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童抱歉地笑笑,轻声道:“今晚的事情,微臣实在对县主不起。县主本是极好的闺秀,只是微臣无缘高攀。”
许品言被勾起伤心事,面对着心上人不仅委屈涌上来,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还是低声道:“大人忠于誓言,又照顾我进门后地位尴尬的体面,并没有趋炎附势,借机骗婚,我应该觉得庆幸才好。否则来日铸成错事,后悔也来不及。”
江童见许品言竟是个如此知书达理的女子,不禁更觉愧疚:“虽然我事出有因,但总该开始就跟太后表明心迹,也不至于让县主沦落今日地步。县主若想责骂微臣……”
许品言轻轻摇摇头,拿丝帕拭干了眼角道:“虽然理解司马大人,却还是羡慕潭州那女子。她必定是世上最好的,才能得你这样才子的一心青睐。”
江童若有所思地道:“他也许不是世上最好的,却是我眼中最好的。自从儿时第一次见面,尚不懂世事之时,便已经笃定了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世上情感中,两情相悦最是令人欲罢不能。县主温柔美丽,知书达理。值得找一个跟县主两情相悦、共度白头的人。”
牡丹花厅门口,廖明司远远地看着江童和许品言讲话,面色有些紧张。
这肃丰县主许品言,廖明司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跟宋元贞关系还不错,甚是害怕她跟宋元贞品行一般,江童那里会是对手。
正担心的时候,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道:“少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廖明司转身看见司马敬轩立在身后,急忙道:“世子,太后肯放你出来了?”
“呵呵,老人家念旧,总想多知道些故人的消息。此时已经疲累了,先行回宫。”司马敬轩抬眼看看江童,微笑着道:“我这弟弟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你没什么要跟我这个做大哥的说么?”
廖明司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从刚才司马敬轩帮忙撒谎阻止赐婚,便明白司马敬轩是知道一切的。当下也不准备掩饰,两人便离开花厅门口,走到一个僻静些的角落。
刚刚站定,廖明司便抱拳行礼道:“随今日初次见面,还是要跟大哥告罪。”
“你何罪之有,看江童的模样,你将他照顾得很好。”司马敬轩开玩笑道:“除了差点让他娶一个姑娘回来。”
廖明司面色微红道:“多谢大哥方才出手,事出突然,万万没想到太后会在宴会上赐婚,真是措手不及。”
“我也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是时候。”司马敬轩道:“原本只是奉旨进京面,不想刚要出发之时,却接到江童的急信,说太后要为你二人赐婚的事情。”
司马敬轩看着廖明司道:“我原本以为会来不及帮你,却没想到江童竟然赶在你前面。我刚刚进来之前,在外面听太监说了,也大吃一惊。幸亏提前接到江童书信,有了准备。”
廖明司迟疑地看着司马敬轩道:“大哥早就知道我和童的事?”
司马敬轩笑笑:“江童一到辅成王府,便令大家都非常喜欢。他不禁长得好看、聪慧过人,还勤奋好学。比我们这几个辅成王府的孩子都成气候。”
“父王和母妃都喜欢得不得了,当亲生儿子一样,我也将他当成亲弟弟般看待,甚是疼惜。一日我晨起练功,却发现江童竟一夜未睡,还在苦读诗书。”
“我去问他,为何如此用功,他说跟人有个十年之约,想来想去,唯一能堂堂正正回到京城的办法,便是殿试。彼时江童才不过十岁,此番说辞令我十分震惊。”
“再三追问下,他才说,是跟你的约定。”
司马敬轩看着廖明司道:“彼时虽然惊讶,却也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小孩子的情谊。但是后来一件事,却让我笃定了,江童对你,绝非一般的情谊,而是……竟然真心的要跟你相守一生——如夫妻那般。”
第35章 痴缠
辅成王府初被贬逐到潭州,知道内情的地方官员、乡绅和富户都避之唯恐不及。但随着新帝登基,对旧臣的重新启用和重视,尤其是两道圣旨恢复了辅成王府的荣誉和地位之后,那些原本躲开的人便开始殷勤以待。
彼时的司马敬轩刚过十五岁,便被各种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司马敬轩亲眼看着自家荣耀跌落再复兴,其中的心酸坎坷刻骨铭心。因此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的求亲嗤之以鼻,连敷衍都懒得做。
一日,潭州新任知县又派人来下帖提亲,司马敬轩根本不想应付,便兀自带着江童去郊外骑马散心。
两人策马行在江边,江童不解地问道:“大哥不喜欢县令的小姐么?听闻是个美人呢。”
司马敬轩笑笑道:“天下皮囊美人多的是了,我并不稀罕。”
“那大哥心中的美人是什么样子呢?”
“没遇到过,我也不知道。”司马敬轩思忖着:“应不是如此死板场合,只在某一刻惊鸿一瞥之际,就已经深深印在心中的那种吧。”
江童听了,却竟点点头道:“便是陌生人,也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他便是一生相守的人——是这种感觉吧。”
司马敬轩听了不由地笑道:“你这小儿,才多大,居然有这领悟。说说吧,是哪家的闺秀让你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江童的脸立刻红了,嗫嚅了半晌道:“并非哪家闺秀,只是……一个旧识。”
“哦?旧识?”司马敬轩纳闷地想想道:“你七岁便来了家里,旧识的话,是在老家么?呵呵,真没看出来,你那么小的时候,竟然就有了心上人。是青梅竹马吧?说出来听听,若真的合适,有机会大哥带你回老家找她。”
“他……其实在京城。”
“京城?!”司马敬轩瞪大眼睛:“你在京城只待了不到一月,便已经……”说罢叹了一声道:“可惜,若是京城,你们便没了见面的机会。辅成王府不允许进京。”
“但没说不允许参加科举。”江童认真地道:“十年之内,我定要考到殿试,那便能实践诺言,回京见他了。”
司马敬轩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童:“你……你说的这人……不会就是廖明司吧?”
江童被戳中了心事,红了脸,羞涩地点点头:“就是他呢。”
司马敬轩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才道:“可是……廖明司是男子。”
江童抬起头来,一双水漾的眸子直视着司马敬轩:“哥哥不是说,心上之人‘只在某一刻惊鸿一瞥之际,就已经深深印在心中’么?”
“那个……”司马敬轩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思来想去的时候,江童却又问道:“看那些给大哥提亲的,我便一直想问,若要跟男子成婚,是否也要媒人上门,交换庚帖?”
“啊?这……”司马敬轩突然被问到这个,毫无思想准备,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司马敬轩也算是经过浮沉坎坷的,江童此事虽然让他有些慌乱,但细想想却又平复下心情来。
“江童,你若要知道答案,便要如实回答大哥的问题。”
江童乖乖地点点头,一双眼睛扑索索地注视着司马敬轩,显然很想知道若要跟男子成亲,需如何做。
司马敬轩问道:“此时非同小可,你能确定你的心意真的如此,而不是将廖明司当做可以依靠的哥哥么?”
江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本来不知道的,但越是时间过的久了,越对哥哥思念更甚。每一日若不努力尽心,书都不能入眼。一想到此生不能跟哥哥一起,便觉得心如绞痛。”
“圣人书籍中,遍寻不得法,便看了些野籍、话本之类。逐渐知道,我若没有哥哥,今生必是不能好好活的。”说到那些野籍话本,江童面上露出尴尬和羞涩的神情。但司马敬轩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只在心中咯噔一声。
江童虽经历过母亲死于眼前的血腥,但却一直有人保护,心思极为单纯。
他既能笃定了自己的心情,并如实地讲出来,便肯定是真实的想法了。
司马敬轩不禁有些担忧地道:“那……如果廖明司不如此想呢?若他只将你当成弟弟,你该如何自处?”
江童却似乎并没如此想过,听司马敬轩一问,一时愣住。思忖半响才道:“所以,我更得实践了十年之约,亲见了哥哥,若他有心,我便安好。若他无心……”江童咬咬嘴唇:“我便将我的情意埋在心中,永不让他知道。但我定要留在他身边,哪怕看着他度过余生,也是好的。”
司马敬轩暗自叹了口气,心疼地拍拍江童道:“只道你是冰雪聪明的孩子,却在此事上如此固执。也罢……”
司马敬轩面色肃然道:“本朝虽然大宅贵胄中对男宠并不侧目,但真正的能够成亲做正室的却并不多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皇帝能够下旨赐婚,想来便无需担忧了。”
江童听了眼前一亮道:“如此便可?若是我和哥哥多为朝廷做事,多立功勋,皇上也会答允赐婚吧。”
“呵呵,那当然几率更大,不过皇家两代都有过男妃,也看皇上的心情吧。”
江童听了恍然点头道:“是了,世宗(宋元熙的太爷爷)和高宗(宋元熙的爷爷)都曾有过男妃。”
司马敬轩看着江童充满希冀的眼神,安慰他道:“你心志如此坚定,必能心想事成,放心吧。”
……………………
将军府中,夜深人静。廖明司靠在床头,看着身边尚未熟睡的江童。他仰面躺着,睫毛偶尔抖动一下,长长的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
“童……”
“嗯……”
“若你来了京城,发现我并非跟你心意相通,你怎么办呢?”
“嗯……”江童半睁开眼睛,眼神似乎看向很远的地方:“在潭州时候,想过这个,若哥哥无意,我便不作任何打扰。”
“但来了京城,却发现,那都是自己的妄想。一别十年,一旦见到,怎会不问、不说,不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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