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道:“放薛香药。”
“好说。你将九龙令扔给我,我立马放人。我以‘仁王爷’的名义发誓,绝不骗你。”
下一刻,九龙令高高抛到空中,夏随锦用力一提,薛香药飞出铁笼,摔到了刘陵的跟前。同时踏风飞起,快若一流星接住了九龙令。
九龙令入手,翻来覆去检查,玄铁、九龙衔珠,边缘刻有繁复升腾的云纹,顶端缀有一颗内里墨迹为“大暗”的明珠。
夏随锦宝贝得捂在心口,感动得险些落泪。
——老天!终于找着了!!
他能跟夏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交差了!
有脸见皇兄了,不用再奔波算计了。
这时候,刘陵抱住薛香药,见薛香药下身尽是污秽之物,忙脱下外袍裹住,抬头恰看见夏随锦咧嘴心满意足的笑脸,霎时双目烧红,白净的脸皮透出诡异的红氵朝。
夏随锦正喜滋滋地要走,背脊忽地窜上一股凉飕飕的寒意,幸而他反应极快,就地翻滚出几丈远,抬头看见刚站的的地方插入十几把冰刃。他吓了一跳,忙去看刘陵,问:
“你没事吧?”
——问完,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只见刘陵周身覆盖着凝结的霜花,抬高一条手臂指着夏随锦,掌中生出数朵冰雪凝结的霜花,但那只手掌却是烈焰灼烧过一般呈现焦黑状,且焦黑蔓延至手腕、胳膊,不消片刻整条手臂成了一截焦黑的木炭。
刘陵挪动脚步,赤红混浊的双目盯着夏随锦,突然她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困兽一般凄厉又绝望的嘶吼。
夏随锦明白她这是走火入魔,失去神志了。他心下迟疑要不要出手废掉她的武功,就在这时刘陵的一只眼睛有猩红色蔓延至瞳孔、眼白,然后溢出眼眶,竟凝成了一股鲜血流出来。
然后那颗眼珠子由血红变为焦黑,似是烧焦了,瞎了。
下一刻,刘陵掌中的霜花化为飞舞的利刃,骤冷风息层层叠叠攀附于利刃上,犹如汹涌的浪氵朝朝夏随锦一拥而上。
夏随锦心下惊骇,一根细针戳进梧桐树后昏迷的虞芳身上。虞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飞身扑来,挡到了他的身前。
夏随锦暗道时机正好,忙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将虞芳、刘陵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
夏随锦一口气儿跑下了断天崖,冲进一家客栈,道:
“一间上房,烧几道好菜送来。对了,再烧热水,我要好好儿洗个澡。”
财大气粗地甩出一锭银子,老板忙接住,擦了又擦,才收进袖中。
一顿风卷残云,夏随锦吃饱喝足,惬意地泡在浴桶里,将九龙令挂在脖子里亲了又亲,然后长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这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虞芳哀伤的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
“算了,他说不定正在气头上,我明儿买点儿吃的玩的哄一哄他,就哄回来了。”
夏随锦顺了顺胸口,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翌日清晨,神清气爽地醒来。
夏随锦去街市买了几样儿小玩具,还买了香甜松软的香糕。这回他挑近路上断天崖,心想虞芳可能在沈家堡等他,可沈家堡空无一人。
“难道他真生气了,不理我了?”
心有戚戚然
“应不至于吧,说来……我还不知道他家住哪儿,要是真走了,我上哪儿找去?”
夏随锦咬了一口香糕,继续找,然后在沈家堡的祠堂找到被锁进铁笼子的刘陵。
这铁笼子眼熟得很,夏随锦谨慎得蹲到一旁,打招呼:
“你恢复神志了?”
刘陵缓缓抬起头,乱发中一只眼睛焦黑,用另一只眼睛瞪着他,吐出一字:
“滚!”
夏随锦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你沦落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全是自找的。有些话说清楚,沈家堡是匪贼杀的,跟薛堡主无关。沈白露是你的亲妹妹,可你是怎么待她的?还有那位白玲珑,我猜白玲珑受过沈堡主的恩惠,才会自愿替你去死。啧,多么好的人呐,你不知珍惜,还杀了慕容盟主、薛堡主造下无法宽恕的杀孽,要我说,最该死的是你。”
刘陵却冷然一笑,说:“成王败寇,但求一死。”
“唉你真固执。其实也很可怜,本来跟薛香药有可能的,可现下你杀了薛堡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你侥幸活了下来,你俩也注定无缘了。”
这时,刘陵说:“我没有杀薛正峰。”
夏随锦无奈:“不是你,难道我杀的?”
他拍了拍蹲麻的腿,又道:“想活命就自废武功,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刘陵垂下头,想到那晚她确有杀薛正峰的打算,但是……
为了薛香药,终是退缩了。
当然,这些不会有人知道。
夏随锦离开祠堂,找不到虞芳,嘴里的香糕微微发苦。他漫无目的地走下断天崖,茫茫然不知道去哪儿找,便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蓝袍青年。
这青年出现得蹊跷,像是凭空出现无半点儿征兆。
青年面容白净清秀,眉间尚有几分少年稚气,嘴角挂着闲云般散漫的笑。夏随锦觉得他眼熟,似是在慕容山庄见过,可究竟姓甚名谁,他丝毫记不起来了。
青年慢悠悠地走远,夏随锦却愈加在意,心里有一丝惶恐不安冒了出头,怎么也按不回去。
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入魔
徽城
薛香药送虞芳:“你要去找厉苏锦?”
虞芳背负荷华剑,一身白衣遥遥而立,道:“他在等我。”
秀逸之姿莲华傲洁,本不该存于世俗间。
薛香药叹气:“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多说什么,只是……你这耿直的秉姓容易得罪小人,又心软、没什么心眼儿,如果没有厉苏锦护着,你怕是活不下去。这么看来,你俩其实很配,唉便宜了那个坏小子!”
虞芳又道:“他很好。”
竟是很护短。
薛香药哭笑不得,摆了摆手,便在这时,徽城突然骚动起来,指着断天崖顶冒出的滚滚浓烟,云端烧若赤霞,大叫:
“怎么回事?!——那是失火啦?”
……
与此同时,夏随锦动用九龙令,一个全身裹有乌黑纱的形似影子的“人”出现,声音极冷极寒,铁面上一双眼睛混沌无光,似是没有“人”的神智。
夏随锦问:“那个青年是什么身份?”
“大越国之主柴龙锦,江氏家主的客卿秋斐。”
“来断天崖所为何事?”
“为九龙令。”
“慕容长英、沈玲珑还有柴龙锦,他们三人从何得知九龙令的存在?”
“从夏景鸢得知。”
一问一答,夏随锦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无法平息。
夏景鸢是九王爷,姓子孤僻冷傲,平日里深居简出,唯一一回出远门是新帝登基前。当时父皇得了一件宝贝,据说是开启萧氏一族藏宝洞的钥匙,让小九儿去找。他记得藏宝洞在海底,小九儿出海的船队是跟江家借的,后来,好像一出海就被有匪岛的海盗劫走了。之后虽然找到了宝藏,但全被有匪岛霸占,小九儿回来就一病不起,且再不肯提及有匪岛寻宝一事。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小九儿走露了九龙令的消息?
真要是这样,夏随锦头疼得想,好像又更复杂了。
便在这时,突然想到,柴龙锦来断天崖找九龙令,是不是知道九龙令在沈玲珑手里?
——糟糕!沈玲珑有危险!!
沈家堡看似无异常,夏随锦施展轻功一路飞进沈家堡的祠堂,只看到地上拧断的铁锁,还有打烂得支离破碎的牌位。
铁笼子空了。
沈玲珑不见了……
便在这时,他注意到断天崖顶黑烟滚滚,依稀有火光。
啧,薛家堡这个节骨眼儿出事,不会跟沈家堡一样被灭门了吧?
凶手还是沈玲珑?
不太对,沈玲珑再武功盖世,还不至于一人灭薛家满门。
夏随锦赶到薛家堡时,入眼尽是疮痍的血尸。熊熊火柱冲天而起,烧尽了薛家堡,他转了几圈,没有找到薛香药,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从后山崖传出,脚下的石板应声破裂。
他心下惊骇,忙绕过薛家堡跑到后山崖,半道一位垂死的弟子抓住他的衣摆,奄奄道:“求公子……救,救救少爷……”
夏随锦懒得废话,说:“你瞑目吧。”
急急追到山崖处,只见一条冰雪巨龙腾空而起,咆哮声惊天动地。冰龙腹下是双目血流不止的刘陵,她已瞎了,脖子、手脚皆覆盖着冰霜,散乱的长发结成冰丝,戳到肩膀处如冰刃割过,鲜血淋漓。
夏随锦颤着嗓子问:“你……”
刚发出一个字音,刘陵猛地回头,数支锋锐的冰剑刺来。他赶紧捂住嘴,听刘陵一字一顿如血泣:
“——血!债!血!偿!——我要杀尽薛家堡,让薛正峰偿命!让所有姓‘薛’的为我沈家堡陪葬!!”
薛成璧的锦袍被鲜血染透,大刀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沉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沈家堡的血债跟我薛家堡有甚关系?!——我薛家堡虽不及你家行善济世,但也光明磊落,容不得你这般诋毁。”
此时他正站在崖边,身后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夏随锦心惊胆颤地小声道:“你过来一点儿,别给一巴掌拍下去了。”
话音刚落,十几把冰剑齐刷刷刺来,他忙滚到一旁,同时冰龙拆解为成千上万支飞剑,如银星飞雪般袭向薛成璧。
他趁机投出指间的飞针,想趁刘陵眼瞎偷袭,没想到刘陵有罡气护体,刀剑不惧。且看她无痛无觉、面目狰狞的模样,是入了魔障,已完全丧失了神智。
眼看冰剑要将薛成璧扎成个刺猬,夏随锦来不及细想,突然飞扑上去,双手双脚牢牢搂住薛成璧,以身躯阻挡飞剑。飞剑刺入血肉的瞬间,疼得他呲牙咧嘴。
紧接着,夏随锦拔出扶苏剑,勉强迎了几招。冰刃划过脸颊,绽开了几道血口子。
薛成璧惊讶地瞪大眼睛,道:“为何……?”
突然间脚下晃动,断崖承受不住冰剑的拍击,竟摇摇欲坠。夏随锦、薛成璧猝不及防地随乱石掉落断崖。
幸而夏随锦手持扶苏剑,将扶苏剑插入石壁,手拉住薛成璧,道:“祖宗嗳,你可千万别松手!”
薛成璧抿唇,问:“为何舍命救我?”
“啊呸!谁舍命救你啦?!——我是看不惯沈玲珑杀这个杀那个。你要谢就谢你妹薛香药,我做了一件对不住她的事,现补偿在你身上,也算扯平了。”
话音未落,扶苏剑下滑了半寸,似是撑不住了。
夏随锦苦笑:“上边儿有刘陵,下边儿是深渊,往前往后都是死,你想怎么死?”
薛成璧道:“你放手,尚有一线生机。”
吓得夏随锦抓得更牢了,喊:“你不能死!你现在是薛家堡的独苗苗,你要是死了,薛家就断子绝孙了。”
“那你说怎么办?”
“呃……等救兵?”
救兵没有等到,刘陵狰狞的面孔先出现在了断崖旁。她转动焦黑的眼珠,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脸,说:
“找到你们了。你们是最后的了。”
双手凝结成冰,然后一掌拍上了断崖。
断崖破裂,扶苏剑滑出,他二人登时直直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云端传出一声嘹亮的鹰鸣,老鹰拎着薛香药落到了山崖上,还有踏云而来,翩若惊鸿的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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