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 作者:梦溪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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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人还未过去,贺霖就自己过来了,主动提出析产别居。
贺老爷子惊住了,问他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要知道贺霖之前连和离都不答应的,这忽然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实在有些古怪。
然而贺霖一声不吭,不管贺老爷子怎么盘问就是不开口,心里别提多屈辱了。
这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虽然贺家谁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唐泛升官的事情,但贺霖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他总是会出门的,结果就在外人嘴里听说了此事。
当时他的心情甭提多郁闷了,这头自己失意连连,那头小舅子还要升官。
人比人,气死人。
偏偏他那些朋友还在他面前调笑,说他以后就有个当大官的小舅子,就不怕在贺家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贺霖虽然明白,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唐瑜要与自己和离的事,但是每次多听到一句这样的话,就感觉有人往自己脸上扇耳光似的,火辣辣地疼。
见他闷闷不乐,朋友便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可以让他纾解压力。
贺霖以为他们要带自己去青楼,便皱着眉头拒绝,但朋友却说不是,非拉着他去。
等到了地方,贺霖才发现,他们将自己带到赌坊来了。
瞧着这热闹哄哄,有辱斯文的场景,贺霖一开始还颇为不耻。
但很快,在小赢好几场之后,他就逐渐感受到赌博的刺激了。
尤其是钱,来得比什么都快,只要多赢几次,他就不用再眼巴巴瞅着每个月发下来的那点银子了。
只要一想到就算科举不能,能腰缠万贯,从此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贺霖就觉得一阵兴奋,这种感觉不亚于他读通一篇圣贤书。
但在连赢了上百两银子之后,他的好运气似乎就用光了,贺霖开始输钱。
已经上了瘾的他当然不甘心,就跟世上所有赌徒一样,每个人都想着要翻本,抱着“我把本钱赢回来就不再下注”了的想法,贺霖将本钱连同赢来的全部都赔了个精光。
这个时候,赌坊的人主动提出可以借钱给他,还说因为他是贺家公子,而贺家在本县名望颇巨,所以借的前三百两,都不收他的利息。
贺霖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犹豫了好一会儿,仍是咬咬牙借了钱。
结果一借就再也停不下来,赢了还想再赢,输了更要赢回来,不知不觉,等到赌坊的人将一叠总共价值五千两银子的欠条递到他跟前的时候,贺霖彻底傻眼了。
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自己肯定是没有的。
但难道让他去跟父亲或妻子要吗?
贺霖觉得那不如杀了他算了,到时候别说颜面无存,只怕他在香河县都会被传为笑柄。
结果就在他说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之后,赌坊的东家并没有杀他,更没有揍他,而是将他带到一个人那里。
看到对方的脸,贺霖先是一愣,而后气恨不已:“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第82章
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泛。
听见对方的诘问,唐泛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霖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奈何旁边还有人坐在那里,绣春刀的刀柄就被他抓在手里,正冷幽幽地盯着自己,令贺霖硬生生忍下这股气,不敢造次。
贺霖从牙缝里迸出字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泛摇摇头:“姐夫,不是我想怎么样,你要问你自己想怎么样。”
老实说,唐泛聪明归聪明,但还真想不出这种坑贺霖赌博欠钱的缺德主意。
当时隋州一口揽下这件事,唐泛也挺放心,他知道隋州肯定会有办法的。
没想到过了几日隋州将他带到赌坊里来,说要让他看一场好戏。
结果看到眼前的贺霖,唐泛就全明白了。
啼笑皆非之余,他不得不说,隋州这个主意,出得真是绝了。
贺霖怒道:“什么我想要怎么样?你们不就想从我这里讹钱吗!”
唐泛觉得这姐夫真是一心扑在科举上,不通庶务,也难怪会轻易掉入圈套里。
他微微一笑:“姐夫,你我亲戚一场,我怎么会讹诈你呢?咱们还是先来说说我姐姐和外甥的事情罢。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同意析产别居,这件事咱们就一笔勾销,赌坊的钱我来帮你还,如何?”
贺霖终于明白他们的打算了,他冷笑一声:“我不答应又怎样?”
唐泛不紧不慢:“你不答应,那欠条就会送到贺老爷子面前,到时候贺家上下都会知道你贺二老爷去外头赌钱欠了五千两,不仅贺家,连整个香河县都会知道。姐夫你如此爱惜羽毛,应该不会乐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罢?”
贺霖气得将拳头攥得紧紧的:“你真是卑鄙无耻,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们唐家的女儿呢!”
唐泛的笑容转淡:“这种话说了你也不亏心?若不是你对姐姐和外甥不好,我又何必坚持让他们离开?我爹将女儿嫁入你们家,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糟蹋的,当初我姐姐若不是信守两家父辈婚姻承诺,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岂不要比现在快活许多?”
贺霖犹自辩解:“我怎么对他们不好了,贺家是短了他们吃的,还是短了他们穿的!”
唐泛挑眉:“贺家是你的吗,他们吃穿是你给的?”
贺霖被噎个半死。
唐泛却不想再与他争辩下去了,这种话题说赢了又有何意义呢?
“是男人就爽快点罢,析产别居,同不同意?不同意的话,我就亲自去找贺老爷子好了。”
贺霖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可他发现自己就算将对方往死里瞪,对方也没有半点感觉。
沉默半晌,他颓然道:“我同意。”
唐泛点点头:“那好,那就劳烦姐夫去跟贺老爷子说一声罢,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我去说也不如你管用。”
这就是贺老爷子看到儿子前来,主动同意析产别居的来龙去脉。
贺霖自然不会跟贺老爷子说是自己输了五千两还不起的缘故,而是挑着好听话说:“既然她想出去,就让她出去好了,反正没有和离,七郎也还是姓贺。如今唐泛升了官,又在京城,就怕我不答应,他会怀恨在心,对大哥动什么手脚,为了咱们贺家上下的太平,爹就应了他们罢。”
贺老爷子气笑了:“你还能想到你大哥那上面去,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深明大义过啊?”
这话贺霖就不乐意听了,他沉下脸色:“爹你偏爱大哥,娘偏爱三弟,自小我这个老二就是夹在中间,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如今我为大哥他们着想,您倒反过来怀疑我的居心了?”
贺老爷子:“那你说说,析产别居,要怎么个析产法,你们二房的钱,不都是你媳妇的嫁妆吗,你自己还有什么私产可以贴补给她的吗?难道你能让她带着孙子两手空空地走吗?到时候外边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们贺家?”
贺霖不吱声了。
跟唐泛这种穷京官不同,贺老爷子在外当官数十年,挣下了不少家业,贺家在本地也是世族,本县十之一二的田地都是贺家的,又或者挂在贺家名下耕种的。
但这些是贺家的恒产,不是贺霖的,他虽然不愁吃穿,但是要说私产,除了那一屋子的书之外,还真是半点都没有,若他不是生在贺家,而是平民出身的话,估计早就穷困潦倒了。
贺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行了,你出去罢,等我好好考虑一番!”
贺霖忍不住道:“要尽快,唐泛他们很快就要回京了!”
贺老爷子:“……”
见老爹面色黑如锅底,贺霖终于有点发憷,赶紧起身准备往外走。
果不其然,身后随即就传来贺老爷子理智绷断,不顾斯文的咆哮声:“尽快你个鸟啊!当初不是你自己死赖着说不肯的吗,现在又来催着尽快了!给老子滚出去,老子不想看见你!”
看着儿子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内滚蛋,贺老爷子终于停住声音,被气得飘起来的胡子还没来得及抚平下去,正随着主人胸膛的剧烈起伏而一颤一颤的。
方才那父子俩说到一半时,许氏就已经来了,为了避免中途插入反倒搅和了两人的对话,她便等到贺霖走了,才从后面转出来,嗔怪道:“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保养么,动不动就发火!”
贺老爷子顺了顺胸口,又喝了口茶,才感觉好一些:“你儿子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许氏不悦:“难道不是你儿子?”
贺老爷子无奈:“也不知道唐泛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老二,看来析产别居是势在必行了!”
许氏道:“既然她想走,就让她走,左佥都御史又怎么了,不过是个正四品,老爷你当初可是从三品呢!”
贺老爷子没好气:“我六十岁从三品上致仕难道很光荣么?你看他现在才几岁,二十多岁就是个四品,还是京官,若是运气不错,将来当到六部尚书也是正常的,跟这样的人,就算不能结亲,也不要结仇啊!老大还在当官,老三将来也要进官场的,不能因为老二自己作死就把他们给连累了!”
许氏:“那怎生是好?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不让唐氏走罢?”
贺老爷子:“当然不能,再不让她走,可真是要结仇了,析产别居,总比和离好罢,总归还是咱们贺家人,如果老二自己能幡然悔悟,以后夫妻也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不过照这孽畜的德行,我看也不用指望了……”
他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又对许氏道:“你回头从账房里提五千两给老二媳妇送过去。”
许氏一惊:“这么多?”
贺老爷子叹了口气:“析产别居,别居前面还有个析产啊,老二又没有私产,怎么析产?这些年老二媳妇往里贴的嫁妆也不少,总不能让外人说咱们贺家私吞媳妇的嫁妆罢?他贺霖丢得起这个脸,老夫可丢不起!”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许氏未免心疼:“那也不用一给就给五千两罢,她这些年贴进去的,顶多也就几百两……”
贺老爷子打断她:“别说了,你当我不心疼?但我们这是要结善缘,不是要结冤家!”
他缓了口气:“还有件事,要与你说一说,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许氏抚着胸口:“你就一口气说罢,别再吞吞吐吐了,总不会是老二又闯什么祸了罢?”
贺老爷子露出一丝笑意:“那倒不是,与他无关,是隋伯爷向我提亲。”
许氏诧异:“他看上谁了?贺家的嫡女早已出嫁,适龄的也就八儿,可她是庶出……”
贺老爷子知道她想岔了,便道:“隋州是天子近臣,如何会看得上八儿?是他手下一名叫严礼的总旗,想要娉八儿为妻,估计是在竹院出入的时候,无意中瞧见八儿,所以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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