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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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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宁王遗孤如今惶惶不可终日,身为义兄,却无半点相助,是为忘恩负义。”
  “为苟活于世,委身仇敌之子,是为寡廉鲜耻。”
  史宏那铿锵有力正气浩然的责问言犹在耳:“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脸苟活于世!”
  冯管家不知道还有这段事,气的浑身发抖:“他凭什么这么说?!当时那个情形,钟少爷一个半大孩子,他能做什么?!一头碰死在牢里,还是揣着刀去闯午门?!苟活?他不苟活,宁王那几个孩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这个史宏……”
  “我当时也气的浑身打颤……”郁赦看着窗外,“但钟宛一句也没辩驳,反嘱咐史宏,说史太傅年纪大了,大雪天里,老人家骨头松,腿脚又不好,要小心。”
  冯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郁赦。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出门,也是为了探听宁王那几个孩子的事。”郁赦看着窗外,“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耻于将自己的情深意重摊开给旁人看的。
  “装乖,装不在意……不过是那臭毛病犯了,又或者是装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郁赦掀开书,喃喃自语:“他变什么了?明明没有,你看……就算是后来我让他走了,他不也给我留了点乐子么?”
  冯管家看看郁赦手里这本《我同世子的二三事》,哭笑不得,不自觉的想起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也是在这别院中,知晓了前尘旧事的少年郁赦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未沾米水,披头散发,眼中尽是血丝,几欲就死。
  冯管家当时真的以为,小主人会将自己困死在房中。
  好巧不巧,两月前被少年郁赦派到黔安探听钟宛情况的家仆回来了。
  冯管家在郁赦卧房外拍了半个时辰的门,身上没半点人气的郁赦才将门栓抽开,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少年郁赦面如白纸,唇上带着点点血痕,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冯管家忙将风尘仆仆的家仆揪了过来。
  家仆什么也不知道,见郁赦这幅厉鬼的样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郁赦冷笑了一声,没心思再听,转身就要关门,冯管家急的在家仆后脑上狠拍了一下:“有话快说!”
  家仆瑟瑟发抖,断断续续道:“没……没见着钟少爷,但……但听、听到了钟少爷最近的一则传闻,听、听人说,钟少爷在黔安,逮着个人就说,说、说……”
  冯管家恨铁不成钢,踹了家仆一脚,“钟少爷说什么了?!”
  家仆被踹倒在了地上,破罐破摔,磕头大哭道:“钟少爷说!无情无义的郁子宥始乱终弃!得不到我就把我抛弃!”
  少年郁赦目眦尽裂,几个呼吸后,哇的一口将连日来郁结于心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冯管家松了一口气,忙替他拍打着,哄道:“世子你可不能有事,你这要是有个好歹,你你你……你和钟少爷这事儿,就一辈子也说不清了!他没准还要给你戴孝!给自己唱小寡妇上坟!牵着个未亡人的引子,赖你一辈子!”
  少年郁赦喘了半晌,声音发抖:“他……他当真……”
  家仆叩头:“当真!”
  “我呸!”冯管家后知后觉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说什么呢!世子你一定没事!你就是为了洗干净这屎盆子,也得好好活着!”
  “他……他……”
  少年郁赦“他”了半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突然喘息着大笑了起来,癫狂若疯子。
  当日,少年郁赦开始吃饭吃药,再过了半月,他身体大好,但姓情却一点一点,渐渐的变了。
 
第12章 世人无利不起早。 
  钟宛白天在藏书阁跟郁赦斗智斗勇了一番,回家后精神不济,晚上早早的就躺下了,他觉少,睡得早,半夜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初来京中时,听林思说了郁赦这几年的事,钟宛还怀揣一丝希望,是皇帝他们太骄纵郁赦,生生将他宠坏了,毕竟自己当年离京时,郁赦才十几岁,少年人心姓不定,长大后如何都有可能,但近半月两次同郁赦接触,钟宛暗暗心惊。
  现在的郁赦,姓情乖戾,眼中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森森鸷气,好似随时准备着拉上所有人一起死。
  这股深深的怨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钟宛枕在自己手臂上,心烦虑乱,刚要起身点灯时,听到了窗棂微微响动的声音。
  钟宛屏息,片刻后,窗户外有人轻轻敲了三下。
  钟宛松了一口气,起身披上衣裳,下床把窗户打开,林思轻盈的翻身进来,没带出一点儿声音。
  “你来做什么?”钟宛点上灯,轻声道,“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叫你,不要过来。”
  林思给钟宛行礼,来不及找纸笔,打手势道:郁小王爷的事,我查出了一些眉目。
  钟宛快步走到桌前,写:如何?
  林思打手势:先问主人一句,可否知晓郁小王爷生辰?
  钟宛点头,写道:天和元年三月十六卯时生。
  他曾和郁赦同吃同住了半年,那会儿郁赦年纪还小,身上带着辟邪的桃木符牌,钟宛记得,那小小的木牌上刻着“三月生”,钟宛有次拿着那个小木牌打趣郁赦,问他生辰,少年郁赦自己亲口说的。
  林思比划:主人确定吗?
  钟宛顿了下,眉头拧起,写:什么意思?
  一块辟邪木牌而已,京中哪个寺庙里都能请来,自然不能当做证据。
  而且这能怎么确定?钟宛又没看着郁赦出生,且郁赦是安国长公主为先帝守灵时生在皇陵别庄的,相传当年长公主早产了半月,京中的太后都没能来得及送太医和安胎嬷嬷过去,就是皇陵别庄的一个老太医临时接生的,情形到底如何,知道的人本来就很少,只知道长公主早产加难产,将养了许久才缓过来,但那之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林思比划:郁小王爷的这个生辰,同我近日查到的,略有出入。
  钟宛突然有点心悸,他隐隐猜到什么了,但不死心。
  钟宛坐了下来,低声道:“你说。”
  林思打手语:四殿下这边,这几年一直在暗暗探查郁小王爷身世,我出力不少,但一无所获,四殿下近一年来本没了这个心思,可近日,四殿下从安插在五殿下那边的探子口中得知了些内情。
  钟宛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都在查……呵,郁赦是宣琼的亲表兄,连他都在查……”
  林思点头,继续比划道:就因为沾亲的缘故,方便许多,故而查到的比我们多一些,五殿下查到,安国长公主是太裕四十七年六月由太医院的胡太医诊出了喜脉,当年的脉案,现下就在五殿下府中。
  太裕四十七年,先帝走的那一年。
  钟宛蹙眉,这没问题。
  长公主在六月时怀上了身孕,先帝是在转过年来正月时驾崩的,当时长公主孕中哀思过度,还险些出了事,过后跟去皇陵,在三月产下了郁赦。
  林思比划:关键是,五殿下查到,当年三月,皇陵别庄中,并无婴儿降生。
  钟宛心跳渐渐加快,他突然有点目眩,定了定神,写道:证据?
  林思比划:皇陵别庄伺候的人,到现在还活着的没几个了,苦苦寻觅到了一两个,也是粗使仆役,并不知内情,但听他们说,整个三月里,皇陵别庄不闻一声啼哭。
  钟宛忍着目眩,写:也许郁赦生来不爱哭?他不是早产的吗?早生的婴儿体弱,可能哭不出什么声音来……
  林思摇头:那也不对,若真是体弱的哭都哭不出,那太医们应当忙乱非常,毕竟这是长公主和郁王爷的嫡长子,但太后派来的人进进出出,也没看出他们有多急切,甚至听说,伺候长公主的嬷嬷传话,长公主产后怕见光又不能被风吹,所以根本就没什么人进过产房。
  钟宛深吸了一口气,写:那是何时才听到哭声的?
  钟宛抬头看着林思,怀揣着几分希望,问道:“四月?”
  顺产应该是在四月,或是记录有异呢。
  林思摇头。
  钟宛写:五月?
  林思继续摇头。
  钟宛指尖微微发抖:六月?
  林思比划:长公主一直在皇陵别庄将养到了七月,那会儿,原本伺候的仆役已换了几轮,就连世世代代子孙交替的守陵人都被换了泰半,五殿下找到的这个粗实仆役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换走的,他走的当日,终于在皇陵别庄听到了一声啼哭。
  林思拭去额间汗珠,打手语:当日,正是七月十五。
  钟宛把手里的毛笔放下了。
  安国长公主在头年六月被诊出了喜脉,隔年七月十五孩子才出来……这无论如何不是她的了。
  七月十五……鬼节,最差的日子。
  林思打手语:那仆役走后,没隔几日就听人说,皇陵别庄的管事在寻奶妈。
  林思又道:又过了两三天,安国长公主带着小世子回京了。
  钟宛面色沉寂,飞快写道:回来时有没有带着什么不能见风的人?安国公主身边有没有什么身份特殊的人?回京后,长公主有没有安排什么人去庄子上养着?
  林思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长公主带回来的人,各个有名有姓,没任何特殊之处。
  钟宛咬牙。
  那个女人,显然在产下郁赦当日就被处理了。
  林思比划:两种可能,郁小王爷的生母身份极其低微,长公主无可顾虑,不想以后麻烦,所以轻松轻松的就处理了她,又或者是……
  钟宛心道还有一种可能,“她”的身份不能见光。
  世人只要看到“她”,就能知晓更多秘辛。
  这人是谁?
  钟宛现在来不及想这个,他看向林思,正色写道:有没有可能,把那份脉案从宣琼那偷出来?
  只要毁了那份脉案,这桩旧事就能判成糊涂账。
  生辰可以记错,长公主可以忘了,只要不能证明安国长公主是在六月怀孕就好。
  一怀一生,只要把一边的铁证毁了,他们就永远查不清楚。
  林思为难的看着钟宛。
  钟宛苦笑,自己糊涂了。
  这么要紧的东西,宣琼不会轻易让人拿了去,且就算通过林思真的将那脉案偷出来,自然也就落在了宣璟手里。
  在他们两个谁手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宣琼想当太子,宣璟就不想吗?
  崇安帝对郁赦的偏爱早就引的旁人起疑了,四皇子和五皇子针锋相对之余,会不会暗暗揣测,自己这番争斗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万一郁赦的生父是崇安帝呢?
  万一将来山陵崩,崇安帝在临终前一纸诏书,表明了郁赦的身世呢?
  那这些年的明争暗斗,不就成了笑话?
  若郁赦真是崇安帝的私生之子,一旦宣璟宣琼查清真相,恼羞之际,第一个就要除掉他。
  钟宛咬牙,“他这个处境……”
  林思知晓钟宛心事,劝道:如今只确定了郁小王爷非安国长公主所生,但他生父是谁尚不得知,不能判定什么,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手,且……
  林思想到了一种可能,比划:没准,将来皇帝驾崩,真就是郁小王爷他……
  林思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钟宛头疼欲裂,“你忘了郁王爷?”
  林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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