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番外 作者:花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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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东心里有点难受,还有点惭愧:“陆政委,我不是冲动,也不是疯了。我不想欺骗您的信任,可是这理由我真不能告诉您。我只能说,转业的决定不是心血来氵朝,更不是儿戏,我爱这里,胜过任何别的地方。”
“老子辛辛苦苦培养你!”陆甘宁捡起桌上的转业申请往男人身上扔去:“那你当年为什么回来?!啊?你说!既然你爱这里,为什么要走!”
“陆政委,”陈靖东咽了下口水,觉得喉咙发哽:“我当年从飞鹰走的丢人,是您给了我个机会面对它,面对我曾经的懦弱逃避。您去A市时候说的话,每句话都扎我心窝子,我觉得我不能再那么窝囊的得过且过了,我不回来面对曾经的失败,我陈靖东就永远走不出逃兵的耻辱。即使别人不说,我心里那个坎儿都过不去。这三年我过的特别充实,真的,能从咱们部队转回地方,有这样的经历和兄弟领导,是我陈靖东的荣光。够我骄傲一辈子。”
“别跟我整那虚头巴脑的!”陆甘宁一手叉腰,一手隔空点着他,手指轻颤,显然是气狠了:“要我签字可以,你把你真正的转业申请理由说出来。我不听什么苦衷,我陆甘宁自认坦荡,拿你陈靖东当亲儿子那么看,亲爷俩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靖东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陆政委。”
“你滚出去。”陆甘宁转过身不再看他:“我不批,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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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来的爱情有多甜蜜,转业申请的递交就有多愧疚。
即使陈靖东自己清楚,他不是为了逃避而来,可是这样结局早定的调动,毫不知情的老政委尽心尽力的培养,还是反衬的他回野战部队这件事儿跟儿戏一样。
失望,怎么可能不失望。
无论是陆政委,还是得到消息的陈卫国。
一向淡定寡言的陈卫国在电话里就发了火:“陈靖东你混账!当年好端端的总后不去,非要自讨苦吃回野战部队。行,你要去我不拦你!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现在,不管是老陆还是前几天军演的老丁都跟我说你表现突出前途无量,这当口你说要转业?陈靖东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老子真他妈想一个大嘴巴子抽死你!”
被骂的哑口无言,陈靖东低着头:“对不起,爸,没有解释。”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疑似什么瓷器报废了。
陈卫国竭力压着怒气:“那你给我说一下,你转业了想干嘛?”
“我,”陈靖东抿了下唇:“要么找单位上班,要么做生意。”
“陈靖东,”陈卫国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再出口的话带着满满的疲惫:“你真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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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小陈,”叶时弼文质彬彬的,看过去比陆甘宁这个政委还像文职,一点看不出那股子铁血少将的气势:“来杯乌龙茶。咱爷俩也算共患难过,不见外。”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到眼前,陈靖东略显拘谨的道谢。
“我听老陆砸桌子,说你要转业?”叶时弼也坐下来,笑眯眯的促膝长谈架势。五十多的男人,鬓发已白,腰杆却挺得笔直:“这是怎么着?闹情绪了?老陆这个政委当的不称职,身边手把手带的兵思想上有动荡他都没察觉,该打板子。能跟我唠唠吗?”
“首长我不是闹情绪。”陈靖东坐的笔杆溜直:“是我个人原因,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怪陆政委,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这儿屈才了?”叶时弼开着玩笑,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我也知道有点大材小用,原本今年年底前……”
“不是不是。”陈靖东慌的直摆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陈靖东算什么才?”
“哦?”叶时弼笑了,慢悠悠喝口茶:“那我还真想不明白了。你如果有家有口我能理解,可是你就这么一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心心念念回A市,什么意思?谈恋爱了?”
被一点点试探底线,刺的陈靖东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没有。首长您就别问了。”
现实和理想在眼前拉锯般的争夺着,不单单是为了争到一个陈靖东,更是世俗主流社会和难以启齿惊世骇俗感情之间的冰冷对峙。
叶时弼叹口气:“我还是更习惯你们叫我叶老板。”
军演时候,他们几个跟在身边的,都这么亲切的称呼叶时弼,叶老板。即使是上下级,是将军和小兵,那也是一种血浓于水筋脉相连的兄弟情谊。
“你啊,”叶时弼没多说,那些淡然带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和包容:“陈靖东我送你一句话,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换言之,做了就别后悔。你要转业,我没意见,只要老陆签字我就放行。再怎么可惜,我叶时弼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儿。何况,”男人笑了笑:“你心都不在这儿了,硬留下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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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轰炸弄的陈靖东心神俱疲。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兵。
有人姓的弱点,也能用血姓撑着,度过难熬的低谷,正面自己的过失。
他三十一了,一直捧在掌心珍惜的跟宝贝似的孩子长大了,他想过点自己俗气庸碌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的年底,部队一轮轮的迎来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再送走昔日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眼下却抱头失声痛哭的老兵。
舍不得吗?一定会有。
可是他陈靖东正视这种矛盾,看清了取舍,无愧于内心。
这一次,他不是逃回A市,他要戴着大红花,跟战友们惜别,正大光明哭成傻子,也是人生中最浓重的那抹笔墨。
这是他的选择。哪怕无奈,哪怕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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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压抑情绪中,第一个周末到了。
放出去的小孩兴冲冲回来了。
叽叽喳喳的少年快乐的像只小鸟。
“哥我跟你说哦,峨眉山的猴子可肥了。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居然还敢抢游客的可乐!还有还有,我没看到峨眉金顶上著名的佛光,可惜了。我听边上一个大爷说的可玄乎,说什么佛光可好看了,能看到五彩云彩簇拥着宝相庄严的菩萨。还有人说看过菩萨显灵的都跳下去成佛了。艾玛真是!这么想幸好我没看到,我可不想跳下去成什么佛,我还得跟陈靖东过小日子呢对不,哥?”
小孩的笑眉笑眼治愈了陈靖东的心伤。男人勾勾嘴角:“对。过小日子。”
皮小子吐吐舌头,转身去翻他的双肩包:“哥我给你买牛肉干了,可好吃,就是嚼的有点费劲儿,硬。喏,这儿呢。”
少年的额头还有微汗,陈靖东伸手帮他擦了擦:“累不累?出去玩别舍不得花钱,吃的住的都选好一点的,安全第一。”
“知道了。”方坤嘿嘿的笑:“就知道我哥最疼我。”
“小坤,你周一出去玩,别再特意绕回来了。想玩几天就痛痛快快玩,然后回A市。”陈靖东不想泼冷水,只是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他不想节外生枝。那些被非议的艰难,他一个人扛就好了:“我保证今年寒假肯定带你去东北滑雪。”
“又提又提。”方坤不乐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说好的七天,你老赶我干什么?”
陈靖东沉默了几秒:“我前两天递转业申请了。”
少年眼珠亮了,掩不住的兴奋:“真的吗?太好了!那能回去了?”
“还没批。”陈靖东摸出一根烟,冲着方坤挑眉:“来一根?可能不太容易,关键这个节点有点晚了。”
方坤失望的拖了长音叹口气:“还得多待一年吗?咱俩这成啥了?典型异地恋。攒下那点钱都贡献给祖国的交通事业了。”
刚抽了一口的烟又被小孩坏习惯的抢去,洋洋自得叼在嘴上。
“你这张嘴,叭叭的真能说,我看你上大学可以去参加个什么辩论社之类的。”
方坤吸了口烟,冲着男人呼出烟圈,凑近的眉眼带着青春张扬的挑衅:“我嘴巴厉害,还不是你教的?”
“我这嘴笨的跟棉裤腰似的。”陈靖东说完这句,后知觉的了悟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小孩笑的狡黠:“忒谦虚。我算发现了,陈靖东你经验相当丰富,肯定原来有过不少情史。”
懒得跟他解释,陈靖东干脆身体力行堵住了那张很厉害的嘴巴,把人亲的晕头转向再也想不起来吃什么莫名没影的飞醋。
第四十九章
心惊胆战的一个月总算熬了过去,把依依不舍的方坤送上飞机,陈靖东终于松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讲,部队是个大通铺,一览无遗没有秘密。
方坤来看望他,姑且不提那几个早几年就认识少年的人。就算全是陌生人,依照部队的传统,依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大家的兄弟大家的亲人。
那份坦诚的热忱,在每一顿朴素的饭菜里,在举起的酒杯里,在毫不做作的笑脸里。
方坤进进出出这一个月,大伙都把他自动纳入了家属范畴。甚至雷大胆还把少年带进了大院,陪着他参观了整个部队,去了打靶场。
陈靖东做贼心虚,每一刻都煎熬的怕被看出端倪。
陆甘宁跟他生气却不会连带着迁怒方坤。只要小孩转一圈回来过周末,即使陆甘宁有事,也会吩咐雷大胆王岩他们招呼好,哪怕就是去秦妈吃顿家常饭。
方坤走了,等待陈靖东的狂风暴雨来了。
陆政委的说客一拨拨的登门。苦口婆心有之,晓之以情有之,动之以理有之,怒目金刚亦有之。总之主题就一个,你小子别想跑,好好在部队待着才是正道。
陈靖东有苦说不出,简直要原地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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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九月,方坤开了学。
部队里用手机并不那么方便,于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方坤慢慢找出规律,每天晚上熄灯前,跟陈靖东微信往来聊几句。碰着陈靖东这边有事不能及时回话他也不恼,自说自话的絮叨最近的乐事,简直就是早几年陈靖东远程跟他在R市互动的翻版。
那些信息陈靖东无比珍惜,枯燥的训练之余会拿出来看看,翻过来倒过去的,快要能背下来了。
只是男人再谨慎,经常自己回了单人宿舍才拿出来看手机,依然避免不了被撞到——
“东子。”房门被敷衍的敲了两下,莽撞的从外面撞开。雷大胆一手抓着门把手一手扶着门框探头望进来:“斗地主三缺一,来不?”
陈靖东刚好看到自家小孩昨晚发的“特别想你,想亲你”,嘴角还挂着神经兮兮的笑容呢。
略显慌乱的收起手机,陈靖东从椅子上站起身:“行啊。输的晚上秦妈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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