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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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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朝堂之上

  孟桓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他其实只在最开始那一个晚上,喝醉了,碰了含珠,后面都没再碰过,过去她屋里,从来只是合衣睡在外间,是为了气宋芷。
 
  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宋芷都不肯明明白白地吃醋,他凭什么要解释?
 
  不是硬说自己是男宠么?那主子宠幸个女人还不行了?
 
  看见宋芷缩在被子里,瘦弱的,蜷缩成一团,孟桓强行移开目光,将袖子捋下来,声线依旧冷得像冰碴儿:“这是你自找的,宋子兰。”
 
  孟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宋芷手握成拳,狠狠拍了床榻一下,无力。
 
  孟桓在逼他。
 
  宋芷缩在被子里,被孟桓踩到手指骨折的手在疼,被孟桓的粗暴撕裂的伤处在疼,可这些疼痛,都只让宋芷更加清醒。
 
  宋先生吃软不吃硬,孟将军越硬着来,他就越拧。
 
  入冬后,秀娘的伤已经渐渐好了,伤口愈合后,再右胸上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看着便叫人心惊。
 
  小半年过去,她现在下地无碍,只是身子仍有些虚。为了尽快恢复,秀娘每日都会四处走动,累了便歇会儿,歇着时,便回想六年前的事,八年前的事,十年前的事。
 
  往事一幕幕在心头,让秀娘缅怀不已的同时,也让这个并不年轻的女人,愈发倔强。
 
  秀娘开始琢磨一件大事。
 
  她平生只会两件事,一是服饰少爷,二是杀人。
 
  她杀人是半路出家,从铜陵出逃后,才开始学会的。
 
  作为一个婢女,这或许很了不得,但在那样战火纷飞的岁月中,凡有力气的人,手底下恐怕都沾过人命。
 
  因此,之后的日子,秀娘再与宋芷见面时,便逐渐地软化态度,不再像初时那样,对孟桓横眉冷对了。偶尔见了宋芷,还要劝他莫与孟桓拧着来,否则会吃苦头。
 
  宋芷诧异得很,没想到秀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听了,也只是一笑,亦真亦假地说:“我怎么敢跟少爷拧着来?”
 
  末了又问秀娘,若是她想离开孟府,他便去孟桓那儿说说,让她离开。秀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宋芷只道是秀娘怕他为难,故而拒绝,把这事儿暗自放在了心底。
 
  进入腊月,雪一树一树地压满了枝头,将海棠的枝都压弯了,梅花的香气却愈发清幽,从院墙角下,丝丝缕缕地飘到宋芷的窗前。
 
  宋时苏子瞻有诗云:“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写的便是梅,梅花有傲骨,凌寒独自开,一身冰清玉洁。
 
  孟桓见他喜欢,命人折了几枝,插在花瓶里,放在他窗前,说是如此便不用出门受冻,在屋里就能赏玩了。
 
  宋芷见了,也只是一笑,探手从青花冰梅纹美人肩瓶中取出一枝,纤细的一截皓腕从广袖间露出来,将梅花执在指尖,低头嗅了嗅,幽雅的暗香萦绕在鼻尖,宋芷弯了弯唇,抬头看向孟桓,笑意浅淡得像要消失在风里:“谢谢少爷。”
 
  宋芷低头时,柔顺的发丝从耳后垂下来,他眼睑微垂,浓密的眼睫遮住他幽深的眸子,挺直精致的鼻尖下,唇微抿着,轻轻一弯,好看得让孟桓忍不住屏息。
 
  但是,这半年来,宋芷又瘦了。面色因很少见日光的缘故,有些苍白。眉宇间那骨子少年的意气和俊雅也都不见了,笼上一层看不穿、望不透的沉郁。
 
  往前宋芷的姓子虽说不上活泼,到底少年心姓,也是喜好热闹的,两人在一起时,他总是笑,笑得眼底都有星星,乐意同孟桓说些自己在书上看到的趣谈。
 
  现在,这些都没了。
 
  孟桓有些心疼地想,才不过半年,他的变化竟这般大么?
 
  孟桓倾身,将宋芷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宋芷的肩上,轻轻嗅着宋芷发间的香气。
 
  “子兰……”孟桓低喃着。
 
  他该说些什么呢?
 
  说别闹了,别拧了,咱俩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半年来,宋芷累,他何尝不累呢?
 
  但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孟桓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宋芷却不知怎么,误会了他的意思,一偏头,吻上他的颈侧,手攀上孟桓的肩,吐气似地说:“少爷……是想要么?”
 
  孟桓忽而觉得心痛,将宋芷的手从肩上拉下来:“难道我来找你,便只为了那档子事么?”
 
  宋芷垂下眼,笑了笑,意味不言自明,然而这却刺痛了孟桓,紧紧地把宋芷搂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宋芷勒到窒息。
 
  “……今天我不碰你,我只是想你陪陪我。”
 
  “什么都不做,只是坐会儿也好。”
 
  宋芷柔顺地说:“是,少爷。”
 
  孟桓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宋芷便刻意乖巧了些,依偎在孟桓怀里。
 
  “少爷,我有件事想求你。”
 
  孟桓挑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宋芷便扭头吻他的唇,轻声说:“秀娘住不惯这里,能不能……让她回兴顺胡同去?”
 
  孟桓听后,只是说:“就她现在的身子骨,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这大冷的天儿,若是在家里出了什么毛病,都没人照管,你放心?”
 
  宋芷还想说什么,孟桓止住他的话头,温声地哄:“你不是喜欢看书么,你看书,讲给我听,好不好?”
 
 宋芷顿了顿:“少爷喜欢什么书?”
 
  “什么都行,只要你讲就行。”孟桓说。
 
  宋芷扭头一扫,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回来时孟桓却坐了他的椅子。
 
  “过来。”孟桓冲他说。
 
  宋芷走过去,还没停住脚,就被孟桓捞在了怀里,按在他腿上坐着,宋芷挣了一下,挣不过,只好由他。
 
  孟桓的手从宋芷腋下穿过,把他圈在怀里,说话时,声音便在宋芷耳边。
 
  “这是什么?”
 
  孟桓下巴垫在宋芷肩上,就着这样的姿势,去翻书的封面,发现是一本未命名的文集。
 
  宋芷笑了笑:“我讲给你听,就知道了。”
 
  “我昨儿个读到《武强尉孙君墓铭》,今天便给少爷讲下一篇吧。”
 
  “下一篇是易州太守郭君的墓铭。”
 
  “金贞佑主南渡,而元军北还。是时,河朔为墟,荡然无统,强焉弱陵,众焉寡暴,孰得而控制之?”
 
  “故其遗民自相吞噬殆尽,间有豪杰之资者,则天必诱其衷,使聚其郷邻,保其险阻,示以纪律,使不相犯……”
 
  宋芷一开口,孟桓就变了脸色,阴郁地盯着宋芷的侧脸。
 
  宋芷恍然不觉似的,开始为孟桓讲解。
 
  “这一段,是说元军暴虐,所过之处……”
 
  “闭嘴。”孟桓冷声打断他。
 
  宋芷这倒是听话地闭上了嘴,不继续讲了,嘴上还不肯服输:“少爷不是说,随便什么都可以么?”
 
  孟桓兴致索然地把宋芷放下来,方才那难得的几分静谧荡然无存。
 
  “你就是故意气我。”孟桓将书从宋芷手里头抽出来,“就因为我不让秀娘走?”
 
  “上次我说过什么?不许你再写这些,你听不懂么?”
 
  宋芷笑了笑:“宋芷现在是不写了,因为入了冬,天气冷,我的手拿笔久了就疼,根本写不了字。”
 
  上次孟桓将宋芷的指骨踩折了,又没有及时救治,落下了病根儿,受不得寒。
 
  孟桓呼吸微窒,别开眼:“既然如此,那你还要继续招惹我?”
 
  宋芷仍是笑,只是笑意有些悲戚:“少爷还有什么不许我干的,能一次姓说完么?宋芷拿纸笔记着,挂在床头,日日背诵,谨记在心,如此才能不惹少爷生气了。”
 
  “你!……”孟桓气结,心想,坐着陪屁的陪!看到他就来气!就会气他!
 
  “哼!”孟桓拂袖,“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既然这么不想我来,我便不来了。”
 
  从宋芷这儿出去,孟桓越想越觉得气闷,亏他刚才还想着跟宋芷和解,这人转眼就拿刀子戳他。
 
  “少爷!”迎面走上来一名婢女,打量着孟桓的神色,该是在宋芷那儿吃了瘪,“含珠小姐请您过去呢,说是做了梅花糕,请您尝尝。”
 
  婢女心里有些不解,明明每次少爷去宋芷那儿,都会气得个好歹,然后怒气冲冲地出来,为何还执着地,偶尔便去呢?
 
  也不知屋里的那个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暗叹一口气,觉着还是跟着含珠比较保险,起码有个孩子。
 
  本以为孟桓会欣然往之,谁知他听后,却冷冷扫了她一眼:“这才多久,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含珠了,是把她当女主人了么?”
 
  “你去告诉她,让她省点儿心思讨好我,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易州太守郭君的墓铭》选自《静修先生文集》,也就是刘因的书。
 
 
 
第99章 葛屦一
  到了腊月,转眼便是年关。除夕夜阖家团圆,除旧迎新。
 
  宋芷被允许和秀娘一起用饭。
 
  含珠则抓紧机会,跑到孟桓面前刷存在感,将自己给孩子做的小衣裳鞋袜之类,拿给孟桓看。
 
  孟桓对含珠的感觉十分复杂,他当时是不喜欢这个女人的,甚至隐隐对她存了几分厌弃,趁着自己醉酒勾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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