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 作者:鬼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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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开口道:
“你们可曾见识过演武盛会?”
这开口询问的弟子来自苦终宗,话音方落,便有潦极洲的修士嗤笑一声,道:“我们这里年纪最大的,也只有三十岁。哪里有机会见识过演武会了?”
众所周知,演武会每二十年举办一次,每百年完成一次轮替。四洲中金丹修为修士皆可参加。
开口询问的苦终宗弟子,听了这话,讪讪一笑,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呆里呆气的了。
另有一潦极洲弟子道:
“我等虽没亲自参加过演武盛会,可有关演武会的传说,倒也知道的不少。”
“是啊,自演武会开办以来,有无数天骄在演武会上脱颖而出,夺得魁首。”
“其中,夺得魁首最年轻的修士,只有三十五岁。”
谈到演武会,无论是东陵仙宗,抑或是苦终宗修士,了解的都不会少。演武会毕竟是四洲共办的超级盛会,宗门修士从小就是在前辈们对演武会的讲述中长大的。
所有人都对这场盛会了解至深,除了千晴。
千晴幼年经历与演武会丝毫搭不上边,他疲于生存,没空听人说这等远在天边的什么盛会。
被正阳仙宗寻回后,千晴又立刻拜入凤昭明门下,成为第一仙君座下大弟子,事事经师尊教导。
凤昭明仙君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也不必多提了。他的寡言少语,直接导致了千晴对演武会的一知半解。
听到一行人围在一起谈论演武盛会的八卦,千晴不由好奇,停止了与临子初的窃窃耳语,凝神听了一会儿后,千晴开口问临子初:
“大哥,三十五岁夺得魁首,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临子初应了一声,想了想,举例解释道:
“凤昭明仙君也曾在演武会夺得魁首,只是那时他已年满四十。”
千晴闻言,“啊”了一声,立刻懂了临子初的意思。
凤昭明天资卓绝,战力强悍,更使九问仙剑折服,拜其为主,四洲之中,无人胆敢否认凤仙君的厉害。
可凤昭明毕竟不是贵族出身,他向东昆仙主拜师求道时,便已经二十岁了。修至金丹,又费了不少时间。等凤昭明参加演武会时,年纪虽也年轻,但终究无法打破万年前保存至今的魁首记录。
临子初惋惜道:“如果演武会提前几年,在凤仙君三十岁时举办,以他的实力,未必不能夺魁。这种关乎运气的事,实在也是不能强求。”
是的,三十五岁夺得魁首,不仅是实力,更是运气。
想在万万名修士中,居于首位,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是以无论何时,众修士谈起演武会,均是神采飞扬,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连千晴也不由自主的凑上前去,仔细听众人交谈。
“你们说,这一届演武会,哪位道友最有希望夺冠?”
这话一出,几十个修士齐齐安静。
沉默了几息时间后,有人道:
“这话还用说吗?……无论何时,最有希望夺冠的,必定是‘四洲君子’座下弟子……”
四洲君子,也就是四洲中公认实力最强的四名修士。
他们之中,除了凤昭明仙君忙于寻找小仙主,至今只收了一名弟子以外,其余三位修士,均有门生无数。
临子初凑到千晴耳边,低声道:“今年正梧洲为东道主,二十年前,是潦极洲主办演武会。上一届演武会魁首,便是潦极洲毕须赢修士的弟子。”
“哦?”千晴挑了挑眉,问:“正梧洲呢?”
临子初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届演武会,正梧洲修士无人参加。”
千晴轻咦一声,向前推算一番,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何在。
二十年前,距离孽龙一役时间太短,那时民生凋敝,哪里有闲情逸致参加什么演武盛会。
孽龙之战带给正梧洲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二十五年过去了,正梧洲仍旧是四洲中最落后贫寒的洲际,即使这一次演武会的东道主是正梧洲,但没有什么人认为此次演武会魁首会由正梧洲修士摘得。
只听有东陵仙宗的修士,骄傲道:
“这一次比试,我最看好我大东陵仙宗门下,毕须赢仙君的大弟子,薄奚尘城。薄奚尘城大师兄他擅长刀术,又通琴音,今年已有金丹高阶巅峰修为,乃是四洲君子的四位弟子中,修为最高的。”
千晴眯起眼睛,默念两声薄奚尘城,脑中浮现出一个狂傲少年的身影。
这薄奚尘城生于帝王之家,资质卓绝,将自己师父毕须赢仙君的目中无人学了个彻底。
见东陵仙宗修士这般不客气,对自家修士自吹自擂,苦终宗的闻人韶冷哼两声,嘲笑道:
“是吗?然则,我却听说,薄奚尘城道友这些年来,时常不远万里,跑到徜空洲,与楼风随修士切磋。却不知这两位战绩如何啊?”
此话一出,东陵仙宗修士面上皆露出尴尬的神情。
闻人韶口中说的楼风随,是徜空洲北霖修士的宝贝徒弟。他姓格谦和温润,可是体质虚弱,动则病上大半个月,连床也下不来,只能坐着轮椅外出。
尽管楼风随如此体弱多病,可是他极有战斗天赋,无论是什么武器,拿到楼风随手里,都能使得出神入化。且他头脑聪明,尤擅弈棋,十几岁尚未开脉时,便打败了徜空洲所有弈棋国手,成为徜空洲棋力第一人,至今未有败绩。
薄奚尘城与楼风随,两人的姓格千差万别,所属洲际也离得甚远,他们两个的名字听上去似乎应该是没什么太大交集的。但实际上,在一些阴错阳差的巧合相遇后,东陵仙宗的大师兄薄奚尘城,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与楼风随扯上了关系。
并且在外人看来,还是东陵仙宗的大师兄对楼风随纠缠不清,死缠烂打。
东陵仙宗修士有些不自在的转移话题,道:
“泰重洲武平修士的弟子,李悟道,今年也会参加演武盛会。这位体术强人,是个为了胜利不顾一切的疯子。如果他拼拼命,再加上一些好运的话,说不定也有问鼎的希望。”
听了这话,临子初不由皱了皱眉。
苦终宗众修士也忍耐不住,有人脱口而出,道:
“四洲君子弟子,都快说完了。然而以上三人,都没有我洲正阳仙宗小仙主望我千晴实力强悍。这一次演武会魁首的名额,定是由我洲收入囊中。”
话音甫落,东陵仙宗那边就有人传来嗤笑声。
“正阳仙宗的小仙主?呵呵,你说的可是东昆仙主留下的子嗣吗?然则,东昆仙主已然仙去,再不能算是仙主之位,又怎么能称呼望我千晴为‘小仙主’呢?”
“放什么狗屁!!”
第169章
苦终宗修士听出东陵仙宗修士暗含嘲讽的言语, 简直是怒不可遏, 拍案而起。
东陵仙宗领头师兄连忙训斥方才说话的修士:“闭嘴,还嫌你那张嘴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那修士见苦终宗修士各个眼中喷火, 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 也有点后悔。他早知东昆仙主夫妇舍命为苍生后, 早已成为众修眼中不可亵渎的存在。他却不知,不仅是东昆仙主, 连他的独子望我千晴, 都不容人说一句不是了。
那修士被师兄训斥,只好低下头, 不再多说。然而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 暗自腹诽:
“这四洲君子中, 最不可能夺得魁首的,便是那望我千晴!谁不知道望我千晴被正阳仙宗寻回之前,只是个市井里的泥腿子,吃尽苦头, 根本没有机会受到良好的教养。”
“更何况望我千晴被正阳仙宗找回来后, 万千宠爱忽加一身。那凤昭明仙君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里教导, 十余年修行不曾让他下过擎天之柱历练。这样畸形的成长经历,教导模式,能培养出什么样的草包修士啊?”
“想要让望我千晴夺得魁首,简直是痴心妄想!”
东陵仙宗修士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通,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他却不知,自己面前众多修士中, 就坐着他心中“从未受过历练”“骄生惯养”的草包修士本尊。
平心而论,那东陵仙宗修士说得,倒也没什么错。
千晴幼年确实是颠沛流离,被寻回后也的确是接受着凤昭明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的教导。
这一次,若不是千晴与临子初找到机会,在外公的帮助下,避开师尊,偷偷跑出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下擎天之柱。
千晴静静听着众人交谈,偶尔听到有人谈及自己,也不会像临子初那样在意。
他的心神,一半放在这里,还有一半,绵延向外,倾听远处野兽吟叫走动发出的声响。
千晴阖上眼睛。
他能感受到,擎天之柱,九曲八关,仙宗聚集之处,有许多强悍却陌生的气息,逐渐向正阳仙宗靠拢。
那气息犹如旋云,盘踞在仙山顶峰,似龙似虎,令人忌惮。
“有意思。”
千晴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芒闪烁,他笑了笑,对临子初说:“真想早点见识演武会。”
擎天之柱,镇秽峰,攘邪阁。
有一红袍修士,闭目端坐于榻上。
身旁书桌,有兽首香炉,雾散袅袅,将红袍修士的面容遮挡大半。
不多时,忽听门外有脚步跫音。
咚咚咚。
“凤仙君,”仙童清风、明月同时传音道:“贵族连家今日已入住正阳仙宗。连珑玉仙子在镇秽峰下求见。”
闻言,闭目的红袍修士睁开双眼。
静若深渊的房间,仿若有微风吹过,将乳白色的檀香烟雾吹散,露出仙君英俊不凡的容貌。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静静望向门外,没有言语。
清风、明月二人等了一会儿,不敢擅自进入仙君寝宫,隔着房门,迟疑道:“……仙君可是担心与连珑玉仙子会面,被百忍宗主撞见?”
“……”
“仙君,我二人会守在峰底,若无仙君口令,绝不让任何人擅自闯入。”
凤昭明长身而起,推开房门。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威严不阿的看着清风、明月二人。
清风、明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只觉得被仙君这样盯着,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千晴私自出宗,本君叫你二人下山寻他。缘何你们仍在这里?”
话一问出,清风、明月的头低得更深了。
清风硬着头皮道:“仙君……我二人刚一走出正阳仙宗大门,便撞见了连家修士。连珑玉仙子说要来镇秽峰,是以……我们只好……引她过来……”
这话说得十分勉强。究竟是寻找千晴重要,还是引连珑玉见凤昭明重要呢?答案不言而喻。清风、明月之所以迟迟没有下山,真正原因乃是千晴临走前,曾经严重警告过他们两个,如果他们下山寻人,坏了千晴的好事,那么千晴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就连清风自己,听了上面的借口,也觉得十分惭愧,两个仙童的脑袋低得都快贴到地面,等待仙君责骂。
凤昭明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两个。
这位正阳仙宗的首席仙君对待手下,不像束忠仙君,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甚至还会用竹板抽弟子脑门。
他姓格冷漠,寡言少语,甚至没有大声骂过清风、明月。
可大概是这位仙君太有气势,即使不责骂,不体罚,清风、明月仍旧感受到了同等程度的压迫感。
这样难以忍耐的沉默延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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