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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猜测过棺盖之下会有的尸骨身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另外一个棺盖之下的竟然也只有一件衣冠。

 

    只是这件衣冠的来历实在不同寻常。

 

    那是一件龙袍。

 

第39章

 

    素月地宫最深处的两具棺材之中，最后放置的却是两套衣冠。

 

    而且，是两套男式的衣冠。

 

    偌大的地宫，无数的机关与奇珍异宝，结果最后最深的石棺之中，却只是放置了两套衣冠。

 

    慕容孤看得十分茫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游剑卿望着两句石棺，沉默半晌，却只说道：“衣冠冢而已。”

 

    慕容孤当然知道这是衣冠冢，她不解的是为何建了那么大一个地宫最后却只是一个衣冠冢。但是游剑卿紧抿嘴唇，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叶星官说道：“我想起来了。”

 

    素月本身应该是并不曾下葬的。

 

    他死得很惨。

 

    兵临城下，这位曾经手上沾满无数血腥的国师是被女真人给抓住以后分尸而死的。而且在他死后，那些人把这位传说半仙半妖的国师煮成了汤羹，分给了军中所有的将领——因为素月的容貌多年不老，所以民间一向有传言，说他是恶仙堕凡，食其骨血能不老不死。

 

    不管这样的传言是真是假，总之女真人是宁可信其有了。

 

    素月的尸骨都被人吃进了肚子里，自然是不可能下葬的。所以这两具石棺之中，即使真的存有尸骨，也必然不是素月的尸骨。反而是衣冠冢更加符合叶星官的预期，也更合理。

 

    然后问题就来了。

 

    这座衣冠冢何时建立？叶长宁和游信都认为这座地宫是素月地宫，总该是有些依据，而非信口开河的。但是既然是素月地宫，那么这座地宫应该是何时建立？是为何而建立？另一具石棺之中的衣冠代表的是什么人？素月是为什么要在自己还未过世的时候就建立这么一座地宫，甚至早早地把衣冠代替自己葬于其中。

 

    往神异一些的方向去想，对方或许是对自己的下场或者说是命运有所预感，所以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又何必建造这样一个宽广的地宫？

 

    游剑卿却不知道叶星官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这许多想法，只是开口问道：“想起了什么？”

 

    叶星官没有回答。

 

    他沉默半晌，说道：“算了，这些不重要。我们快走吧，一定要想办法毁掉女真人手上的那半幅山河地形图。”

 

    前朝灭亡之时，女真人可是一路打到了皇城之下，是本朝太祖皇帝领军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才避免汉人的土地再一次遭遇异族的蹂躏。

 

    而山河地形图对于两族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无须解释的。

 

    之后众人就离开了地宫。

 

    游剑卿把白书文和游惜月都交到了奇物阁的负责人手上，交代了妹妹让她同白书文一起回去名剑山庄。

 

    其它受伤或者没受伤者基本上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而无法进行妥善安排的只剩下慕容孤。

 

    她身上受了相当严重的伤，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安分地回去养伤。她在简单地处理过伤口之后，就执意要跟着两人一起前往北疆，从女真人手上夺回山河图。

 

    叶星官不是她的主子，所以无法强令她离开或者留下。

 

第40章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游剑卿的语气却十分肯定，说道：“自然是取其轻了。当时蒙金之间，金国的汉化严重，比之前的辽国也差不多去。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前朝灭蒙之后，金国的实力才会萎缩得如此厉害。”

 

    “至于最后金兵南侵临安，却是因为当时前朝国力孱弱的缘故，跟朝廷的决策并无多大关系。”游剑卿最后总结了一句：“前朝太重文治了……只是文治再如何好，守家卫国终究靠的还是武功和军队。”

 

    叶星官听了，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只愿我有生之年，再不用看异族侵我国土，杀我同族，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游剑卿听了，却是握住了他的双手，说道：“与君同愿。”

 

    而游剑卿和叶星官这边在日夜兼程，另一边慕容孤也在一边等候叶家来人一边养伤养得很焦躁。

 

    受了伤还是其次，她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一来她自觉伤势并不严重，至少危及不到性命；二来对于慕容孤这种汉子……一样的女子，普普通通受个伤什么的在她看来完全不是问题，反正半个一个月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比较难以容忍的反而是养伤的过程。

 

    被迫四脚朝天地瘫倒在床上真是够了。

 

    慕容孤自觉自己每天出门跑院子里练两套枪法或者出去逛逛街溜达溜达青楼完全没问题，但是奇物阁派过来负责为她治伤的大夫和照看她的女弟子显然都不怎么认同她的看法。

 

    那女弟子甚至还会开口威胁她说：“慕容姑娘如果坚持要出门，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只是上头有交代，若是没养好伤，之后却是不能让姑娘跟着一起北上的。”

 

    慕容孤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其实就算对方不带自己，她也是可以自己独自北上的。只是若独自北上的话，奇物阁的许多资源她都使用不上，而且越靠近北疆，她一个女儿家就越容易受到阻扰，即使到了边关，也未必就被允许和女真人对敌。

 

    而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单枪匹马独战女真大军的地步。

 

    ……现今已经不是她父亲还在边疆任职的时候了。

 

    慕容孤觉得自己不管过多少年果然还是不能面对这种现实……妈的她！想！打！仗！啊！

 

    然后这位自觉很苦逼的妹子，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位似乎比她更加苦逼的妹子——因为各种原因，游惜月并没有被奇物阁直接送回南州，而是等候着红叶山庄派人来接时，跟随着叶无舸等人一同回去。

 

    而在被接走之前，白书文因为身无分文的关系，正好奇物阁这边有些他能干的活，所以就被拉走陪叶无舸去研究素月地宫门口那按每日时辰转变而改变开启方式的机关原理了。

 

    游惜月开头也跟着去了一两次，但是很快就被他们给打败了。什么数理什么格物，什么天文什么地理，她听着听着就觉得头晕起来。

 

    之后的日子她就在院子里练剑。

 

    再没有比这一次的事情更能让她领会到没有好好练功的结果了——武功不好，别说帮助重要的人，就算保护自己也做不到。

 

    游惜月小时候是很讨厌练功的。

 

    这事做起来又脏又累，每次练完功都是浑身大汗，而且不管她怎么练，对上哥哥都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这样的剑法，为什么要练它？练来有什么用呢？

 

    现在天下太平，说是保家卫国，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到边关；说到行侠仗义，母亲又笑话她，说她连何为侠义说不定都难以分清。

 

    她也确实分不清。

 

    夫子教读书，也教礼义廉耻，也教仁义善孝，她听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很懂，但事实上，事到临头，她却终究都没有做到对的事情。

 

    理到耳边，却不曾到心里。所以最后游惜月选择的还是随情而动。

 

    悔吗？不悔吗？

 

    其实越是问自己这个问题，游惜月就越是茫然不知。但她至少知晓一件事——落子无回，过去不可追。事到如今，就算最后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也已经不能后悔了。

 

    所以，只能抬起头来向前看。

 

    何况，游惜月其实未必后悔。

 

    与逃婚这件事来说，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对哥哥和星官哥哥都有惭，有愧，有亏欠，有不安……但是却未必后悔。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知道自己伤害了很多人——她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歉疚悔恨，却不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

 

    这是多么矛盾的心理？

 

    她只是为不知道如何弥补而难过纠结不安。

 

    可是无能为力。

 

    游惜月越是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却是越发终于了解到她缺乏的是什么。小时候练习剑术，她因为木剑磨到手，马步蹲酸了腿而委屈哭泣，就会向父亲母亲哭泣耍赖不肯再继续练下去。

 

    游信和褚红烟对于儿子还能狠下心来，但是对于小女儿的娇气却是全无办法。只有好言好语地劝说，或者拿各种点心衣裳引诱，只是为了让她每日至少练上半个时辰的剑。

 

    游惜月听过很多很多的道理，知道很多很多她必须要练武的理由，但是直至到这时候，她才真正理会到其中的含义。

 

    一个人若是身无长技，那就连立身的根本也不会有。只有强者才有任性的资格——若果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想要实现什么，需要付出的往往都是对等的。

 

    她有时候会有些懊恼当时父母对她不够狠，不够严厉，但是这种念头往往只是一掠而过，就让她觉得羞惭难当。

 

    能怪他们吗？他们对自己的疼爱是半分都不打折的。那样的纵容和爱护，她也曾十分享受，甘之若饴。

 

    她如何能怨责疼爱自己的父母对自己不够狠心？

 

    又或者怪责幼年时候的自己不够懂事，太过娇气？可是这样的怪责能有什么用处？就算再怎么责怪，难道她还能使时光倒流，让稚龄的自己预知到十数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