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认真严肃,只嘴角微微勾起,带了一些完全不应当属于佛教僧人的邪恶意味:“只不过公子意志坚定,怎么可能只用区区经文就能感化?不寻常之人,自然要以不寻常的手段才能够渡化。”
叶星官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盯紧了对方,偏偏语调还特意上扬了一下,试图表现出几分轻松与不经心的味道,问道:“哦?那国师打算如何渡化我?”
却不料云台盯了他半晌,突然粲然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移话题道:“想来公子其实也很不愿意再听我诵读经文,既然如此也就算了。不如我为公子讲个故事如何?”
叶星官看他神情似乎内有深意,却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云台也不在乎他应不应,就开口说道:“公子对转世之事有兴趣,我便讲个关于死后灵智不昧,重走轮回的故事好了。”
叶星官本以为他会讲的必然是一个佛教的故事,却不料云台讲的故事更像是一个仙凡恋一样的民间传说。
“……小孩为仙人寻回了玉笔,仙人便允诺为小孩实现一个愿望。小孩见仙人面若桃花,心生爱慕,便许愿要仙人嫁予其为妻。”
“仙人听了,犹疑片刻,便与孩子约定,等十年以后他及冠之后,便会来寻他相见,并实现他的愿望。”
“而后十年后,小孩年岁渐长。可惜因为种种缘由,他并没有等到仙人出现就已然成亲了。仙人知晓之后,便转而化身男身,入了小孩家中当了个管家——此时小孩家中正遭遇危难,仙人便为之护持,助其度过危难。”
“只是数年之后,形势始终不见好转。仙人掐指一算,才发现此难乃是天意注定,不可违抗。然而他与小孩相处时候已久,却是已经有了情谊,终究不忍心其就这样遭难。于是便施展神通,与天命相抗,为小孩支撑家业,一直到小孩年岁渐长,又慢慢老去。”
“待到小孩死去,仙人本来应该归去。只是他因为与天意相抗,却是已经慢慢失去神力,除去一张容颜不老,其余都也已然跟普通人差不多。他又不舍小孩的子嗣亲人遭难,最后却还是留了下来,继续扶持其摇摇欲坠之家业。”
“可是与天命相抗又如何会有好结果。随着时间一年一年流逝,仙人算出自己寿命将尽,且因为做下不可为之事,死时也必然不得善果。”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仍旧一心想要护住那人的子嗣。所以临到最后,他又做了一件事情。他以自身为祭,施行秘法,偷天换日,保下了对方一丝血脉。他又算出数百年后,这一支血脉将会再遭危难,便许下誓言,到第一日,会转世为对方的后裔,再次护持其渡过难关。”
“数百年后,其后裔果然生出一名稚子,体内虽不曾流有仙人之血,但面目却与仙人一般无二。”
……
听着云台讲完了整个故事,叶星官却没有什么感想,反而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真有这样蠢的仙人么?举手之恩,却要用自己永生不死的性命相报?”
云台听了,却是点头称是,说道:“确实愚蠢。不过这个故事据说确有其事。”
叶星官挑了挑眉:“这世间真有仙人吗?”
云台说道:“为何没有呢?都说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既然如此,民间如此之多关于仙人的传闻,总不会都是编造出来的吧?”
叶星官回答道:“也有以讹传讹之说。”
云台听他这样说,却没有与他争论,而是说道:“公子不信,也就罢了。”
之后云台离开了,吩咐盈歌和乌璐进来继续看顾,或者说看守叶星官。
他一步一步走过长廊,最后进了一间像是书房又像是静室的屋子。云台进了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个画轴。画轴打开之后,可以顺着一侧轩窗透进来的些微光线看清上面广袖长袍的男子。
古旧的画卷纸质已经显出几分枯黄,看上去年代久远。云台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像,露出了浅淡的笑意,然而动作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他从画轴之中又另外抽出了一张秘藏的皮纸,那是一张画有地图的长信,如果叶星官在场,必会发现那上面的地图,正是地宫的内部机关图。
这是一封名叫赵长宁的男子,写给一个名叫无忧的女子的家信。
第47章
容州城中,同样和叶星官一般正在百无聊赖地养着伤的慕容孤已经快熬到了极限。
知道她憋得无聊,这天游惜月就翻翻拣拣找了半天,最后翻出了几本好看的话本,给她送了去。
慕容孤拿到话本,却是立马仆倒,说道:“给我书干嘛?不会是要我读书吧?我最讨厌读书了。”
游惜月解释道:“那个……这不是经义之类的书啦,是话本哦。小白特意为我买回来的,让我无聊的时候解闷用的。这几本特别好看。”
结果慕容孤根本不领情:“话本不话本的,不都还是书吗?我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唔,谢谢你的关心,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把这些……话本拿回去吧。”
游惜月算是心服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她还不爱读书的人,连话本都不愿意看。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可以尝试着努力一下,跟对方推荐了好一会儿她喜欢的那几本话本,可惜慕容孤是真心提不起兴趣,不管游惜月怎么说她都死活不肯瞄一眼。
不过游惜月后来给她读了几页话本故事,慕容孤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兴趣,多少还是偶尔会提起劲来听上一会儿。到后来,她还主动提出来想听一些演义小说,说是无论是将相名臣的或是江湖豪侠的都可以。
其实游惜月自己是只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的,但是慕容孤既然想看,她还是去书肆搜寻了一番,搬回来基本据说挺流行的演义话本,读给了慕容孤听。
之后两人一人读一人听,每每剧情到高潮,慕容孤就听得热血沸腾,一脸犹如饱食美餐之后的满足神态。有日她突然感叹道:“你说,如果我扮个男装去投军如何?”
游惜月打量了她半晌,老实回答道:“八成扮不像。”
慕容孤虽说性子大大咧咧走路也是昂首阔步完全就像个野小子,但是至少外型上还是个大姑娘的样子。她的声音清越,身形曼妙,如果只是临时性地扮个郎君,因为她素来的举止气质,倒是一时之间也让人难以分辨。
但是要混到军中,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游惜月听说军中普通士卒都是同吃同住,没有单独的营帐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慕容孤武功高强,要混到上层也好歹要经历一两场仗吧。
这一两场仗打下来,她的身份保定要露陷。
慕容孤显然也知道这些,只是一时兴奋才说了这样的话。被游惜月实话实说地点破之后,她就安静了许多,托着腮坐在桌前不说话了。
后来两人说起了之后的事情,慕容孤说道:“叶家的人这两天差不多也该到了?”
游惜月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沉默半晌,又开口说道:“不知道哥哥和星官哥哥现在人在哪里,到山海关了没有。他们这么厉害,想来应该能够抓住坏人,把东西抢回来的吧。”
慕容孤回答道:“……希望如此。”
然后又听到游惜月说道:“……等家里的人来了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
她有些不舍地望向慕容孤。
等叶家和游家的人来了之后,慕容孤和游惜月就要分道扬镳了。慕容孤一心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往山海关那个方向走,而游惜月跟白书文却是必须得跟着游家来的人一起回去南州城。
两人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却也到了要彼此告别的时候。
慕容孤顿时有点痞痞地问道:“舍不得我啊?”
游惜月却不似她那样吊儿郎当,表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嗯!”
虽然性格,喜好,身份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慕容孤可以说是游惜月出生以来第一个无关身份,家庭,长辈,而仅仅只是在遇见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朋友的姑娘家。
而且,她不会以任何理由贬低和嘲笑游惜月,也不会装模作样两面三刀。对慕容孤来说,她的世界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所有感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带一丝虚假和伪装。
慕容孤一点也不优雅,也不是才女,跟游惜月以往艳羡的那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大家闺秀完全都不一样。照理说,这样的人在游惜月在南州的小伙伴之中是不受欢迎而且容易受到嘲笑的。
可是游惜月却一点不觉得讨厌,也不想去嘲笑她。事实上,游惜月这辈子就不喜欢去嘲笑任何人——她最讨厌被嘲笑,所以绝对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但是如果和慕容孤在一起,能够像她那样活着,游惜月却又觉得好像做一个“不学无术”,“不守规矩”的野丫头……也没有预想之中那样不能接受了。
第二天,大夫检查了慕容孤的伤势之后,终于表示她可以进行简单的活动了。
慕容孤便表示要指导一番游惜月的武艺。
游惜月自从到了容州城之后就变了许多。她以前练武都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但最近却用心很多,虽然还是比不上叶星官和游剑卿,但是一天至少也会练一到两个时辰的剑法。
每当很累的时候,她就在脑子里回想被人抓住时候的害怕和不安,以及受到威胁和殴打时候的痛苦和耻辱。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名剑山庄,爹娘好说歹说都不能让她用功。但是出来一趟,吃过了一些苦头,游惜月却自己就用功起来了。这种情况下,慕容孤要指导她一些实战的技巧,游惜月也比以前用心了许多,更听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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