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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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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不知是否是错觉。陶墨觉得蓬香看他的目光好像带着深深的敌意。
  “扶我回去。”旖雨抬起手。
  蓬香没有立即动,而是先朝陶墨床上张望了一圈。
  “蓬香。”旖雨的气息很急。
  蓬香一声不吭地扶着他站起来。
  即使是浓妆也盖不住旖雨灰败的脸色,陶墨忍不住想掀被站起,却被旖雨制止道:“不用送我。你,你只要记得有空,来看看我就好了。”
  “好。”看着他这样的脸色,陶墨再也说不出拒绝之词。他抬手轻轻地握了握旖雨的手,“等我病好了,就来看你。”
  “嗯。”旖雨笑了笑,“我喜欢吃枣子。”
  陶墨虽觉得这句话出现得有些怪异,却依然接下去道:“我下次去的时候给你带。”
  “嗯。”
  旖雨闭了闭眼睛,任由蓬香扶着手,一步步朝外走了去。
  “旖雨!”陶墨脱口喊了一声。
  旖雨止步,却没有回头。
  陶墨也不知自己为何喊出他,只是看着这背影,突然很想将他留下来。“我,等我好了,我去看你。”
  “好。”
  似叹息,似承诺,都飘散在迎门而来的风中。
  
  旖雨走后,陶墨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又说不出是什么。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倒清醒些了,他翻出那只木匣子,红玉马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若这真是宫廷之物,便说明黄广德与宫廷有所勾结?还是,这是皇上赏赐给他的?
  陶墨抱着匣子,觉得手里心里都沉甸甸的。
  清风送来冷意。
  陶墨肩膀一颤,朝门看去,正好看到顾射关门的背影。
  “顾……你来了?”
  顾射默默走到床前,将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
  陶墨脸刷得一红,双手紧张地抓着匣子。
  “多休养,病情才不会反复。”顾射松开手,转头看了眼床边的椅子,迟疑了下,改而在床沿坐下。
  陶墨缩起脚,唯恐他坐的地方不够。“顾……”才说了一个字,他就看到顾射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公子”两个字立刻咽了下去,半路转成了,“弦之。”
  顾射赞许地掀起嘴角。
  “你,要不要喝茶?”陶墨这才想起郝果子和老陶都不在,立刻准备从床上跳下来,却被顾射按住。
  “你这里有好茶吗?”
  陶墨尴尬地笑笑,“还是那一些。”
  顾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匣子上。
  陶墨犹豫了下,坦诚道:“这是旖雨给我的,他说是从黄广德书房里拿出来的。”
  “偷?”顾射微微蹙眉。
  陶墨这才觉得不妥,原本就紧张的情绪越发放不开,“他,他,只是一时手,手快……”
  顾射没答,伸手将匣子中的马取了出来,“贡品。”
  “旖雨也说是贡品。他还说能靠这个扳倒黄广德。”陶墨见顾射不语,以为旖雨异想天开,心中不禁掠过一阵失望,“兴许是皇帝赐给黄广德的。”
  “痢……”
  “啊?”
  顾射淡淡道:“听闻皇帝少时曾得过瘌痢头。”
  陶墨听得目瞪口呆,少顷才反应过来,“这果然是皇上御赐之物?”
  “皇上的应该是瘌痢头的瘌,这是瘌痢头的痢。”顾射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先皇赐予凌阳王的。”他嘴里说如果没猜错,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71、新仇旧恨(八) ... 
 
  凌阳王?
  陶墨大吃一惊。
  先皇与凌阳王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坊间传言凌阳王不服当今皇上即位,盘踞广西后一直暗中谋划北上,想取皇帝而代之。两人关系极为紧张。
  近来亲广西派官员被频频革职,不少人暗中议论,这是皇帝南伐的先兆。不论如何,如今朝堂上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皇帝与凌阳王之战不过早晚。若黄广德的这只玉马真的出自凌阳王,便不难解释他为何如此着急。
  陶墨呆呆道:“黄广德是凌阳王之人?”在他当官之前,有一晚老陶曾经向他略提过朝中局势,其中广西凌阳王便在占据了半席话,他记忆犹新。
  顾射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陶墨踌躇道:“那,我们是否应该将证据呈报朝廷?”
  顾射道:“哪来的证据?”
  陶墨举起匣子道:“这个。”
  “你手中的匣子如何证明黄广德之罪?”顾射气定神闲地问道。
  陶墨怔住,半晌,正要张口,又听顾射道:“旖雨如何证明自己的确是取之黄府?”
  陶墨张开的嘴巴又默默闭上。
  顾射突然伸手关上放玉马的匣子,重新用包袱包好,“思考不一定要坐着,睡着也可以想。”
  陶墨乖乖地躺下。
  顾射提起包袱便走。
  “顾……弦之。”陶墨下意识地叫唤道。
  顾射脚步一顿,回转过头,似笑非笑,“怕我卷马私逃?”
  陶墨用手肘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担忧道:“你小心。”知道了红马的意义,自然知道这东西在任何人手里都是烫手芋头。
  顾射挑眉道:“你想黄广德死?”
  陶墨一愣。若是来谈阳县衙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如今他当了官,审了案,识了法,知道依法处置犯法之人方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我想将他绳之以法。”
  
  顾射走后,陶墨睡了一下午,至傍晚方醒。
  郝果子坐在外间,看他醒来,忙端着托盘上前。
  陶墨一看,竟是自己之前最喜爱的零嘴拼盘,不由愕然道:“你怎的买到的?”
  郝果子道:“这有何难?谈阳县总共才多大,多跑几家自然能凑齐的。这盒子是我向茗翠居要的。他知道是县太爷要的,连盒子钱都不肯收。”
  陶墨皱眉道:“这,这……”
  “我就知道少爷不愿意,所以把钱放在柜台上,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然我便让我家少爷把你关到牢里去!”
  陶墨:“……”
  郝果子洋洋得意道:“于是他就收了。”
  陶墨捏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
  郝果子托着盘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问道:“今天旖雨和顾射来做什么?”
  “咳。”陶墨被噎了下。
  郝果子连忙放下托盘去倒水。
  陶墨喝了一口水,才算缓过来,“你怎知他们来过?”
  “门口衙役说的。”郝果子进驻县衙这么久,早得了老陶的吩咐,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陶墨慢慢地啜着水。他并不想隐瞒此事,但这事事关重大又说来话长。他道:“你去请老陶过来。”
  郝果子见他一脸凝重,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去找老陶。
  陶墨靠着床头,默默地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说实话,他心里对黄广德是又恨又怕。他当年只手遮天的窒息感至今仍然留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又要遇到他。
  不知道这次他和黄广德谁逃不过这一劫。
  想起父亲临终前谆谆叮咛,让他当个好官,以待有朝一日,能进京面圣告御状。他知道,父亲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无非是不想让他白白送死。那时候想来,凭他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都扳不倒黄广德。
  不过现在他已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边有了顾射。
  屋檐突然淅淅沥沥地挂起雨来。
  老陶与郝果子的脚步声踩在雨声中,急匆匆地赶来。
  “少爷。”老陶等郝果子进屋,谨慎地关上门,“我听下人说,旖雨送来了一个包袱?”
  陶墨颔首道:“被顾射带走了。”
  郝果子皱眉道:“旖雨拿来的东西为何被顾射带走?”
  老陶显然早知道东西的去向,也目光炯炯地看着陶墨。
  陶墨遂将旖雨的遭遇与顾射的猜测一并说了。
  郝果子听了大惊,“黄广德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凌阳王的东西也敢沾手。”
  老陶沉吟道:“如此说来,倒有两种可能。一种正如少爷猜测这般,此物乃是凌阳王所赠。但如此一来,黄广德必是凌阳王的内线亲信无疑。另一种,便是他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得到此物。若是如此,那么凌阳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哪种可能,黄广德这次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郝果子道:“但是顾射不是说东西在我们手上,很难将黄广德定罪吗?”
  老陶道:“黄广德既然如此着紧此物,我们便将计就计,将它送回去。这样,东西岂非又落回黄广德手中?”
  郝果子击掌道:“好办法!”
  陶墨道:“但是东西落回黄广德手中,他一定会藏起来。到时候想再找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
  老陶笑道:“难或许有些,但难上加难却是未必。”
  陶墨想起老陶的出身,知道他定然有办法,便不吭声。
  郝果子道:“等等。现在东西在顾射手中,那又如何放回去?”
  老陶想了想,道:“顾射拿回去必然有他的原因。”
  郝果子道:“那玉马既然是贡品,想必价值连城,你说顾射会不会……”
  “大人!”门房在外面一喝。
  郝果子被吓得跳起来,拍着胸脯道:“干什么?!”
  “顾射顾公子求见。”
  “……”郝果子脸色有点白。果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陶墨忙道:“快快有请!”他说着,用手整了整自己的发鬓。
  郝果子看不过去,从梳妆台上拿了梳子帮他重新打理起来。
  顾射进门时,陶墨的头发已经被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顾公子。”老陶与他见礼,目光却瞄着他的手。
  顾射身上带着些许湿气,外衣上还沾了些水珠,人越发显得清冷。
  陶墨眼巴巴地望着,却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老陶,“送去凌阳王府。”
  老陶接过信,面色古怪道:“凌阳王府?”
  郝果子惊诧道:“难道你是凌阳王的人?”
  顾射淡淡道:“我不曾卖身。”
  郝果子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陶拿着信,并不收进怀里,而是别有深意道:“我记得顾府并不缺送信人。”
  顾射道:“他们武功不济。”
  老陶拿着信不语,似乎在掂量着值与不值。
  顾射道:“想要定黄广德的罪,一匹马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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