪水,对他道:“茶凉了,还不去换一壶?”
  蓬香忙应声去了。
  顾射道:“你是爱茶之人。”
  旖雨强笑道:“顾公子何出此言?”
  顾射淡淡道:“我若是伤心,绝对不会管他人的茶是否凉了。”
  旖雨笑容顿垮。
  老陶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大为满意。看来邀请顾射一道来这着棋是下对了。
  陶墨见旖雨面色惨淡,安慰他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莫太伤心了。晚风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旖雨道:“不知凶手可曾找到?”
  老陶道:“早晨的案子,除非凶手自首,不然哪里这么快能寻到。”
  旖雨沉思片刻,道:“晚风为人谨慎,绝不会与人结怨的。会不会是强盗?”
  老陶问道:“你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几时?”
  旖雨道:“两个月前吧。我攒够了钱赎身,便想来寻找陶……”他无言地望着陶墨,大有此言不必说,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陶墨想到顾射在旁,坐立难安。
  老陶干咳一声道:“那你可知那时晚风可有离开群香楼的打算?”
  旖雨道:“群香楼里谁不想离开呢?可惜我心有余力不足,不然一定与他一道离开。唉,早知今日,我当初或许应该留在群香楼。也许他就不会遭逢毒手。”
  顾小甲道:“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是强盗做的,一会儿又说要是你在,就不会遭逢毒手。难不成你还能赤手空拳打退强盗不成?”
  旖雨道:“我若是在群香楼,他便不会单独上路……”
  顾射截断他道:“他为何是单独上路?”
  旖雨一怔道:“莫非他还有人同行?”
  顾小甲也回过味来,问道:“你身边有个小跟班,为何他身边没有?你又怎知他身边没有?”
  旖雨缓缓叹了口气道:“原本他身边的确有个小厮,只是不久前离开了。他与那个小厮感情甚笃,他曾说过不想再招小厮,所以我以为……难道不是?”
  老陶道:“尸体只有一具,究竟与不是,目前还不清楚。”
  旖雨望着陶墨,双眸泪花微闪,“此事还请陶大人多多留心。”
  陶墨颔首道:“放心。”
  “我在谈阳县无依无靠,只有陶大人一个……朋友了。”他将朋友二字说得极为含糊不清。
  顾射施施然道:“大家同在谈阳县,陶大人自然会一视同仁。”
  旖雨贝齿轻咬下唇,定定地望着陶墨,似撒娇,又似娇嗔。
  陶墨视线左右乱晃,“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老陶原想问得再透一点,但旖雨显然不是易于之辈,心中又有了防备,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附和道:“的确叨扰太久了。”
  陶墨与顾射一同站起。
  旖雨目光不禁落在陶墨手中的暖炉上。
  陶墨一愣,这才发现顾射手上的暖炉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的手中,不由面色一红,憨憨地笑了笑,匆匆告辞。
  旖雨看向顾射,却发现对方对自己连目光都欠奉,径自转身走了。
  他们走后,蓬香才缩着脑袋从厨房出来。“公子,怎么办?”
  旖雨慢慢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竟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过了许久才道:“让我好好想想。”
  
  陶墨抱着暖炉从旖雨屋里出来,下意识地就跟着顾射准备上顾府的马车。
  他身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陶墨转头,却是郝果子站在自家的马车旁朝自己使眼色。老陶在他身后,面色意味不明。
  陶墨尴尬地收回脚,将暖炉塞进顾射怀中,干笑道:“多谢顾公子的暖炉。”
  顾射问道:“今日几时回府?”
  他问得这样自然,仿佛陶墨本就住在顾府,而不是寄居。
  陶墨不敢看老陶脸色,便道:“晚饭后便回来,不必等我用饭了。”
  顾射点点头,坐进车内。
  顾小甲跳上马车,抓着缰绳道了声驾,马车便缓缓从他面前驶过。
  老陶道:“人都走远了。”
  陶墨回神,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内,老陶默默地望着陶墨,心中却是思绪万千。这次回一趟睥睨山,不但解开了他与明尊之间的心结,让自己获得解脱,而且让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男人之间的爱情。关于雪衣侯和明尊的传闻他之前陆陆续续也听到不少,刚开始是嗤之以鼻的,后来想得多了,又觉得心酸。在他看来,明尊之所以会委身雪衣侯,应当是为魔教捐躯,不然雪衣侯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魔教?但真正看到两人相处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多么的功利和肤浅。这样两个人,若不是真心喜欢对方和确认对方以同等之心看待自己,是绝不会在一起的。
  只是明尊与雪衣侯是明尊与雪衣侯,陶墨与顾射又是另一回事了。明尊与雪衣侯虽然一在江湖一在朝堂,但无可否认的是两人都是当今天下难得的奇男子。他们二人互相欣赏惺惺相惜,乃至情投意合都无可厚非。而顾射其人他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应当算得上是此类人,唯独陶墨……
  他看着陶墨昏昏欲睡的面容,轻轻叹一口。他受陶老爷救命之恩,又与陶墨相处两载有余,早将陶墨当做自己的子侄看待。在他心底,自然也希望他能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出色之人。陶墨对顾射有意,他看得出来。顾射对陶墨不一般,他今日亲眼所见,心里也有了底。若顾射是女子,出嫁从夫,他倒不担心,非但不担心,还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哪怕顾射来头不小。偏偏顾射是男子,且是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惊采绝艳的男子。陶墨若是与他牵扯不清,恐怕到头来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结局。
  这样想着,他伸手轻轻拂过陶墨的睡穴,然后推开车门道:“去客栈。”
  郝果子一愣,“哪家客栈?”
  “与县衙近的,以后来回也方便些。”
  郝果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回头看了陶墨一眼,却见他垂头不语,以为他默许,只得从命。
  
  亥时三刻。
  茶凉。
  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一字未落。
  顾射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棋碗中插入,抬起,插入,抬起……
  顾小甲和桑小土从外面进来,脸冻得有些发白。
  顾小甲搓了搓手,道:“公子,这么晚了,他估计在衙门歇下了,不如您也先歇了吧?”
  啪。
  顾射从棋碗中拈起一子,又丢了回去,“去准备马车。”
  “啊?……是。”
 
 
 
55、来者不善(一) ... 
 
  夜深人静,街道空寂。
  马蹄与车轮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阴森。
  衙役从瞌睡中省神,纳闷地看着马车停下,顾小甲跳下马车走上台阶,“我要见陶大人。”
  衙役道:“陶大人不在。”
  顾小甲皱眉。难不成是在来路上错开了?
  衙役道:“县衙屋顶漏了洞,大人去运来客栈投宿了。”
  “运来客栈?”顾小甲心下不悦,暗道:莫不是觉得住在顾府委屈了他?
  他回马车,将话一一转达。
  顾射淡淡道:“去运来客栈。”
  看来公子是杠上了。顾小甲幸灾乐祸地跳上马车,拉转缰绳,朝运来客栈的方向驶去。
  
  运来客栈在谈阳县也算是大客栈,旗杆斜插从二楼斜插出来,运来客栈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顾小甲勒停马车,跳下来敲门。
  敲得久了,楼上隐约有骂骂咧咧声。
  顾小甲不理,继续敲着。
  店伙计总算匆匆忙忙地赶出来,哈着腰打开门,见到他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挂上招牌笑容,“顾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阴风。”顾小甲吐了吐舌头。
  店伙计打了个哆嗦,干笑道:“爷说笑呢。您是投栈还是吃饭?”
  顾小甲道:“都不是,找人。把陶大人请出来。”
  店伙计笑容僵住,眼睛直往掌柜的方向瞧。
  其实掌柜刚才就出来了,正站在门边观望,看顾小甲和店伙计一同将目光投向他,不好再赖着不动,赶紧赔笑着上前道:“这夜都深了,陶大人想必都上床……”
  顾小甲见顾射没动静,更加大胆,嚷嚷道:“急事急事。”
  掌柜两边都不敢得罪,又吃不准这急事究竟有多急,便道:“不如请顾爷在这里稍作等候,我上去问一声。”
  顾小甲挥挥手。
  掌柜转头就走。
  顾小甲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看到顾射进门,跟着掌柜往楼上走。
  店伙计吓了一跳。他以为来的只有顾小甲,不想顾射竟然亲自来了,想去拦人,又没这个胆子,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道:“顾,顾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说一声就是。”
  掌柜原本走得就不快,听到后面的说话声,立刻回过头来,看到顾射也是一惊,忙道:“顾公子,你……”
  顾射道:“哪一间?”
  掌柜犹豫了下,便转身引路。
  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谈阳县这个地方,讼师就是营盘,县官就是兵。他宁可得罪县令,也不敢得罪讼师。反正真得罪了县令,他也能找讼师出头。要是得罪了讼师……
  他在右手边倒数第二道门前停下,转头看顾射。
  顾射点点头。
  掌柜便抬手要敲门,倒数第一间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老陶走出来,明知故问道:“顾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顾射道:“问罪。”
  老陶皱眉,“何罪?”
  顾射道:“失信。”
  老陶道:“哦?顾公子递状纸了吗?”
  顾射目光一凝。
  站在他身后的顾小甲看不下去,冲出来道:“失信的就是你们县令,还递什么状纸?”
  老陶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若是顾公子认为我家少爷有罪,也可状告于他,并无不可。”
  顾小甲皱眉道:“你真的是陶墨的老仆?我怎么看着你倒像是他的仇人,恨不得他作奸犯科被问罪才爽快呢?”
  老陶道:“我相信我家少爷为官清廉公正,绝不会徇私枉法。心中坦荡荡,自然不怕鬼敲门。”
  “什么鬼敲门?!”顾小甲大怒,“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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