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 作者:一碗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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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凰?”
“对,三凰。”庄九遥道,“我不会记错的,老谷主说的就是三凰。后来咱们一起在金陵救了谧儿,我瞧见她身上那图案便确认了,三凰的意思,确实是说有三张图。梅寄来要图之时,是不知这事的。”
寻洛忖了忖:“你是不是暗中调查过江湖中的灭门案,发现什么了么?”
庄九遥伸手捏了桌角:“没有。最近的灭门案便是邢家,但谧儿绝不是邢家人,这图的出现,似乎没什么规律。我又想着既然庄家与我母亲有关,那指不定谧儿家也是如此,但她的身世一追便断,什么也查不到。”
“江湖里的事情,天门那边大多有记载。”寻洛看着他,“但是圣上那一段十分模糊,连带着你母亲的事也记载得不甚清楚。且我所见的,皆是天萝亲自把过的,我有记忆的消息里头,没有对得上的。”
庄九遥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脸:“你知道么阿寻,我有时会觉着迷惘。说起来苦心孤诣做了许多事,似乎也是为了些什么目的,但还是会心生倦怠。因了我是被逼至此的,细细究起来,竟全然不知自己是为了何事在奔忙。”
寻洛没说话,只伸手去碰几案上那高烛。
手指一点点靠过去,触感从温热到滚烫,拿开手来,正好有一只飞蛾扑了过来。
那蛾子在高烛四周盘旋,一次一次想要去冲撞,退回来又飞过去,翅膀扇动,将烛光隔出不显眼的明暗。
他于是抬眼看庄九遥,轻声道:“为了不让坏的东西遮了眼吧。”
庄九遥一怔,笑了。
连带着下人与萧渊安排的护卫,此行约有百十来人,未曾刻意彰显身份,却也没有乔装改扮,浩浩荡荡便出了城门。
从京郊离开时萧玥来送行,他抓着庄九遥的手不放,不知第几回叮嘱:“三哥,路上一定要小心!你身体才刚刚好一些,可得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庄九遥笑着捏捏他肩:“放心,好好照顾父皇和你母妃,别让他们CAO心。”
萧玥点点头:“我已与母妃商量好了,等三哥从西域回来我便搬出宫来。这一回若不是因了我不能去,三哥也不必带病奔波。”
“说什么呢。”庄九遥笑得宠溺,拢了拢他耳边碎发,“只是去跑一趟而已,很快便回来了。再说三哥也在外头跑惯了,这一回还能见见西域风光,何乐而不为?”
萧玥闻言红了眼睛,还想说话,不远处阿依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寻洛见状喊了一声:“王爷,该出发了。”
庄九遥拍拍他肩:“走了。”
走出一会儿,寻洛转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对旁边马上的人道:“他还在看着呢,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倒是好。”
庄九遥一笑:“或许吧。”
帝王家的兄弟之间,其实谁能好好信任谁一回呢?寻洛看着庄九遥侧脸,忽地心生恍惚,信任若非血缘带来的,那究竟是什么呢?
片刻不停地赶路,公主也不娇气,偶尔在见不到城镇的地方还自己上马走,因而还在月内,便已近了西域。
行役之苦倒也算不得什么,唯一难忍的大约是心爱之人就在旁边,但是碰不着。
近了南疆地界,往里走便慢了些,偶尔遇见些别的部族,还算是友好,但为免节外生枝,白日里还是尽量绕开了人群聚居之处。
还有约莫一两日路程便到南疆王的王城时,又是朔日了。
庄九遥大部分时候皆与寻洛一同骑马并立而行,这一日却从上了路便一直待在马车中。
虽说上真派一程过后毒发势头已弱了许多,却终究是极耗心神,寻洛心知他是在积攒力气以应对毒发。
其实上路没几天已经历过一次,倒是平平淡淡便忍过去了,未曾让阿依发现端倪。
这一回却不知是不是路上奔波太久,加之天气炎热,庄九遥已预感到,兴许会有些难熬。
午时用过了饭在路边暂歇,阿依见着庄九遥一个上午皆未出现,心生疑惑,在跟庄宁儿打探了消息过后,钻进了他的马车。
第80章 夜半突袭
阿依进了庄九遥的马车,按说本于礼不合,但南疆的卫士们似乎并未觉出何处不对。
庄宁儿时常也在马车中,今日一直在马上,此时便转头深深看了寻洛一眼。寻洛感受到她目光,平静地勾了勾唇角。
“我替你瞧瞧去!”她催马行了几步,朝寻洛轻声道。
寻洛没来得及阻止,况且也不想阻止。只见庄宁儿已打马到了车边,他于是跟在后头,佯装无意地上了前去。
不远不近,是个正好能听得见里头说话的距离。
然而马车里却是一片平静,庄宁儿又看了寻洛一眼,朝着马车的小窗问了一声:“王爷?公主?”
隔了半晌庄九遥的声音才响起:“怎么?”
“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么?”庄宁儿问。
里头响起两句轻声话语,似乎是庄九遥在推让着什么。
没一会儿公主出来了,她身手不错,马车尚在前行,也没等车夫停下,已爽利地翻上了马。
她回头朝寻洛一笑:“寻侍卫,你家王爷叫你呢。”
寻洛应了一声,与庄宁儿对视一眼,翻身上了马车。
里头有药的清苦味,一掀起帘子,寻洛觉得心一下子定了。但是在瞧见他的这瞬之前,他并未觉得自己心不定过。
庄九遥一见他便张了手,寻洛过去,甫一坐下,他便狠狠在他身上揉搓了几下。
寻洛任凭他动作,末了笑:“你跟公主说什么?好好的让一个侍卫进自己马车做什么?”
庄九遥不答,急切地剥开他领子,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抬眼笑:“我与她说我有疯病,今儿便是个发病的日子,兴许控制不住会咬人。而寻侍卫你照顾我照顾惯了,也不怕疼,换了别人皆不行。”
“哦?”寻洛微微挑起眉毛,捏住他下巴,盯紧了他双眼。
庄九遥弯起嘴角:“好吧,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要见南疆王了有些紧张,得与你商量一下送礼之类的事。”
寻洛点点头,顿也不顿倾身过来,压住了他唇。
他并未觉出自己的急躁,庄九遥却明显发现了,他顿了一顿,更加热烈地回应过去,末了才扣住他十指,把着他肩,喘了喘气轻笑:“都快一月没碰到过你了,想得厉害。”
“二十三天。”寻洛轻声纠正他。
一路上虽时常在驿站中歇息,可身边浩浩荡荡一群人,压根寻不出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偶尔离得近时假作不注意碰一碰,也实在是没理由晚上要住在一块儿,况且各自也有许多事情要想。
因而一听寻洛这般说,庄九遥便眯起眼笑了个不停。
正是盛夏,太阳落得晚,因而每日里路也行得久些,通常都有充裕的时间找好歇息之处。
今儿许是走得慢,第一回错过了城镇,只得在野地里头驻扎。
扎好营地用了晚饭,日暮之后阿依又过来了。
此时庄九遥与寻洛正拿了纸笔在清点所带之物,还好马车宽敞,三人也不算拥挤。
她一上来坐了侧面,问:“殿下可好些了?”
寻洛看了庄九遥一眼,心道莫非他先前对阿依公主说的,确实是他有疯病这话?
庄九遥知他疑惑,不明显地瞥了他一眼,笑道:“还无甚感觉呢,等一会儿便要病发了,公主还是回自己车中得好。”
“无事,再稀罕那也是蛊毒,我见得可多了。”阿依笑笑,“等下指不定能帮上忙呢。”
庄九遥不动声色,笑了一下,又埋头,指点了几样物事与寻洛说着。阿依见他不理,也不生气,只托了腮在一旁看着。
车内挂在一角的灯笼极静,是这一小方天地里头唯一的光亮,等庄九遥说到无话了,下头已堆积了好些蛾子的尸体。
庄九遥伸了懒腰,看着公主,笑道:“公主,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路呢,近了你家王城,可得打起精神来。”
“嗯!”阿依应了一声。
她正打算出去,庄宁儿将头伸了过来:“寻大哥,夜里王爷怕是要病发,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又制不住他,劳你今儿守着王爷吧。”
寻洛点点头:“宁儿姑娘客气,王爷有需要,微臣自然要竭尽所能。”
阿依正往马车外钻去,也回头叮嘱了一句:“劳烦寻侍卫了。”
寻洛闻言笑笑,应了一声“是”。
待二人声音听不见了,庄九遥才瞧着一本正经的寻洛笑出了声,问:“本王忽地有些好奇,寻侍卫你从前的正经是真的正经,还是如同此时一般,是装得正经?”
寻洛瞄他一眼,斜起嘴角,竟显出了些难得的少年气:“反正再不正经跟殿下您比起来,那也是正经的。”
庄九遥啧了一声,拍拍他脸:“这么道貌岸然啊,本王喜欢。”
“你从前说不喜欢道貌岸然的方钦。”寻洛认真道。
庄九遥伸手捏住他下巴:“行了行了,我喜欢的是你还不成么?”
他说着缓缓凑过去,轻舔了一下他唇角,轻声道:“正经的不正经的,只要是你都喜欢。”
夜渐深了。
疼痛又开始翻腾,虫蚁噬心似的感受从胸口开始沸腾,疯狂地朝着四周席卷而去,神思却仍旧是清明的。
寻洛借着黯淡的灯笼光,瞧见庄九遥双手紧握成了拳,皮肉绷紧了,骨节便显得青白。
忽地便想起在障林中的那一夜。
他伸手灭了灯,将人揽住,轻声道:“若是受不了便咬我。”
话一出口,庄九遥果真攀上他脖子,又咬在他肩上。
极痛。
只不过再痛也抵不过他的万分之一就是了。
庄九遥时常咬他,寻洛觉得自己渐渐已能分得清他动作里的意味,发泄与索取,欢喜与痛苦,以及从前那回毒发时的迷茫,种种情绪皆十分清晰,但都跟此时不同。
此时他如同溺水的人,咬在他肩上便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悄无声息,只剩庄九遥时而急促时而低沉的呼吸声。
此时众人是驻扎在一片荒地上,不远处是一方密林,另一边则是草原,忽地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寻洛心虽吊在庄九遥身上,但异响发生时,他仍旧是第一时间察觉了。
劲风忽地便到了耳后,他揽着庄九遥斜斜一侧身,堪堪躲过一支流矢。
庄九遥嘴里发出了个含糊的音节,寻洛长剑已出窍,大喝一声:“有刺客!”
整个营地在这一声之后沸腾了起来,惨叫声时不时响一声,还有南疆那边女人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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