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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 作者: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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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跃下轮回台的情景又在眼前不断闪现。那些苦苦等待的日子里他总是在想着从前,此刻才发现,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会看到什么,会听到什么,他要说什么,甚至......文舒还记不记得他?他若忘了他,该怎么办?从未想过。此时方觉无措,举步维艰。
 
屈指去掐算,把自己的一部分思绪抽离出来,紧紧地想要和那线微弱的龙气相交。若不是当年赤炎覆于他额上的那片龙鳞,兴许现今还找不到他。若没有龙鳞护持,或许他已经......不再往下想,闭起眼,屏气凝神地去感应。过得好不好?可还......记得他?
 
思绪方有些颤动,什么都还未感受到,相连的感应无声地绷断,如同当年失去他的行踪一样的感觉,跳动的心直落谷底。轮回盘中为了剔除他烙下的魂印,到底折损了他多少的精气,才让他的魂魄这般孱弱。方出生的婴儿,气数却已到了风烛残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起,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心口酸疼。
 
"三十年阳寿,真短命。"有人趁他心绪浮动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口气凉薄。
 
勖扬君愤然转身,那人在他的紫眸下依旧笑得从容,是一张可以用艳丽来形容的脸,眼角微勾,唇角也是上弯的形状,那双浅色的眼里有太多的颜色混杂,妖娆的、挑逗的、嘲弄的、自弃的......掺到一起就变成了一种浅浅的灰色,仿佛是刻意罩了一层云烟,欲拒还迎的味道。太过张扬的艳色,叫一袭出尘脱俗的白衣也透出几分媚气来。
 
"艳鬼。"勖扬君皱眉。
 
心有不忿,故而为鬼。鬼中亦有分别,青面獠牙的恶鬼,无形无体专夺人肉身取而代之的阴鬼等等。艳鬼擅画一副好皮囊,又爱放纵声色,专好勾引人间男子,以色相迷其眼,以淫欲惑其心,吸进其元阳,再开膛剖肚吞其心肝。不说天界,众鬼中也常有骂其下作的。
 
"你不屑收我的。"那艳鬼笃定地笑道,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只白瓷酒瓶来,仰头喝下一口,酒液自唇畔溢出,细细一道银线沿着脖颈一路蜿蜒而下。他红唇微张,唇边也沾着莹亮的酒渍,说不尽的媚态,"你是尊贵无双的天君呢。"
 
又把酒瓶递到勖扬君面前:"里头掺了红豆的。此物最相思......红豆......试试?"
 
勖扬君暗哼一声,甩袖回身,不愿再搭理他。
 
他也不以为意,对着勖扬君的背影继续问道:"到了为什么还不进去?堂堂天君也有胆怯的时候么?呵呵......"
 
"他这一世也就三十年而已,你宽宏大量放他三十年,对他倒也不错。"
 
"他的命真好,轮回也能有龙鳞护着,才博来这三十年的性命。"他越说越来劲,抿一口酒再往下说,唇角弯起来,口气中幸灾乐祸的意思越发露得显眼,"不过依我看,气数也快尽了。魂魄散了,大罗金仙也没法子的。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二十年?十年?哈......能从轮回盘里出来就不错了......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后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住口!"那天看到他的八字,便知晓这些,只是一直不愿正视。此时却听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来,再不愿听也入了耳,勖扬君心痛之下不由一阵怒气蹿升,挥袖向他甩去。
 
那艳鬼被他的袖风扫到,手中的白瓷酒瓶落了地也顾不得,"呀--"地一声急急向后退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勖扬君无心去追,怔怔立在庄口,脚下更觉沉重。
 
耳边总是回荡着那艳鬼刺耳的笑声:
 
"三十年......真短命......"
 
"他下一次的阳寿会更短......"
 
间或响起他在轮回台下的话:"自此,你依旧是你尊崇无双的天君,我做我安守本分的凡人,过往一切烟消云散。可好?"
 
烟消云散、烟消云散......勖扬君每往前走一步,心中的惶恐和期待就都双双升起一分。努力撇开一切杂思,艳鬼的声音却仍源源不绝地钻进他的耳朵里:"要想多看两眼就赶紧吧,他这样的魂魄轮回不过三次的,三次以后任凭你再大的法力也救不回来了。"
 
今日是他的满月宴,似乎庄子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流水席一直从屋里摆到巷子外。穿过了巷子,勖扬君站在门外朝里看,众人都忙着吃喝,谁都没有在意显出身形的他。
 
放牛的小牧童正要起身去夹菜,抬眼一看,不由叫道:"神仙!"
 
身旁的母亲一筷子抽上他的手背,呵斥他:"小孩子家家别胡说!"
 
牧童哭着喊疼,众人哄笑。
 
声音都淹没在了喧杂的闹声里。
 
主桌摆在最里边,他被抱在那个一头白发的老女人怀里,沉沉地睡着。额上隐隐泛着鳞形的光亮,很微弱,如同他的魂魄。
 
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靠近他,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现,齐齐停了筷看向他。
 
勖扬君伸手从惊吓得连尖叫也忘记的老女人把他抱到自己怀中。他还在酣睡,小小的身体很软,也很脆弱。
 
"文舒......"第一次叫他的名,心头涌起一阵酸涩,所有的情绪都一起冲了上来,鼻腔郁塞,压得声音低低的,几不可闻。有液体从眼眶中掉落,眼中暗藏的飞雪都融化成了泪水,一颗接一颗,怎么也止不住,"文舒......"
 
终于又把他抱在了怀里,手臂收紧,万年不动的心止不住阵阵激动。
 
可他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啼哭,熟睡的孩子被惊醒,包裹在襁褓里的手脚用力的挣扎蹬踏,似要脱离他的怀抱。
 
"文舒!文舒!文舒!是我啊......我是勖扬啊!文舒......"牢牢把他抱住,勖扬君慌乱地想要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水,"文舒,是......是我不该......文舒......"
 
含着泪水的眼睛始终显露着害怕与抗拒,啼哭一声高过一声,似要将喉头撕裂一般。不顾他的挣扎,勖扬君定定地看着他,摇头道:"什么叫过往种种都烟消云散?什么都还没有说明白,你叫我如何烟消云散?"
 
手臂收得更紧,看他额上的微光越来越弱,生怕他又如轮回台下般转眼就化作尘埃:"我不会让你烟消云散的......不会的......我知你恨我,可我......"
 
怀里的婴儿依旧激烈地摇着头不住啼哭。小心地去擦他的泪,却止不住自己落下的泪水。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喜悦着他又重归于自己的怀抱,可听着他的哭声又忍不住心口揪紧,悲伤铺天盖地而来,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不要紧的。我们......从头来过......"
 
屋中的众人只见一阵紫烟在眼前升起,等烟散开,却不见了那个紫衣的男子和李家的小曾孙。
 
云端之上,有人喃喃念着:"我们还有三十年......文舒,我们......只有三十年......"
 
第十九章
 
他总是在哭,小小的婴儿不会人言,只能以不停的啼哭来表达情感。凄厉的哭声传到房外,一声响过一声,恨不能将心肺都撕裂,碾碎了再随着哭声一起呕出来,侍立在檐下的天奴们侧过脸,再不忍听。却止不住那声响钻入耳朵,一路深入到心底,翻江倒海,搅得胸口生疼。
 
有胆子大的,趁里边的人不察觉,透过窗缝偷眼往里看。屋子里一片狼籍,云烟般垂下的纱帘被扯破了,紫金的瑞兽样香炉被倾翻,檀香木的棋盘翻覆过来,躺在冰冷的地上,周遭星星点点散着几颗棋子,有一颗就落在眼前,能隐约看到玉石上绽开的裂缝。茶盅被扔到了角落里,瓷片尖角上闪一点寒光。只有那张卧榻还是完好。
 
那人就坐在榻边,垂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在他怀里呱呱哭泣的婴儿,神色焦虑而无措。
 
"别哭,别哭......"勖扬君慌乱地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他却摇摆着头,哭得越发惨烈。
 
自从把他抱回天崇宫后,他就一直哭闹着。不愿进食,不愿安睡,不听他的任何话语,只是哭泣,哭得两眼红肿,满脸都是斑驳的泪痕。在他怀里,他总是激烈地挥动四肢抗拒着他。哭到精疲力竭时,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才闭上眼休息不到一刻,却又惊醒,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拒绝。
 
"你别哭啊......"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说什么他都不理。他的哭声声声入耳,心若针扎。眼看着他额上的微光因长时间的激烈情绪而明灭不定,勖扬君徒劳地收紧双臂将文舒牢牢抱住,连日不眠不休安抚他,他自己的嗓子也是沙哑的,"别哭......"
 
哭声很快就压过了他的声音,小脸憋得通红,急切得快喘不过气来。勖扬君笨拙地去轻拍他的背。他的手却抵上了勖扬的胸膛,力量很弱小,却仍一意地往外推着。
 
勖扬君察觉到胸前的推拒,心下不由大恸,罔顾他的挣扎将他抱紧,低下头,脸颊贴上他的,一片冰凉的湿意。
 
屋里的哭声渐渐衰弱,直到再听不见。门外的天奴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期然地,眼前跃出一双眼,心头一跳,忍不住轻轻地叹一口气。那时候,主子的那个眼神......
 
他前几日进去送食盒,主子忽然把他叫住。以为是又让主子捉到了什么错处,正心惊肉跳时,手里一沉,主子居然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哭闹着的孩子却慢慢止了哭。他颤巍巍地按着主子的意思给孩子喂食,那孩子小口小口地咽着,很乖,很听话。细细看,他的眉眼与之前的文舒确实有几分相似。不敢再往下乱想,只是专心地喂着。不经意地往身旁瞥了一眼,人就愣住了。他看到的是主子那双平素冷得叫人心惊的眼,很难说清他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一下子就印到了心里,太悲伤,悲伤得叫人心惊。
 
已经听不到屋子里的声响。院中有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就听得身边一声"咿呀--"的开门声,是主子出来了。陷入沉思的天奴赶忙回过神,低下头等着主子吩咐。
 
却许久未听到他说话,耳边只有婴儿的啜泣声。低下眼能看到主子的衣摆,紫衣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华美的纹饰。他看着风将衣摆微微吹起,上头的纹样就如同活了一般,银线绣成的瀚海汪洋粼粼地荡开了波光。风停了,衣摆也不动了,接天的波涛凝固在了眼前。
 
时间仿佛静止,只看到那衣摆被风吹得掀起又落下。看得脖颈上一阵酸楚。那孩子还在哭,嗓子显然是哭哑了,只能低低地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手上又是一沉,婴孩窝在他怀里,鼻翼抽动,红肿如核桃的眼慢慢闭上,陷入安睡。天奴惊异地抬起头看向勖扬君。
 
"我要他好好的。"
 
他说完话就快速地背过身又跨进了屋里,快得让天奴看不清他的脸。
 
院中有风拂过,带来一丝淡淡的花香。怀里的孩子沉沉睡去,眼角边还沾着泪珠。
 
曾去人间看过澜渊,蓝衣的太子摇着竹扇看着远方的群山,幽幽地说:"再重的刑罚也没有心疼来得更疼。"
 
勖扬君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花架下的身影,不期然就想起了那时的情景。那时还没有找到文舒,只觉满心都是空,拿什么都填不满。此刻找到了他,却依然空得厉害,空里还带着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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