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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番外 作者:Seeter/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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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曦忖量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自已这边被捉去的是首领,而对方被捉的只是丫头,要是帝乙木发起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除掉火离这个心腹大患再说,那自已这边可就糟了。 
 
“好,就这样说定。三日后,长亭换人。” 
 
 
 
正是黄昏时分,晚霞如碎金般洒落一地,映出近处的水远处的山,绮丽如梦。 
 
驿站屋前,青石细边滴水檐下,几株苍朴的寒梅开得正好,暗香幽幽地疏动,在光影里流荡。清风吹过,一大片花瓣悄然垂落,染艳了树下白衣人的长发素襟。 
 
月天心独自立在树下,凝思着近日这急转的际遇。 
 
江湖的生涯如同一场迷梦,忽攸来了,再忽攸散去,每每,所想要的结果,却跟事实大相庭径。 
 
他素不愿与世人有所牵绊,此番入红尘,只为寻玉芝而来,谁知老天有意捉弄,三两下一转,竟将他转进了南北两大势力的决战漩涡,欲抽身而不得,连婢女珈儿,也落在了火门的手上。 
 
珈儿那种快言快语,毫不退让的性子,唉,在他们那里,想必要吃些小苦头吧。这三天,也不知她会闹成什么样子。 
 
宽阔厚重的青石大屋内人影闪动,依稀传来激烈的话语声,不知正在争论着什么。帝乙木一来到此地就烟火传召,天道盟有数的高手,可说大部分已云集在此,看来一场冲突血战在所难免。 
 
成王败寇,江湖上的霸业,是用剑、用血、用性命打出来的。只是世人多看见其表面的威风,又有几人能见着这威风下的苦痛。 
 
月天心摇了摇头,回看了一眼那暮色中灯火渐亮的大屋。这尘世中的人,每个都在为自已的存在而搏杀,一时的快感,一时的风光,掩不住转瞬的雨打风吹花落去。名利何其动人心,就连帝乙木这样的一代英杰,也逃不脱浮名利禄的网。 
 
然而正因有了这些,才会有这多姿多彩的世界。真正失去了欲望,都象他这般无欲无求,世间岂非也无趣的很。 
 
淡然一笑,命各由天。回头救出珈儿,他会跟帝乙木要一面令牌,自个去那禁山寻玉芝。这里的事,任他们去罢,他终究只是个过客,管不了,也无从管,每个人的命运,还是交由上天来掌控最好。 
 
沉思间,不知不觉夜色已降。 
 
一道清脆如莺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不知月公子独自在此凝神,思念的却是哪家有福气的姑娘?” 
 
早便听到衣袂声,知是帝乙木属下高手,月天心也不惊奇,微笑回过身来,颌首为礼:“龙姑娘见笑了,在下只是被这景色所迷,一时出神而已,哪里是思念什么姑娘。” 
 
“不要叫我龙姑娘,叫我紫烟。”帝乙木帐下第一暗器高手,身着淡黄衫子,海棠花般娇艳的女子龙紫烟眼露微怨,风拂柳般地走近来,“我倒是觉得,这景再美,也比不上看景的人。” 
 
咳了一声,月天心如同听不出她话里含意,仍是微笑道:“向来景由心生,景美不美,不在景,在心。” 
 
“公子说话非要这样打禅机么?”龙紫烟柳眉一扬,在月天心身傍停下,直直地仰视着那张清毓钟华的容颜,叹道:“景美不美在心……那么公子在我眼里,比什么景都要美,这又是为何?” 
 
话中之意,几乎再明白不过,月天心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勉强笑道:“那个……是姑娘过奖……” 
 
“公子还要装不懂么?也罢,紫烟也便直说了罢,月公子,我心底甚是爱慕于你,愿为你栉风沐雨此生无怨,不知你可愿留紫烟在身边?” 
 
江湖女子本就不拘小节,龙紫烟又是行事极干脆之人,看上了月天心便直率示意,压根不理会什么女子矜持——但一个女子话都说到这份上,月天心便想再装傻也无从装起,他本就不擅与女子打交道,何况是这么直截了当的示爱。 
 
“龙姑娘好意在下深感,无奈天心无此福份……天心素不知情为何物,亦不敢误姑娘之终身,还请姑娘见谅……”没奈何只得又将这番下山后用了许多次的话道出来,屏着气,月天心不敢正眼看身前女子,心中忐忑不知这回又要听到什么,一眼瞟见左厢房似有动静,当下大喜,“那边象是有事,我去看看,龙姑娘恕在下先行告退……” 
 
说着,便飞也似地掠去,离去的速度竟不比从火门弟子包围圈中脱身慢。 
 
眼望月天心消失的身影,龙紫烟幽幽一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你逃得这么快却叫人伤心……帝乙老大,是你在旁边么?” 
 
“是我。”无声无息地,远远地自花丛后转出一道人影来,身形挺拔,神情坚冷,正是才历劫归来的北方首领天道盟主帝乙木。 
 
龙紫烟跟在帝乙木手下十数年,那是无数次浴血苦战打出来的情谊,彼此熟知,也不以他听到自已被拒绝为耻,只是苦笑看着那个夜色中沉默高大的男子:“老大,我当真那么差,差到他逃我就象逃鬼一般么?” 
 
“不关你的事。他……还不懂情。”沉默了半晌,帝乙木方才缓缓道。语声中,有着微微的苦涩之意。 
 
会议散后,龙紫烟抛开众人,向月天心这边过来时,他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龙紫烟想对月天心说什么——他没有忽略龙紫烟第一眼见到月天心时目中的闪亮。那种闪亮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然而他终究没有阻拦。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他实是深爱着、尊重着天心。他不能,也无权去为天心决定爱或不爱。私心中,他甚至有些盼望月天心会对龙紫烟作出些回应——只有天心动了情,他才有机会得到他,若天心始终无情无欲,那,纵然他有再多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 
 
淡淡的星光下,一男一女两道劲挺与柔美的背影,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月天心踏进左厢房只是为了逃开龙紫烟的似水柔情,并未想到这里住的会是谁,因此当他看到一脸阴沉,坐在椅中的火离之时,两人同时都是一怔。 
 
火离的脚边散落着一大片米饭菜蔬,夹着点点碎瓷,一个愁眉苦脸,恨不能哭出来的弟子正蹲在地上收拾,此情此景,一望便知定是火离不愿进食,推拒中打翻了碗。 
 
“怎么回事?”问还是要例行问一句。 
 
那弟子认出来的是首领再三传令要尊而敬之的那天仙般的男子,当即恭敬答道:“回公子,首领命我们要好好对他,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饭,小的喂了他两个小时,他却打碎了十几只碗,小的又不敢动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落到这个地步,也难怪火离不愿吃饭。月天心暗叹了一声,望着灯火下闭目不语的火离,也有些感慨。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号令一出,莫敢不遵的火门门主,现下里却沦为穴道被封,吃饭都要人喂的人质,英雄未路,情何以堪。 
 
“送两份饭菜来,我陪着火门主吃罢。”淡淡地吩咐那弟子,不意外地见到火离微震了下身子,以及那弟子瞪大的眼神。 
 
“是,是。”弟子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拾完地上的垃圾退下,心中暗自庆幸总算甩掉了这个烫山芋。 
 
 
月天心袍袖轻拂,火离蓦地睁开眼,凶狠瞪住了他——那一拂之间,月天心竟将他的穴道全数解去,这可比放虎归山还要危险,难道月天心当真以为能克制烈焰掌,便不怕他偷袭?火大门主,懂的武功可绝不止烈焰掌这一种啊。 
 
月天心瞧见火离的神情,已知其意,微微一笑:“火门主,我敬你是一方豪杰,饭都要让下人喂,那是折辱了你,你还是请自便罢。” 
 
火离冷哼一声,语锋讥诮如刃:“月天心,你以为用这两句话便能套住我?我可是黑道出身,从不管甚么仁义信礼,哪样有利我便做哪样——话先说在前面,你解了我的穴,我可不保证不对你出手,也不保证会乖乖留在这里直到你们拿人来换。我劝你还是三思。” 
 
“那也由得你。”月天心神情不变,洒脱一笑,一双如星美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光,“若死在你手里,只能怪我自已学艺不精,你若是逃走——火门主当真是会逃的人么?” 
 
“你——”被他言语挤兑,火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看着月天心,越瞧越觉得那份淡定的笑容实在可恶。 
 
月天心说的没错,他行事虽不择手段,不顾规矩,可那份骄傲自负的天性却是深植到骨子里,决不会做出带着俘虏这个称号逃跑的事来。要跑,也得是在扳回一局之后。 
 
“世事无常,你我萍聚于此,也算是一种缘份。不管明日是死是生,是敌是友,今晚——只在今晚,我们且平和地吃顿饭如何?”月天心眼光诚挚,晕黄的烛光照在他温文的笑容上,便象是镀了层淡金一般,说不出地柔美动人。 
 
象一场梦,一场恍恍惚惚心深处最美的迷梦。面对这般温和宁静的容颜,火离不知不觉怒气已退了大半,适才还充塞心口的屈辱愤怒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出江湖以来,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祥——眼前这人,的确有让人安定的特殊魅力。 
 
——或许,不仅仅是安定……火离迷惘中隐隐觉出了什么。 
 
“我也没吃晚饭,带我一份如何?” 
 
含笑的声音随着帝乙木的脚步声响起,靴声橐橐,走进屋来的除了神色安然,看不出表情的北方首领帝乙木,还有两个手拎数层红色食盒的天道盟弟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此时此刻,帝乙木与火离心中,都象是有些什么在阻挡着他们同时发难,翻脸对上。 
 
这是个不属于仇杀的夜晚。只想,安安静静与那人坐下,共度一顿以前从未有过、也许以后也未必会有的、奇异而迷惑的晚餐。 
 
一南一北两大权势首领,就这样平和地,不带丝毫杀意地,分坐在雕花紫檀木方桌的两端。中间打横相陪的,是依然清逸高洁,雪一般的蜀山弟子月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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