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学堂(二)
第一天开课,何江海中午放学的比较早。
钟亦文老远的就听见小生和小辰两人一人一句的背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就这几句,两个小子是颠来倒去的一遍一遍重复。
看来,两小子对学堂的兴致还挺高的嘛。钟亦文挺高兴的,毕竟两小子特别是小辰年纪太小,钟亦文还以为他会不喜欢读书。
中午休息的时候,钟亦文和何江海商议起了里正拜托给他的事情。当然,钟亦文也表示,一切看何江海自己的意思,他不会管。要是何江海不愿意,他会出面直接回了里正,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何江海想了想,回钟亦文:“这样,爷你告诉里正,今年是学堂第一年开课,可以破例一次,收几个十岁以上的孩子,但仅此一次。另外,让那些想要进学堂的孩子,今日下午放学之后到家里来一趟,我要考量一下,适合的再收,不适合的就算了。此外,今年他们的束脩可以跟小子们一样,但明年还要继续留在学堂的话,束脩就得按全额来收。”
钟亦文点点头,何江海肯破例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钟亦文自然不会有意见。不过,钟亦文还是有点好奇:“你要考量他们什么?”
“当然就是今天刚刚教的三字经!”何江海倒也不隐瞒。
“啊?”钟亦文有点发愣,摸不着头脑,谁刚入学考三字经的。
何江海却是哈哈大笑:“爷,你也有弄不明白的时候啊?你想想,要是真正想要读书的小子,又怎么会背不出今天刚刚教的三字经?”
钟亦文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
“爷你下午回复里正的时候,可别漏了底啊!”
钟亦文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果然,下午何江海领着两个小子出门去学堂,没一会儿里正就过来询问结果。钟亦文怀疑里正是不是派人在他们家门口盯着的,否则怎么会来的这么巧,这何江海刚一出门人就上了门。
不得不说钟亦文真相了,还真是有人在他们家门口盯梢,都是那些年纪大一些没能进学堂的那些小子,看见何江海出门,就迫不及待的去告诉里正。里正觉得现在就立刻干巴巴的上门,做的有点太明显,硬是在家里磨蹭了一会儿,结果差点没被几个小子给吵死,最后连里正夫郎都受不了,赶了里正出门。
钟亦文也不隐瞒,直接将何江海的话告诉了里正。听说要何江海要考量一下挑适合的收,里正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连连称对。村子里十岁以上的小子可不少,这次又不能有一个准确的标准,要是全部都收进学堂,也不太现实。现下何江海愿意考量一下再收,里正觉得是合情合理。
“既然何先生已经有了想法,我们自会照做。我回去就通知一下,让那些家中有孩子想要入学堂的准备好,等傍晚的时候再过来。”里正一贯做事稳当公正,倒是第一次有这么激动的走路带颠的时候。
钟亦文也不知道里正是跟那些人家怎么说的,反正,下午何江海一进门,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人就已经上门来了。钟家宅门高大,和整个钟家村相比有点格格不入,所以平时极少有村子里的人会过来。今天倒是破例了一回。福管家早得到过钟亦文的通知,让阿汉直接将大门打开,然后将人全部引到了偏厅内坐着。
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豪华的宅子,眼睛都不够看了。虽然他们知道钟家很有钱,但钟亦文和秦非在村子里一直很低调,钟家的两个小子又是经常和村子里的小子们一起玩耍,泥地上打滚从来不特殊,所以,大家原本还没有怎么感觉到。但今日看到钟家的宅子,他们才隐隐的感觉到这差距。阿棋和阿墨笑嘻嘻的给他们奉茶,几个年纪大一点的长辈还好,有见过世面的,哆哆嗦嗦的接了下来。年纪和里正差不多大如钟老二甚至更轻一些的,则是红透了一张脸,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倒是闹了不少笑话,一下子就把大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考量一事,不能只有一个何江海做主,否则会让人觉得有失公允。里正倒是爽快的很,全权交给何江海。
何江海倒是心下计算了一番,他是个外来人,如果真的做了主,这收了谁没收谁,回头村子里闹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糟心了。干脆邀了钟亦文一起,加上里正,另外还随手点了一个年纪比里正还年长一些老头。四个人组成的考试团队就确定好了。
这老头还真的是村子里的一个长辈,村子里小辈都叫他八叔公。据说他少年的时候,在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干活,帮少爷背过书箱,所以也在学堂外面偷偷学过一些。不过,何江海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他选这个人,纯粹是因为,这一天老头都站在学堂外面跟着学习,态度比那些小子还认真。何江海注意到,老头能够背得出三字经,他还没教完,老头就能接上后面的,找他来考量小子们背三字经,也足够了。
钟亦文让福管家收拾了偏厅隔壁的一个单独小厅,刚好做考试用。考完的小子直接让站在一边,可以防止出去泄题。阿汉更是直接站在门口守着,绝对不让任何人靠近偷听。
等到四人入座之后,钟亦文吩咐阿棋去叫第一个小子过来。
进来的也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壮实小子,身上穿的是崭新的干干净净,只是脸上晒得黑黑的,手掌一看就是经常在田地里劳动的又粗又黑。估计他这身衣服还是特地翻出来,为了见先生穿的呢。
何江海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直接开口:“背一段三字经。”
钟亦文早知道考题是什么,所以也不意外。倒是里正和八叔公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却没插嘴,两人早已经在私下里偷偷商议过,一切听何先生的,他们就负责打酱油。
小子也是一愣,傻站了一会儿,而后结结巴巴的开始背起了三字经。当然也不能指望他能背多少,将何江海今天在学堂内讲过的几句背完。小子就满脸通红,吱吱呜呜的没了,就是想要瞎编也编不出来啊。
何江海还是一样板着脸,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指着左手边的位置:“先站那边。下一个!”
小子有点不明所以,但是看了一眼里正他们,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示意,心里忐忑了一下,只好乖乖听话,站到了指定的地方。
第二个进来的小子也是十一二岁的模样,进来一看这阵势四人坐着一人站着,心中就有点抖,站在那里的时候,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的感觉,脸色都有点白了,这哪是进考场,简直就是进法场啊。
“不用紧张。背一段三字经。”何江海看他实在吓得厉害,出言安慰了一句。
小子彻底懵了,茫然的看着何江海,又看看其他人,最后看看站在一边的相熟的小伙伴,什么三字经,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八叔公一看小子什么都说不上来,有点着急,恨铁不成钢的喊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八叔,别说话!”里正赶忙住八叔公。刚刚还保证的好好的,一切听何先生的,怎么现在就没了原则。这人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脾气比毛头小子还要急躁。里正有点怕何江海生气,讪讪的对着何江海笑了笑。
八叔公被里正一说,也知道自己犯规了,顿时整张连都红了起来,这回真的是丢脸丢大了,让秀才公和何先生看了笑话。
钟亦文有点好笑,却还是忍着,没敢真正笑话村子里的长辈。
何江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没在意这些,指着自己右手边的位置:“站这儿。叫下一个进来。”
后面一连进来两个小子都能将三字经背上这么一段,都被何江海指着站到了右边。当然,这回里正和八叔公都没有机会说什么,估计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一连几个小子背出来的三字经都停在何先生今天讲过的地方,八叔公今天全程在学堂外面听着,又怎能不知道还不明白何先生的用意。等到后面进来的一个小子只背出了前面两句,八叔公就是再着急,也没有再提醒。这都是各人自己的努力。何先生给了小子们机会,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抓得住。
不过,后面进来的三四个小子接二连三的没有背出来,看着何江海的右手边站的人越来越多,左手边却还是只有了了的三个小子,三叔公也有点叹气。
里正没有真正念过书,所以不会像八叔公那么厉害,早早看出来怎么回事。但是同样的一段三字经听得多了,熟悉了,也大概明白右手边是何先生不收的。里正心中可惜,却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样破例,何先生愿意做一次已经是强人所难。
☆、第33章 学堂(三)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何为人……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整篇三字经被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
何江海和钟亦文两人互相看了看,又转头看向眼前这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子。最后一个考试的,而且年纪也是最大的,却没想到让钟亦文他们两个大吃一惊。
“你是有学过三字经是吗?还有学习过其他吗?”何江海看着小子的年纪有点大,估计有启蒙过。
小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学子礼仪:“回先生,我曾经有启蒙学习过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只是自己自学过一些,另外也学过一点算学的皮毛。”
这小子已经不能叫做启蒙了好不好。
钟亦文还真不清楚,这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也不顾上其他,扭头凑近里正,小声询问:“里正大伯,这是谁家的?上过学堂啊好像。”
里正点点头:“听说小时候是上过。这是我三叔家的孙儿小朗,大名还是你阿爹取的,叫钟亦朗,跟着你们兄弟一样起的。”
“啊?这个是小朗?”钟亦文面色奇怪的将少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要说钟亦朗和钟亦文一家的关系还真不算远,并不是说血缘上的,而是以前长辈之间的关系很不错。钟亦文的记忆中还有这那个喜欢跌跌撞撞跟在自己后面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犯了错,就会乖乖的“哥哥,哥哥”叫唤。现在倒是很难讲记忆的小子跟眼前这个俊秀挺拔的少年连到一起。
“可不是。这个小子是个好的,却也是真正苦命的。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也会跑过来,怕是背着三叔过来的吧!”里正一阵唏嘘。
钟亦文想了想,就州府钟家陈氏和三叔公之间的关系,三叔公怕也是将他们一家也怨恨上了,虽然三叔公看着自家已经过世的爹么的面子上,不至于为难他,但也肯定不会愿意再和他们多接触。
何江海不知道这些,倒是有心考量一下钟亦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和解?”
何江海的这个问题是出自四书中《大学》的开篇第一章,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量,若是真正有接触过四书五经,都应该能够知道一些。
钟亦朗微微想了一下:“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先生,这是我自己的理解,没有经过细思,还请先生不要觉得我随便妄言。”
何江海点点头:“你理解的已经很好,能够自己读懂这些,想必也是花费过一番心思和努力的。既然已经启蒙学到了四书五经,可曾去参加过科考?”
钟亦朗脸上微微一红,有点羞腼:“我,我曾经有去参加过一次初级的童生试,但是无奈才疏学浅,没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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