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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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桓轻轻说:“这不是你的错,子兰,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宋芷看着孟桓,那眼眶分明也是红的,发丝在打斗中乱了,看上去形容狼狈。
这是大元第一勇士,哈济尔啊,竟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对着另一个人说他错了。
宋芷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出口的声音能平稳一些。
他说:“少爷,先前我说的话,是作数的。”
“若你救了秀娘,日后我便听你的,绝不会……再逃走了。”
绝望之下病急乱投医,但宋芷是信守承诺的人。
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在孟桓心里凌迟,让孟桓喘不上气来,他抓住宋芷的手,却因为无力,使不上劲儿。
“我救她,从不是因为你那一句话。”孟桓死死盯着宋芷的眼睛,他竟这样简单,把自己全部的情谊简简单单归结为一个交易?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而是因为……”
“少爷,”宋芷漠然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而是因为什么?
未出口的话已在心头,宋芷却没有勇气去面对。
而是因为我爱你啊。
多好听的情话,却也是多沉重的字眼,沉重得教宋芷承受不起,也不敢去承受。
若他们的爱要以秀娘的生命作交换,这沾染了人命的情,又还有何值得称道的?
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宋芷宁愿把这当做一场交易,让他觉得自己还不那么无耻,还有一点点是随了他父亲的气节的。
宋芷的视线落在孟桓握着自己的手上,没有言语,可让他放手的意味已不言自明。
孟桓又能如何呢?
他松开手,掀起衣摆,随着宋芷一起,在秀娘的床边跪下来。
“你想跪,我便陪你跪。”
“子兰,我总要教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是怎样的。”
第93章 芄兰七
宋芷没有说话,亦没有阻止孟桓,甚至没有再分一个眼神给孟桓。
直到裴雅再次回来,两个人都像雕塑似地跪在那里。
裴雅轻咳了两声,说:“您二位,可否让让?”挡着他看病人了。
宋芷这才慌忙让开,他想站起来,却因为腿失去了知觉,没能成功,孟桓便扶着他。
没了阻隔,裴雅探手试了试秀娘的温度,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形,大半日过去,秀娘还没烧起来,裴雅却并未放心,关键还得看今晚。
夜间,裴雅没睡,守在了秀娘床边,时刻关注她的情形,教徒弟备好了一应降温退烧的药物。
宋芷更不可能回房休息了,整夜没合眼地守着,他不走,孟桓也不走。
到了三更天,月亮已经当空高悬,水似的月华柔柔地洒下来,温柔得像情人的爱抚,满天星河,银河两端的牛郎织女,因不是乞巧,无法相会,痴痴地隔河相望着。
晚风吹过树梢,蝉鸣空桑林,夜色美好又醉人。
可这一切,宋芷都无心理会,赏了无数遍的月,此时竟连月也冷眼看着他,他手足冰凉,衣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结成了硬块儿,哭得太久,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只剩下脸上干掉得泪痕,让脸有些发僵。
月色映在他清瘦的面容上,映得这少年脸色一片惨白,眼神空洞得没有神采。
慌张和害怕堆积得太多,胸腔中便似已麻木。
裴雅每隔一刻钟便要检查一次秀娘的情况,此时虽累,但于医师,也是常事,倒不觉得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一直沉默的裴雅突然有了声音。
“快,端热水来!”
同时迅速地从徒弟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药,外用的敷在伤口处,内服的则立即吩咐人去熬了来。
裴雅一出声,就意味着秀娘发热了,宋芷的眼神动了动,还没有别的反应,孟桓就一把揽住了他。
“别担心,秀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孟桓说。
这安慰虽苍白无力,但胜在来得及时,宋芷微微偏头,看着孟桓。
“谢谢你,少爷。”宋芷说。
宋芷虽然说了谢谢,可他一口一个少爷,实在教孟桓高兴不起来,捏了捏宋芷的手心。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宋芷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回过头,继续看着秀娘。
裴雅和徒弟及一干丫鬟们,再一次忙碌了起来,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深夜。
秀娘会怎么样呢?
宋芷不知道,也不敢去设想,只能祈祷,一遍遍地祈祷。
或许他心足够诚,秀娘便不会有事了。
不然,拿他的命去换也行。
“别胡思乱想,子兰。”孟桓似乎看透宋芷所想,低声安慰他,“秀娘也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模样。”
焦躁,不安,又哪里是几句话能抚慰到的。
何况,宋芷将这看做是对他的惩罚,他必须受着。
时间在夜色里拉得格外长,烛火在晚风中闪闪烁烁,却莫名将秀娘惨白的脸色,以及裴雅额头的冷汗,照得清清楚楚。
秀娘总还是发热了,但这不算完,裴雅偏要把秀娘救回来,无关乎孟桓,而仅仅是一个医师的傲气,他们与天斗,与鬼神斗,从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双手。
秀娘在昏迷中也紧皱着眉头,似是十分痛苦。她面色发红,不正常的氵朝红,那是发烧的迹象。
裴雅额头上虽然挂着冷汗,但眼神却是冷静的,手下的动作分毫也不抖。
月色西斜,是四更天了。
黎明前是一天最冷也最黑暗的时候,只要熬过了这个时辰,秀娘便能脱离危险。
不安如蚂蚁一般,啃噬着人的心,宋芷的手指掐进掌心,孟桓掰也掰不开。
这个时候的宋芷,甚至都没有心情考虑,为何孟桓会掰不开他的手。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没有进食,宋芷的身体微微发抖,有些冷。
孟桓把他搂在怀里抱着。
月色渐薄,缓缓沉入西山,渐渐看不见了,而东边的天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天快亮了。
裴雅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宛如天籁。
“退烧了。”
宋芷眼睛一亮。
只听裴雅说:“幸不辱命,将军。”
退烧也就意味着秀娘脱离危险了,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跑到裴雅面前,膝盖一弯,跪在裴雅面前。
“宋芷多谢裴大夫!”
裴雅慌忙拉住宋芷,将行到一半的礼拦了回去。
“先生,这可使不得!”
我的乖乖,这可是将军的人,他哪敢受这个礼。
谁知孟桓却说:“裴雅,无妨,你救了秀娘,便受了吧。”
裴雅这才战战兢兢地任宋芷行完这个大礼,觉得压力有点大。
等宋芷行完礼,孟桓把他扶起来,问裴雅:“秀娘现在是没事了么?”
裴雅:“已无姓命之忧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夫人可慢慢痊愈,只是以后身子骨,恐怕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了。”
孟桓点头:“有劳了。”
“来人,带裴大夫下去休息一番。”
熬了一夜,裴雅才是最累的,眼底都有了血丝。
裴雅谢了恩,方才离开了。
宋芷已经扑到了秀娘床边,试了试秀娘的温度,果然没有发烧了,只是脸色还是那样惨白,毫无人色,恐怕便是精心调养,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过来。
“子兰,”这时孟桓在旁边说,“既然秀娘已经脱离危险,你也该去休息休息。”
宋芷摇头:“我要在这儿守着秀娘。”
孟桓劝他:“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若是教秀娘醒来看到了,她能安心么?便是要守着她,也该去洗漱一番,换件儿衣裳,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守着她。”
宋芷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藉,都是暗红的血迹,斑斑驳驳,看着骇人,这才勉强答应。
孟桓生怕秀娘救回来了,宋芷却熬坏了,好容易把宋芷哄回去,命人在宋芷沐浴更衣时,给他点了安神香,宋芷确实累极,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竟然洗到一半就睡着了。
孟桓也自去换了衣裳,让裴雅简单看了看他的胳膊,于孟桓而言没什么大事,只是用力过猛,忽都虎劲力太大,受了暗伤,接下来得安心静养,不能用力。
回到宋芷房里时,孟桓听见里头没有动静,便知道宋芷约莫是睡着了,他推门进去,发现宋芷不着寸缕地躺在桶里,眉头皱着,睡得正熟。
此时孟桓实在没有什么邪念,将人抱起来,擦干净了身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孟桓俯身亲了宋芷的额头一下,低语:“睡吧,子兰。”
两边都处理好,孟桓才有空去忽都虎那儿请罪,然而到了才知道,忽都虎今晨已然离开了,根本没给机会给孟桓请罪。
当然,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个美人,和那天那个婢女。
孟桓苦笑了一阵儿,知道忽都虎大约是对他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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