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 作者:一碗月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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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庄九遥分明是没有功力的,寻洛可以完全肯定,可方才这一掌,似乎是只用了三分力气,已能在他不设防时击开他。
寻洛伸手轻抚自己肩头,呆愣在榻边,抿紧了唇。
一夜寂静,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天光已大亮。寻洛一夜没睡,此时洗漱完了,却不敢去看庄九遥。最后还是不知情的祁云过来,打算叫上他二人一起用早饭,寻洛才不露痕迹地跟在了他后面,等他敲响了隔壁的门。
庄九遥开门出来,脸色有些青白,却已瞧不出任何端倪。
在西小院用完早饭,祁云出去了一趟,回来告诉寻洛:“昨儿夜里那回事,方才有人在说,原来是两个刺客潜入这里,却不料方大哥临时有事出门了,这才让水烟姐姐伤了。那刺客也是笨,连水烟姐姐都打不过,还想来刺杀方大哥,天方夜谭。”
寻洛不动声色看了庄九遥一眼,后者十分无所谓,只随口一问:“刺客找着了?”
“找到了。”祁云点头,寻洛诧异,听他继续道,“今早方四在林子边缘发现了两具尸体,身上有伤口,都是被水烟姐姐的短剑划的,但是不重,两个皆是自绝经脉死的。”
等祁云离开了,对坐无言许久,末了庄九遥道一句“走走吧”,二人便同撑一伞,出了吴家,缓缓朝郊外走去。
吴家就在城边,不多时已走到空旷之处,眼见着四周只有绿草,铺卷去向远处一方低矮的山包,一条小路往前延伸至远处。满眼是湿漉漉的绿。庄九遥随口念:“平芜尽处是春山。”
梅子都熟透了还春山,寻洛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卫兄做的?”
庄九遥点点头:“对青城来说,伪装个自尽还不难,省得刺客杀了刺客的消息传出,惹得人心惶惶。”
寻洛微抿起嘴唇,就那么看着他,在等一个解释。庄九遥轻叹一声:“昨夜我在外头,无意间听到两个黑衣人在商量事情,说是要杀吴水烟,我放了个信号给青城,便匆忙赶了回来。”
“在烟花之地还能听见这种机密消息?”寻洛扬起眉。
庄九遥无奈:“行,骗不过寻大侠。我本在外闲逛,见雨势大了,路过一小破庙就钻了进去,谁知后脚就来了两个黑衣人,我于是躲在了那破庙顶上。那两个黑衣人也是笨,查看四周不看顶。”
寻洛语气淡淡,眼里漠然,话里却带了丝威胁的意味:“那为何方四是追着你过来的,却不是追着那黑衣人?你是去救人的还是杀人的他们分不清,那吴水烟总分得清吧?”
“不是没有去追那黑衣人。”庄九遥看一眼远处,凑近了他耳畔,神秘兮兮道,“只是来追我才是重中之重。毕竟我这刺客,在他们意料之外。”
饶是寻洛撑着的伞不小,可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本就离得近,庄九遥这样往前再一凑,药草的清苦味道便一直在寻洛鼻尖萦绕。
他略略一愣,尽量忽视了庄九遥凑过来时的温热气息,问:“出门有没有换张面具?有人看清你的脸了么?”
庄九遥伸手去接伞外的雨水,自得地摇摇头:“我出去寻乐子戴什么面具?就凭那群王八羔子想看清我?我逃命的本事那不是白练了?昨晚不巧,也着了墨色衣物,只有吴水烟见着了。”
寻洛吸一口气,庄九遥见他沉默,宽他的心:“吴水烟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谁也不敢相信,身家姓命又全在方钦手里头,即使不信我,瞧在我昨晚通风报信的份上,还是要暂时将我捂住。”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非要管这回事?”庄九遥歪头看他脸色。
寻洛不答,他便皱起眉,自顾自地道:“因为救人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
鬼才信他。寻洛又扬起眉毛,庄九遥眯起眼笑:“因为我瞧不惯方钦那种名门正派,想抓个他的把柄瞧热闹。谁知道他真撞我手里了,竟然雇凶杀妻。啧,武林盟主的宝座可不能交到这种人手里,指不定跟什么人暗中勾结着呢。身为江湖儿女,事关整个武林,我岂能坐视不理。”
寻洛:“……”
他要是只说他就想瞧热闹,寻洛还能信上三分。
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他身上每半月出现一次的血腥气,以及昨夜突如其来的病痛与内力。
庄九遥表现得太正常了,仿佛那是寻洛的幻觉一场。
二人在郊外看雨,与此同时,在外办完事的方钦回到了吴家。
他在路上就接到吴水烟被刺杀的消息,一下马便飞奔到了屋里,瞧见榻上躺着的吴水烟,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铁骨铮铮的岐山派少掌门,竟为了夫人几欲流泪,一屋子人无一不动容。
他扑到塌边:“对不起水烟,为夫来晚了。”
吴水烟温柔地笑:“没关系,我没事的。”
“怎么回事?”他转头看方四,“不是吩咐过你们照顾好她么?”
方四低了头不敢说话,吴水烟抓住他手:“夫君,不怪他们,原是我自己不设防,伤得也不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急切。
吴水烟伸手摸摸他的脸,脸上满是温柔的神色:“我夫君是未来的武林盟主,惹人嫉妒也是有的。只是没想到两拨敌人会凑在一起,看样子那三人之间似乎也敌对,若非如此,夫君你大约就见不到我了。”
她说着便要哭,方钦一愣,不好再追问。只低头细想,那另一人,莫非当真是来杀自己的?
不等他细想,吴水烟在旁边喊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什么?”
吴水烟看着他:“你累不累?事情处理完了么?”
方钦又摸摸她的脸:“不累,放心,事情都已办好了。你好生休息,我回来还没见过爹爹和岳母呢,我先去向他们请安。”
吴水烟点点头,等他走了,屋子里的人也都退开之后,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面无表情地盯紧了绣着合欢的榻帏。
转眼已是二十八,那久已不问世事的南宫长阳到了吴家。
武学世家南宫家,世代能人辈出,却坚持不立宗派,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个老头子了。南宫长阳须发尽白,面容不怒自威,一张风霜刀刻的脸,总透露出一丝不容轻犯的刚毅来。
听闻老盟主被杀,吴盟主也中毒身亡,他虽再无掺和世事的心,面对叶岐山的邀请,他却也不得不作出个长辈的表率来。
他们这一辈在江湖上叫得响名头的,死的死,隐的隐,除了他,已不剩什么人了。
他来不过也就坐个镇,以显比试公正,同时表示武林是有传承的。以及告诉江湖中新出头的人,旧的人始终在看着你们。
二十九这一日,连天阴雨之后竟放了晴,阳光从清晨开始就耀眼。
城边圈出了个临时的校场,比试台早已搭建好。自十年前选出吴柏行作为武林盟主之后,这样大规模的大会还是首次。草莽山林之间,每个觉得自己有本事的,愿意争的,通通都在这台下了。
南宫长阳端坐在那高高的擂台后方,作为东道主代表的吴水烟姐弟站在他身后。
洪钟一样的声音传遍了校场:“望各位谨记,比试均出于自愿,点到为止即可。但若出现不可避免的伤亡,帮派家族之间不可寻仇滋事。”
南宫长阳不再说话,吴水烟接着代他宣布比试开始:“各位英雄,在此一较高下吧。”
这比试规则极简单,谁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谁便是一统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
真正想有点施展的,没一个愿意早上场,于是便出现了踩沙包的情况。即各门各派先派出些不那么顶尖的弟子上场,大约是个抛砖引玉的意思。
吴水烟话音一落,一个手拿长/枪的彪形大汉翻身上了台,紧接着着一少年和尚腾出,手握月牙铲,一句“还请赐教”之后,二人便打将起来。
台上一个一个地上了又下了,速度极快。庄九遥看得无聊,突然瞥向旁边的祁云,笑道:“祁小兄弟,我看台上那些人都打不过你。”
祁云受惊似地望着他,庄九遥又开口:“怕不怕受伤?”
“自然不怕。”祁云立即答。
“那不就完了,小孩子总要历练历练。记住不可硬拼,打不过就认输,不丢人的。”庄九遥刚说完这话,台上已又扔下来一个人。
祁云还未及回答,寻洛已一把提起他后颈,顺势往前一抛。祁云反应极快地施展轻功,落在地上的同时抽出了双刀,倒也算是英姿飒爽。谁也瞧不出来他是被人扔上台的。
台下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寻洛抱着双臂,仿佛刚才伸手扔人的不是他,庄九遥还朗声叫了声儿好。
“请赐教!”祁云抱拳,礼未施完,对方已出招。
对手使短柄双锤,祁云退让几步弯刀出手,在心里记着师父和庄九遥不断提醒他的,不可硬拼,要以柔克刚。
一战打得艰难,对面最后一招双锤砸下,几有雷霆万钧之势。祁云一惊之下福至心灵,双手顺当地放脱了弯刀,又在锤势后头抓住。
那刀锋一左一右,一虚一实,右手弯刃恰恰划过对方虎口,干净利落地化开了攻来的招式。
庄九遥笑眯眯地将手搭在寻洛肩头,不腰疼地评价:“开窍了。”
祁云接连又击败三人,台下众人议论起来,无不讶异于这少年遇强则强的体质。祁云自己也有些懵,呆呆望向台下二人,庄九遥朝他咧开嘴一笑,又转头看寻洛:“你这几天都对这小子做什么了?”
“没什么。”寻洛勾勾嘴角,“不过将四大门派中被人用得最广泛的路数,拆开来给他讲了一遍。”
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抢功不好,又补充:“他悟姓好。”
庄九遥轻啧了一声,还未说话,台前跃上去一道轻盈的身影。一个穿鹅黄对襟襦裙的貌美女子立于台上:“小兄弟底子不错,我来会会。”
这声音一出,寻洛身子猛地一僵。庄九遥手肘本靠在他肩上,此时不由得微微抬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眼神表情都会骗人,身体的反应却诚实得多。
寻洛脸上还是一派平静,庄九遥却感受到他整个人猛地绷紧了,是随时可以发力的姿态。
第9章 千钧一发
台上那女子说完这话,绸带已自袖而出,瞬时便缠上了祁云的双刀。她一招接一招全带着狠辣的意味,一点儿不给祁云喘息的机会,路数倒是跟庄宁儿有些像。
祁云本已体力不济,又连番被进攻。眼见着双刀被人卷走,那女子绸带即将撞上他胸口时,一条白绸对撞过来,同时一只皓腕伸出。
一个同样美貌的少女飘飘然上了台,一把抓住了祁云衣服后心,将他扔了下去。
“洛海派庄宁儿前来讨教!”
祁云落下,缓冲着后退几步,刚好被寻洛伸手扶住。祁云道谢,寻洛却恍然未曾听见。
庄九遥安抚地朝他笑一笑:“孺子可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祁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收起双刀。庄九遥摸摸他的头,又眯眼去看台上。
台下气氛渐热,台上两个妙龄女子,模样又都长得极好,使同样的武器,一黄一白两个苗条身影,说是在打架倒是飘逸好看得紧。然而大部分人都瞧得出来,双方出的招,招招都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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