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 作者:半寸月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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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并不喜欢旁人碰他,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婢女的手,道:“我来吧。”
婢女站到一边去,裴璟脱了一只靴,孟初霁殷勤的给他脱了另一只,把他推床生怕他跑了,仔细掖好被子,然后顺势坐在床边,把怀里的金盒子拿了出来。
“铛铛铛,你看这是什么?”
孟初霁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裴璟遂着他的心意问:“什么?”
孟初霁将金盒子往他手上一放,说:“送你的。”
裴璟不确定的看了孟初霁一眼,然后将金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淡翠含白的翡翠玉簪,微有动容:“为何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还不是你先送了我钗子,我总不能让你吃亏吧。”
裴璟啼笑皆非,将玉簪放回金盒子,道:“静静,我送你钗子是心甘情愿,你不必回礼。”
“我也心甘情愿啊。”
孟初霁拍了下胸脯,很不满意他的说辞,见他把玉簪收起来,又伸手过去把金盒子打开,取出里头的玉簪往他头上一插。
“所谓人情来往,就是你送我钗子,我送你簪子;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你要是不揣着,就是不给我面子。”
裴璟看着孟初霁抬眼向上仔细给他冠发的脸,暗暗的光影笼罩着,看不出死白死白的夸张妆容,一双凤眼妩媚妖娆,但眉毛极其英气,唇有些薄,可唇形好看,虽是生不出什么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念头,却能轻易为他的容颜感到惊艳。
他一双手在他头上鼓捣了好半天,才撤回来,盯着他的发髻撇了撇嘴:“你发髻都散了,我簪不好,你明天自己好好簪簪。”
裴璟抚了抚玉簪,想象着这玉簪簪得歪歪斜斜的样子,不禁笑了:“好。”
孟初霁认真注视着裴璟,发现他右眉毛眉尾下面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他一笑这颗痣莫名变得生动起来,想起他说的要在床上偎着看书,顿时问:“对了,殿……秋瑜,你要看什么书啊,我去给你拿来。”
裴璟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书,不看也可以。”
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雪,他怎么好差他往返。
又想了想,似乎光坐着徒生无聊,便道:“对了,我上回送了两筐书过来,里头有一本《地广志》,我看那个就行了。”
孟初霁一听,整个人都激动了。
“不行!”
裴璟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看话本。”
孟初霁忙不迭从筐里拿出一本话本来。
既是打发时间,看什么都好,裴璟笑了笑:“也好。”
孟初霁美滋滋的脱了靴子床,坐到裴璟里侧的身边去,将话本举到他跟前,说:“这本话本我刚看个开头,十分有趣,讲得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考取功名的事儿……”
裴璟凑过去俯首和他一起看。
两人肩碰着肩,谁都没多加在意。
烛火跃动,画面十分静好,除了清浅的呼吸声,便只有书页慢慢翻动的声音。
话说那寒窗苦读的书生名唤张生,家境贫寒,早年丧父,老母卖豆腐CAO持着家计,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接绣活赚钱,全家为了他的宏愿辛勤劳作,张生奋发图强果然很快有了大出息,成为村里第一位秀才。
某日那张生上山去砍柴,捡到一只受伤的白狐动了恻隐之心,将那白狐带回来养,谁知那白狐是只妖怪,口吐人言跟张生说要报答他,张生素来心善,自是婉拒了白狐的报答,并将其放生,白狐自知修为尚浅留在张生身边也是无用,恋恋不舍的离开,临走之前它对张生说:
“恩公,我们来日还会再见的。”
张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旧埋头读书,期间朝代更替,老皇薨逝,新皇即位,大开寒门科举之路。
三年后殿试,张生面见新皇,出口成章受到新皇赏识,直接钦点为状元,随即便被新皇单独召到了御书房。
张生战战兢兢踏进御书房,跪于案下不敢窥视天颜,岂料新皇年轻动听的嗓音上首响起:
“恩公,好久不见。”
……
“这只狐狸厉害了。”孟初霁看到这一页啧啧称奇,“自古以来狐妖报恩皆是幻化人形以身相许,这只狐狸最有骨气最有出息。”
裴璟颔首赞同:“的确,如张生其人仕途光明才是一生夙愿,美色并不重要,这只狐妖对症下药,是实实在在的报恩了。”
孟初霁看了下手中的话本,按理来说话本到这儿该是结束了,后头竟是还有一小半没翻完,不由道:“还有一些就看完了,我们接着看。”
裴璟道:“好。”
孟初霁翻了一页,接着又连翻了好几页,越看剧情越不对,越看越不对,然后——
彻底傻眼了。
只道那年轻帝王为狐妖所变,感怀张生救它姓命悉心照料的恩情,毫不犹豫封了张生大官,非但赐了奢华府邸,还特意将其老母与妹妹从村里接到京城来,老母封为诰命夫人,妹妹接入宫中为妃。
张生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欢喜,领旨着手CAO办妹妹的婚事,如此盛宠满朝巴结,妹妹入宫那天张生不小心多喝了几杯酒醉晕了过去,然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受到年轻帝王的临幸,年轻帝王容颜妖冶动人雌雄莫辨,张生意乱情迷之下分不清今昔何夕以为自己仍是做着什么梦奉承迎合,次日醒来发现那荒诞梦境竟是真有其事,年轻帝王悠悠醒转,打着哈欠惺忪困顿道:
“恩公,你陪朕再多睡一会儿。”
张生吓得魂飞魄散,穿了衣服就要逃,年轻帝王含笑望着他的背影,任由他逃出皇宫去,张生发现他的妹妹不知怎么女扮男装代替他坐了官位,他上去询问原由,妹妹道:
“哥哥你当初捡了一只白狐还记得么?那只白狐为我精心照料,说要报答于我,我告诉它我想做官,凭什么因为我是一介女子就不能读书不能入仕,须得放弃自己来成全别人,它便遂了我的心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张生想起妹妹日夜做针绣几乎熬坏了眼睛供他读书羞愧难当,为了报答妹妹,又回到宫中自愿代替妹妹承欢新皇。
年轻帝王极其喜爱他,竟不纳其他后妃,与他日日夜夜不离床榻,纵情声色无法自拔……
孟初霁越看越脸红,其中两人缠绵细节描述得十分详尽,俨然可以放入- yín -书之列,满脑子都在想:这都是些什么鬼!
又羞又气的想要把话本合上,蓦然觉察到一直落在他耳畔处的清浅呼吸变得灼热。
孟初霁浑身一僵,有点不敢转头,裴璟却问:“怎么不翻了?”
孟初霁只好翻了一页,道:“这书乱七八糟的,我们不看了吧?”
再看下去他都要窒息了啊喂!
裴璟失笑:“此前只是听说过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知它究竟如何,看了这话本发现它与男女之情并无二致。”
依旧是恩情、权力、爱欲……
若是那狐仙是母非公,这故事也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张生他妹妹了。
孟初霁懵逼了两秒,然后满脸钦佩,这到底是哪里生出来的怪胎啊,对这种书都能一本正经的得出感悟,他信他是个五岁能作诗的神童了。
第38章 38.变了
看完了话本, 已是夜深了。
孟初霁和裴璟一齐躺下,孟初霁看着上方的床帐, 脑子里仍回转着话本里的荒诞剧情,忍不住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男人竟然还能与男人在一起?他们能快活么,能比男人和女人快活么?”
裴璟脸颊微微发热,咳了一声道:“静静, 不要说荤话。”
“哦。”
孟初霁闭了嘴。
裴璟阖目, 脑海中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象着书中那详尽的欢愉场景来, 只不过男人幻作女人, 且幻作孟初霁的样子, 一下睁开了眼。
不可以。
不能够。
狎想他人非君子所为。
翻了个身, 裴璟破天荒睡不着了。
孟初霁更睡不着,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男人怎么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呢,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还能意乱情迷心神沉醉?
——他不信。
那个张生一定是受到了狐狸妖术魅惑才会这样。
于是一夜过去,两人皆是没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鸡打鸣, 裴璟该去早朝了,裴璟迟迟没有动静, 孟初霁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想叫醒他免得误了早朝时辰, 裴璟回过身来:“怎么了?”
孟初霁道:“早朝。”
他觉得裴璟走了, 他就该睡得着了。
谁知裴璟温声道:“今日休沐, 不上早朝,国中若是出了大事,会有人直接来太子府禀我。”
毕竟是还没坐上皇位,无须一天到晚都得面对枯燥的政事,太子仍是按照太子劳五休二的规律行事,而裴璟劳六休一或是半月休一已是十分勤奋了。
孟初霁明白了,看着他的脸,道:“你一直没睡着吗?”
看他反应的速度和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个睡着了的人。
裴璟略略歉意:“大约是书房待多了,一时回到床上竟不习惯。”
孟初霁哑然,恨不得时光倒转回去抽自己两巴掌,他竟然欺负这样一个温柔好脾气的人,是个人都不能忍。
见他面露愧疚,裴璟看穿了他的想法,巧妙地挪开话题:“静静能否给我讲讲大楚的风土人情?听说大楚的牡丹倾国倾城,可有母后的梅林美?”
一提起大楚的牡丹,孟初霁便亢奋了起来,激动无比满面红光:“若是有生之年,你能清闲下来,我带你去看看?大楚京都的牡丹开得美极了,诗人赋它,画家绘它,亦形容不出其万分之一。”
国事繁忙,身为太子根本没可能清闲下来,裴璟却还是温柔应下了,道:“好。”
最终起床是辰时,难得裴璟不用卯时起床上朝那么辛苦,饶是裴璟想起也被孟初霁按在床上,一定要他多享受会儿。
晨间温情脉脉,裴璟更加坚实了要和孟初霁止步于友的想法。
只有止步于友,孟初霁才会如此热情温柔,若是知道他想越过雷池,让他知道自己并非不举,他还是会变成以前那个排斥他的孟初霁。
……
早膳早就备好了,到了正厅就能开吃,孟初霁仿佛很爱吃虾,昨天什么菜都只尝一口的他尝了蒜蓉虾三次,今早的虾饺他也是一只接一只。
裴璟不动声色给他夹了两个虾汁小笼包,果然他高高兴兴的用了,完全没注意到是他夹的,只当虾汁小龙包和虾饺是一笼的。
裴璟默默记下这个喜好。
两人吃得正高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嫂嫂,我来看你了……”
显然是阿娇。
阿娇也是个爱赖床的,平时不到辰时不会起,除非有早课,这么早就来了,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孟初霁扔了手中的筷子就要往桌下蹲,裴璟惊愕了一下,看到孟初霁蹲在桌下缩成一团对他摆手,眉心跳了一下,两人还没达成共识呢,阿娇已经走过来了:
“我都看到你了,躲什么躲,快起来!”
孟初霁冲裴璟做口型:“说我不在。”
裴璟转首望向阿娇,语气透着丝丝无奈:“你嫂嫂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阿娇本来想生气,听到裴璟后半句,眼珠子一转,火气没了,笑得蔫坏:“上次嫂嫂跟我睡,说他平胸太子皇兄不喜欢,所以让我替他向后妃们问问几个丰胸的法子,这不我一问到法子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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