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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断雁歌 作者:KAK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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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异国奇缘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越发柔和的眉眼和温柔的神情,不知为何竟然完全放松下来,听着他的讲述。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为何要嫁到阆玥做王妃,为何要嫁给我父亲,但我能理解我父亲为何非她不可,即使是成为阆玥历史上子嗣最少的王。”他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从小就跟母亲说,我能做的比以往的那些王的几十个子嗣加起来还要好。”
说完这里他看了慕苏一眼,两人同时笑起来,慕苏轻声道:“客观地说,确实如此。”
贺楼乘夜笑道:“惭愧。”
“月姨,啊就是这位老妇人,她也总给我讲母亲以前的故事。说母亲在遇到父亲之前多么自由,多么恣意而独立,我甚至都在想这样一个女人为何要嫁到这样的地方。她本应该在生活条件更适合她的大夏。”贺楼乘夜道:“这片湖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在生前便告诉父亲,她若是死了,一定要葬在这里,葬在雪松下,葬在雪松因为这里的美丽而颤抖时抖落的雪落下的地方。因为这里能看到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慕苏有些疑惑,但出于礼貌并没有问。
贺楼乘夜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许多年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我想我若是没有这一半的阆玥血统,或许就能了解她了。”
“这孩子……”慕苏问道:“他知道这些事吗?”
贺楼乘夜点点头道:“知道。月姨常给他讲,他的父母都战死在阆玥和西方蛮族的战斗中,所以他与大夏并不结仇,反而因为听得多了,一直想要去大夏。”
“若是我能回去,我能带他走吗?”慕苏蓦地问道。
贺楼乘夜一愣,随即看向慕苏,看着对方漆黑透亮的眸子,没有任何尘埃,垂下眼睫道却并没有接话。
慕苏也没有再说话,但他并不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回归抱有希望,只是想给这个在雪国长大的孩子多一点希望。
贺楼乘夜蓦地道:“你还没给我讲讲你昨日的那个噩梦。”
慕苏一愣,却看见贺楼乘夜看着他淡淡道:“与谁有关吗?”
慕苏的眼光暗了暗,他自然知道贺楼乘夜在影射谁,他深吸了一口气,撇开目光道:“无关。”
“哦?”贺楼乘夜却是很诧异的样子。
“梦到了舍弟。还有家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应当说是……梦到。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在向我呼救一般。”
贺楼乘夜注视着慕苏的侧脸道:“你的胞弟,可是叫做慕荣。”
慕苏对于这个人的神通广大早已不想叹息,道:“是。”
“我也有一个胞弟,就是母亲当时怀孕后诞下的,叫做贺楼乘越。”他道:“不过这个越字不是母亲取得,母亲在生完他之后就过于疲惫卧床休息了许久,这是父亲取得,所以在至今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的名字。”
慕苏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道:“慕荣的名字是因为抓周的时候他只知道抓银票和银子,父亲一气之下说此子爱慕虚荣难成大器,就叫了慕荣。”
贺楼乘夜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他听起来很是聪明啊,倒是知道抓些有用的东西?”
慕苏的眼里尽是笑意道:“是啊。他从很小就很聪明,走路说话学字都很快,甚至我们还以为他就是天生神童。不过大了些之后贪玩去了,白白浪费了天赋。”
贺楼乘夜眼中光华流转笑道:“你们夏人总是要以科举诗书或是武艺战略评人,若是他本就不工于此,而是另有所长呢?我倒是很想见见他。”
慕苏又好气又好笑道:“倒叫你来替他说话?”
两人聊着笑着,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贺楼乘夜蓦地神色一肃,道:“有人来了。”
慕苏愣了愣仔细听,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马蹄声。
“是白茗他们?”慕苏问道。
贺楼乘夜站起身道:“不,只有一人。是封红。”慕苏知道封红,正是一直沉默着跟在队伍最后的那个女子。
“她一个人?白茗他们呢?”慕苏跟着贺楼乘夜站起来。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来不了;第二,他们跑的不够快。”
 
两人撩帘出去,正是封红翻身下马。
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翻身下马了。她几乎是从马背上飞跃下来的,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慕苏的震惊展现在眼中,他见过比她轻功还好的人,可能只有叶文泽和贺楼乘夜了。
贺楼乘夜面色有些沉重,封红快步走到他面前,完全无视了慕苏,抱拳道:“少爷,八百里加急。”
贺楼乘夜从她手里接过一张纸条,慕苏顿时明白了什么,缓缓向旁边退了两步不去看两人。
贺楼乘夜展开纸张,迅速地阅读了上面的字,脸上划过了一丝僵硬。
封红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不论是何种消息,贺楼乘夜从来没有动容过,这是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表情。
封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纸上,心里暗自盘算。
“层云。”
贺楼乘夜突然喊了一声。
慕苏一愣,想着这层云又是何许人也?却突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男人,他出现地毫无预兆,宛如鬼魅一般,将慕苏吓的不轻,直接倒退了三步。
男人亦是一身劲装白衣,头发束冠在后,鼻直口方,居然也是个夏人,他躬身抱拳道:“少爷。”
慕苏看向步层云,突然想到,贺楼乘夜之所以毫无顾忌地离开封红和龙井还有白茗,并不是不需要人保护,而是因为步层云一直跟在他们左右。
连封红都没能跟上的突然离开,步层云却从未跟丢,而且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过。
他突然觉得贺楼乘夜这个人非常可怕,他就像是一团黑雾,就连最亮的火光也照不清他的面目与真相。
贺楼乘夜问道:“若是要确实这个消息需要几日?”
步层云思索了片刻老实回答道:“最早明日正午。”
贺楼乘夜的眉头紧蹙,显得无比苦恼,他转身背对着两人,手里捏紧了那张纸条,似乎正在踌躇。
慕苏看着三人的背影,心跳的越来越快,不止是因为步层云和封红,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贺楼乘夜手上的那张纸条,或许与他有关。
或许是来自谢言,或许是来自父亲的暗卫,或许是来自文泽,不论是哪一种,对于自己来说都可以视为一个好机会。
他轻声开口道:“可是大夏的消息?可……与我有关?”
贺楼乘夜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蓦地转过身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巫者用于迷惑人的法宝,直直地盯着自己,却让他看不清有何寓意。
贺楼乘夜淡淡道:“若是我说与你有关,你要看吗?”
慕苏的手在袖子和大氅底微微颤抖着,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点点头。
步层云有些不忍地看了慕苏一眼,只是这一眼便让他的心情蓦地变得更为急迫,着急地仿佛要呼喊出来。
 
然后他听见了贺楼乘夜的话。
 
在这个朝日初升的清晨,在苍白的雪里,贺楼乘夜的话仿佛是带刺的烙铁,穿透他的身体的同时,也烧毁了所有的一切,连一滴多余的血液也没有。速度非常快,甚至还能允许你低头去看看胸膛正中央那漆黑的洞穴和焦黑的内脏。
 
“你不必看了,我在大夏的暗卫传来消息,夏帝昨日早晨下旨,不流放,不收奴,就地正法,烧净府邸,以叛国罪诛杀慕家满门,一个不留。求情者与之同罪。”
 
封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住了,她诧异地看向慕苏,一向毫无波澜的眼中蓦地出现了一丝同情。
慕苏看不清这些。
他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整个人仿如瞬间枯槁一般,就连嘴唇都丧失了血色。步层云有些不忍地看向贺楼乘夜,似乎在询问他为何要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慕苏。贺楼乘夜却没有看他,他站在原地,背对着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昨日……昨日早朝的旨意?所以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是吗?"慕苏喃喃道,声音轻微地像是要碎掉一样。
步层云犹豫了片刻道:"确切的消息明日才能来……所以……"
所以或许谢言网开一面,放了你的家人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但这句话步层云说不出口。
慕苏也不会信。
他太知道谢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谢言若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他就没有理由要反悔。
慕苏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在方才那一瞬间死去,然后下一刻忽地向封红骑来的那匹马儿冲去,甚至已经抓住了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一只手狠狠地将他拉了回来,如此有力的手,除了贺楼乘夜又能够是谁呢
贺楼乘夜将慕苏从马边狠狠地扯了回来,面容冷峻道:"你想做什么"
慕苏猛地甩开他的手,一句话不说便又去拉马缰绳,贺楼乘夜抓过他的手臂将其一下子带到了自己面前,捏住他的肩膀怒道:"你莫非想要现在回大夏去吗"
慕苏双眼通红,脸色却是苍白的,他盯着贺楼乘夜的眼睛,嘴唇上下颤抖了许久才道:"让开……"
贺楼乘夜的眸子更冷:"不可能。"
慕苏盯着贺楼乘夜的眸子里蓦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像是顽石破开,露出里面苍白脆弱的内核一般,他注视着贺楼乘夜,嘶哑着嗓子道:"贺楼乘夜,我求求你,让我回去...算我求你……让我回去……"
贺楼乘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死死地握住慕苏的肩膀道:"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你现在回去想干什么他们如今尸骨无存,你甚至不能给他们收尸!"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若是回了大夏,能不能活着见到谢言你以为谢言做出这个决定是他自己想要杀了你全家是他自己夜来忽觉你是背叛了大夏才要诛你全家是整个大夏的朝廷要杀你全家!既然他们给你扣上了这个帽子,既然他们让你的家人全都葬身火海,他们就绝对不可能给你任何的机会让你回到京城,见到谢言!从你踏出阆玥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必死无疑!"
慕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的光芒在极速黯淡。
贺楼乘夜继续道:"况且,就算你见到了谢言,告诉他你没有叛变!他杀错了人!你觉得有用吗!能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用。
慕苏心知肚明。
即使自己跪在谢言面前告诉他自己的忠心,他是一国之君!是天下的主宰,他也绝不可能在天下人面前背起滥杀忠臣的昏君罪名!而强迫让他背上这个罪名的自己……
慕苏蓦地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谢言会不会杀自己。
他在心里问自己:若是我现在回到谢言面前,他会不会杀我
 
他会。
 
他能够对慕家动手,为何不能多杀一个自己
谢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情谊,什么海誓山盟,他要的是江山,是龙椅,是整个天下。
 
慕苏蓦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里就有了泪,他低下头去,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贺楼乘夜看着后者,死死抿着双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抓住慕苏肩头的手也渐渐松开,却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若是你想要活命,便只有待在阆玥。”
慕苏蓦地笑了两声,抬头,略红肿的眼看向贺楼乘夜:"怎么,单于现在将自己摆的很像是我的朋友一般"
贺楼乘夜不语。
"若不是你,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慕苏猛地挥开贺楼乘夜的手,明明在说着愤怒的指责,面上的神情却悲伤地快要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知道自己的指责是毫无道理的,毫无意义的泄愤。他与贺楼乘夜本就是敌人,贺楼乘夜不杀他已然是仁至义尽。更何况,即使天算如贺楼乘夜,怕是也没想到谢言会真的杀慕家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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