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令+番外 作者:兔八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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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江其琛隔着厚实的狐裘把沐枫抱在怀里,温热的指尖不断的在他手上揉搓着,替他化开麻木的筋络。头搁在沐枫的肩膀上,江其琛半张脸几乎都要埋进狐裘里,饶是这样,他还是尽可能贴近沐枫小巧的耳畔:“在看什么?”
沐枫轻笑一声:“影子。”
他微微侧首,半张笑靥便溜进了江其琛的眼睛里。
“人这一生,得到的或者是失去的,都是人身之外的附属物。唯有影子,从出生开始便跟在我们身边。你看,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这样算不算得上是不离不弃了?”
沐枫半认真半谈笑的说着,却感觉到江其琛愈渐收紧的臂膀:“哈哈,不好意思,我又学秃驴讲话了。不过其琛兄,你不爱听也别报复我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沐枫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化成了凛凛寒风,细细密密的钻进江其琛的骨头缝里,内力深厚的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冷,但这一刻,他感到了刺骨的寒凉。
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江其琛的声音因为狐裘的阻隔显得闷闷的:“外面冷,进去吧。”
沐枫轻轻挣了挣,从江其琛怀里抽出身来:“好啊,其琛兄,你们家管饭吗?我都饿了。”
“嗯,随我来。”
沐枫跟在江其琛的身后,穿过还愿阁一楼赌坊,跨过一扇垂花门来到后院。
后院分为东西两厢,目之所及尽是绽开的雪梅与青竹,一眼竟望不到边。
看着眼前这方优雅别致的庭院,沐枫眼前一亮,赞叹道:“其琛兄,你家真是别有洞天啊,好清幽的院子。”
江其琛:“偶尔在此留宿。”
“哈?”沐枫惊诧一声:“其琛兄,你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若只是偶尔留宿,干嘛建这么大的院子?建了又不住,打扫还要废人力,真真是有钱。若是我,恨不得天天待在这,多快活呀。”
江其琛顿了顿,低语道:“这本就是给你建的,你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啥?”一阵狂风刮过,院中竹叶簌簌作响,沐枫愣是没听清江其琛说的话。
“没什么。”江其琛摇了摇头,穿过梅影环绕的回廊,推开尽头一间屋子的房门。
房门甫一打开,屋内的暖意和着饭菜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
沐枫激动的看了江其琛一眼,飞快的扑到桌前坐下,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一桌子的佳肴,颇为肯定的点了点头,兴奋的说:“其琛兄,你是我的知己吧,全都是我爱吃的。”
沐枫迫不及待拿起瓷勺,盛了一勺豆腐便送进嘴里。
咸淡适中,入口即化。又扒了一口饭,沐枫情不自禁的对江其琛竖起了大拇指:“其琛兄,你们家的厨子是哪请的?能送给我吗,太对味了。”
江其琛愣了愣:“是我做的。”
“噗——”一口白米饭从嘴里喷出来,刚想说话又一口呛住:“咳咳咳……咳咳……”
江其琛的眉心登时就皱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沐枫的后背,沉声道:“慢一点。把狐裘解下来吧,屋里暖和,容易着凉。”
沐枫边咳边解了狐裘的系带,眼睁睁看着江其琛接过自己的狐裘,又轻柔的顺了顺那些细软的白毛,再好生挂在木托上。
“其琛兄,你简直像个贤妻良母……”
正在理狐裘的手一顿,江其琛转过身来,目色沉沉地凝着沐枫。
“额……我开玩笑,开玩笑的。”
沐枫从盘子里提溜起一只油焖大虾,轻轻在碗边碰了碰,便徒手剥了起来。焖虾丰嫩,汤汁却顺着沐枫的指尖流了下来。
他浑不在意的剥了一只虾放进嘴里,看了看手上沾着的汤汁,竟然大咧咧的把指尖放进嘴里嘬了起来。
可他尚未舔出个味儿来,手便被人夺了去。
“哎?”
沐枫怔怔的看着江其琛,只见他脸色微沉的攥着自己的手腕,而后从前襟里掏出一块巾帕,仔仔细细的给他擦起手来。
那帕子雪白,刚一碰到沐枫的手指,登时便染上了酱色的汤水,可执着巾帕的人眼中只有这一根根削葱般的手指,模样认真又专注。
擦完手,巾帕便被主人随意的丢到一边。
沐枫尴尬的缩回手,觉得自己有些邋遢:“其琛兄,多谢你了。不过你放心,那个帕子我保证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
江其琛却并不答话,他兀自在沐枫身边坐了下来,把那盘虾端到自己面前,便自顾自的剥起虾来。
“额……其琛兄也没吃饭吧,你这虾做的不错,多吃点哈。”
沐枫轻瞥着江其琛的神色,见他专心剥虾,理都不理自己,一时百无聊赖只好自己吃起饭来。
先前惊愕之余见着满桌佳肴,沐枫有些狼吞虎咽。其实他吃东西品相极佳,几乎是慢条斯理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等江其琛剥好了一盘虾推到他面前的时候,沐枫一碗饭刚吃了三分之一。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已经去了壳的虾,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其琛兄……这……这是何意啊……”
江其琛就着方才脏了的巾帕擦了擦手,淡声道:“吃吧,剥好了。”
“哦……”沐枫小心的打量着面前的虾子,叹道:“素来听闻中原人乐善好施,极重待客之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切身体会,当真是令人叹服……”
沐枫说着,夹起一只虾想放进江其琛的碗里,却发现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他顿了顿,转手直接把虾送到江其琛嘴边:“我听说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其琛兄也吃啊。”
江其琛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微动,低下头毫不犹豫的把虾子咬进嘴里。
见他把虾吃了,沐枫“嘿嘿”一笑,下意识的把蘸了汤汁的筷子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烧鸡,还没下嘴,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对了,其琛兄,你快派个人把多那接过来,她去给我买酒了,还不知道我在这儿呢。”
江其琛还没从沐枫舔筷子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听他说买酒登时警觉起来,眉梢微扬:“酒?你现在还喝酒么?”
“嗯?男人饮酒很稀奇么?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沐枫低眉思考片刻:“小酌怡情,这寒冬腊月的,喝杯酒好暖暖身子呀。”
江其琛看着眼前这人低眉浅笑的样子,心里一疼。
从前,即便是三九寒天,陆鸣也总是一身单衣来去匆匆。何曾像现在这样畏寒畏冷,出门片刻也乖乖的裹紧了狐裘,稍微刮点风就能把他吹跑的样子。
他到底是伤了他的里子……
见江其琛默不作声,只一脸戚哀的盯着自己看,沐枫疑惑道:“其琛兄?”
“好。”江其琛眸色一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去帮你找人。”
言毕,不待沐枫回应,江其琛便夺门而出。
木门开合,沐枫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碗筷交叠,发出一声脆响。
沐枫的目光从满桌精心准备的饭菜间逡巡而过,最终停留在那盘小心剥好的虾子上。
他的面色冷了下来,指尖轻颤,他记得,江其琛是对虾过敏的。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还愿(5)
屋子里炉火烧的正旺,沐枫侧卧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软毛毯子。他合着眼,却神思清明,了无睡意。
夜已经很深了。
房内依稀还能闻见江其琛身上残留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缠绵般的萦绕在沐枫的鼻息之间。
他面色阴冷的翻了个身,手搭在腕上连睡觉也不曾摘下的白玉护腕上。房内暖香四溢,可那片白玉依旧寒凉。指尖摩挲着护腕上雕刻的龙纹,一点一点细致的描绘着那里的纹路。
遥遥的,似有阵阵笛音传来,沐枫手指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寒光。
“阴魂不散。”
沐枫冷冷地低咒一声从榻上下来,外衣也没穿,直接披着狐裘便出了门。
刚推开门,他就差点被外面肆虐的寒风给吓退了,身上的毛孔登时就竖了起来。
沐枫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咬了咬牙,却觉得连抽气都掺着冷风,酸的他牙关直痛。
穿过长长的回廊,那笛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寒风料峭,从笛音中呼啸而过,似是呜咽一般,如泣如诉,悲凉婉转。
脚下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霜,长靴踏上,在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沐枫在廊柱下驻足,前方不远处的长亭里,坐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江其琛背对着他,狂风卷夹着他的衣衫和长发,玉色长笛横在嘴边,指尖微动,吹出一缕缕凄楚的音符,和着他身后拂动的竹叶,和着这呜咽的北风,宛若奏响了一曲悲歌。
他坐在那里,月光在身上落下点点霜华,恍若遗世独立,孤独又寂寥,心碎而神伤。
不消片刻,沐枫身上便盈了一层白霜,嵌进他白色的狐裘里,被浮光一映竟晶亮起来。
按着长笛的手一顿,凄绝的笛音戛然而止。
江其琛倏地转过身,层层叠叠的竹影之后站着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人,四目相接,那人微微一愣,转而朝他轻笑着走过来。
记忆的长河忽而声势浩大的涌动起来,在这寒风萧瑟的夜晚,沐枫信步走来的样子与大片火红的辛夷花交织在一起。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选择在那一天,刻薄又决绝的对陆鸣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江其琛的眸光暗了下来,周身仿佛浸满了深深地绝望。他迈开步子朝沐枫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凌迟。
五年前,他踏着满地寒霜亲口断绝了和陆鸣的所有可能,那是他们一切悲伤的开始。但他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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