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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茶叶不错。”东方旭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随意说了一句，然后不再动杯子。

　　他并不懂茶，江湖中人，只要潇洒，追求的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茶这种东西，都是大户人家桌上才有的玩意。

　　杨澜看见东方的动作，知道自己这次是没有做对，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东方，明日就是花朝节了，今天夜里城里就没有了宵禁，我从未见过花朝节的模样，你陪着我见识见识如何？”

　　花朝节？

　　东方旭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我走过的地方，都没有过这个节日。”东方是北方人，那边的三月寒冬，大雪纷飞的有，寒冰三尺的也有，唯独没有这百花盛开的。

　　没有花朝节这种赏花盛会也是理所应当。

　　“那东方便陪我一同去看看吧，从今日开始城里不设宵禁，我们可以去城外看看。”下午去定游船的时候，他听船家说了，城郊的早春花已经开了不少，河道两边更是有许多野花。

　　除此之外，因为花朝节是赏花盛会，不少大户人家都把自家花园里的花摆了出来，城外的湖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花船”，这些花船最高处还都有一盆花王。

　　东方旭抬眸看了杨澜一眼，今日他是把两个下属借给了杨澜，可是这个人是不是忘了，那到底是他的人，今天杨澜做的每一件事，他早就收到了信儿。

　　“反正也闲着无事，去看看也好。”东方旭右手理了理袖口，等到没有一丝皱褶，他才开口算是答应了杨澜的邀请。

　　花朝节吗？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杨澜听见东方答应，嘴角笑意更甚，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然后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东方你等等，现在夜里还冷，我为了备了一件披风，你试试合不合身。”

　　杨澜绕过屏风，走到自己那小小的包袱前，装作取东西的样子，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狐裘。

　　是上好的狐狸皮，做工也精良，下摆上用了一圈红色作为点缀，还缝上了几个小巧的金饰增加重量。

　　只看上去，便能够知道它的价格不菲。

　　杨澜拿着狐裘绕过屏风，东方还坐在椅子上。

　　今日东方身上依旧是一身红色，衬得肤色雪白，不过在杨澜看来，那一身衣服也太过单薄了，难怪每次他碰着东方的手都是冰凉的。

　　“东方，这是我特意收的狐狸毛，你试试。”这是杨澜刚回家时，在自家的铺子里看见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皮毛适合东方旭。

　　东方站起身，伸手想从杨澜手里接过那狐裘，却没想到杨澜自顾自走到了他身后，手臂一圈，直接把狐裘披在了他身上。

　　狐裘不沉，压在肩上并没有多大的重量，但是东方旭却觉得那隔着那狐裘压在他肩上甚至没有接触到他肩膀的手臂，分量十足。

　　“东方，这样可以吗？”杨澜细心地调整了一下狐裘的位置，然后绕道前方，在东方旭的胸前打了一个活结。

　　东方旭的脖子细长，被狐裘上的毛扫过不自觉地动了动。脖子是命脉，东方旭在杨澜伸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的防备，直到被毛茸茸的狐裘扫过有些发痒，才抬手顺了顺衣领。

　　杨澜对东方旭的表现显然是十分开心的，为东方旭套上狐裘，时间也差不多，“咱们出发吧，这时候出去，正好能够看看天灯。”

　　花朝节前一天，众人会放天灯祈福，方才透过窗户，杨澜已经看见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升上了天空。

　　两人并肩出了客栈，东方旭的两名下属原本是想要跟上的，不过东方一个眼神，两人就停了脚步，只在后面远远跟着并不上前。

　　这时候街上的人已经是不少，还有不少挑着担子出来卖货的货郎，两边的货架上有许多色彩鲜艳的饰品，不少盛装打扮的女子在挑选心仪的物件。

　　“东方，咱们往那边走？”杨澜指的是一个人少的方向，他知道东方不喜欢旁人触碰，自然不会让他去那边人群中。

　　因为明日才是花朝节，今日的人并非全部，杨澜也是因此才定了今夜出来游玩的。

　　那条无人的小路比较偏僻，夹杂在几栋房子中间，当两人终于从那弯弯曲曲的小道里走出来，天空中的灯火已经不少。

　　正巧此时有风从城郊往城中吹来，那些灯火便顺着风，排着队，如同一条星河从天空中飞过。

　　“东方，这是孔明灯。”杨澜抬头，看着头顶的灯河，也感受到震撼。

　　“嗯。”东方旭也抬头看了一眼，此时空中有一盏孔明灯不知道是因为火光太盛还是手艺不行，烛火点燃了整个灯，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这盏灯，慌忙往旁边躲避。

　　杨澜自然也听见了这动静，他抬头看时，那灯已经落到了城楼高，距离地面再有十几米的距离。

　　那灯落得快，杨澜刚想出手，却见一人从城墙上翻跃而过，一把长剑刺中那灯，随后带着灯落到了地上。

　　是个偏偏少年郎。

　　骚动来的快去的也快，那灯被人接住了，杨澜也不再关注，叫了东方出了城就往湖边走去。

　　湖边，船家早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杨老爷，您总算是来了。”杨澜租的是一条小船，只有一层，比渔船大，两人坐刚好。但是比起旁边气派无比的大船自然是逊色不少。

　　“东方，我们来得晚了，只有这小船还没人定，委屈你陪我一同坐了。”杨澜先上船，随后伸出一只手要扶着东方旭上船。

　　小船吃水不深，杨澜上去之后就有轻微的晃动，月光下的湖面波澜不断，东方旭低头看了两下，最后一只手搭上了杨澜的胳膊，迈步上了小船。

　　东方旭从未告诉过别人，其实，他不怎么喜欢水。

　　特别是这种不知道深浅的湖水。

 

　　☆、第 26 章

 

　　东方旭幼时曾落水，幸得好心人相救才得以活命，虽然没有落下病根，但是从此就对宽阔的水面敬而远之。

　　自从离开了幼时生活的村庄，东方旭再也没有距离水面这么近过。

　　杨澜和东方旭两人在船舱中坐着，与渔船不同，小船的船舱里有一张小几，几个软垫，还放了一个烧着炭火的炉子，上有一壶已经烧开的水。

　　“东方，你不喜欢坐船？”杨澜和东方旭对坐着，他能够感受到对面的人明显有些不自然，身体过于僵硬了些。

　　只单单是不喜欢，恐怕也不能形容东方旭此时的状态。

　　东方旭并没有回答杨澜的话，他此刻全部心神都用来抵挡小船游动给他带来的眩晕感——在东方旭与杨澜两人坐稳之后，船家就一撑尝尝的撑杆掌控着小船慢慢往湖中心划去。

　　因为吃水不深，船又小，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动作也会引起晃动。

　　只见小船晃动两下，杨澜直接从自己的位置挪到了东方旭的旁边，一只手掌直接搭上了东方旭的背，“东方，你晕船吗？”

　　东方旭不是没坐过船，他也并不晕船，只是想到脚下一层木板之隔的地方就有无边无际的水，心里的恐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褪去的。

　　就在东方旭还在感受水波摇晃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背上，他顿时一个机灵，随后反手就往侧后方劈去。不过因为出招匆忙，被杨澜轻轻松松抓住了手腕，哪怕是披了狐裘，那手腕也依旧冰凉。

　　“东方，是我。”杨澜没有左手抓住东方旭的手腕没有放开，右手轻轻在他的背部安抚，力道轻微而有节奏，没一会杨澜便感受到手下的肌肉有了放松的趋势。

　　东方旭的手腕落在了杨澜的手中，他本是要挣扎的，但是碰巧这时候船夫撑着杆子让船掉了一个头，船尾似乎碰到了石头又是一个大的晃荡，让他瞬间失去了抵抗。随后东方旭便感觉一股暖意从背后不断传到身体，小船似乎也到了开阔的地方晃动幅度便得细微起来。

　　“我没事。”东方旭回过神做好的下一秒便从杨澜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腕，顺带理了理衣袖，遮住了刚刚被握住的地方，隔着衣服，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杨澜手上的温度并非滚烫，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灼伤。

　　杨澜手心一空，那一截白皙的手腕突然被抽离，心中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空荡了一瞬。

　　“没事就好。”

　　随后两人喝了一杯船家备上的茶水，就是普通的大砖茶，煮得有些久了味道十分浓郁。

　　一盏饮尽，湖边放天灯的人已经散了不少，而花船开始在湖中游动。除了花船，还有不少的画舫游船，上面有歌姬弹奏高歌，也有不少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吟诗作对。

　　都好不自在。

　　靠得近了，杨澜也听见了从旁边的大船上传过来的丝竹声。他跟着节奏晃了晃脑袋，不过更多的心思却还是在东方旭的身上——他在包船之前，真没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怕水。

　　是的，不是晕船，是怕水。

　　杨澜坐到了东方旭身边之后就没有再移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总觉得身边的人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这味道是他第一次闻到，但是却格外让他痴迷。

　　嘴唇有些干渴，杨澜抬手想要为自己倒一杯茶水，可是右手才抬到一半，却被一股阻力给拦住了。顺着已经崩住的衣袖看过去，杨澜发现他的衣角正被一只手握在手心里，那只手的手背青筋都崩起来，明显十分用力。

　　也是这个时候，杨澜才猜出来东方旭或许怕水。这可是之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东方，这湖面风大，今日天又冷，不如我们就回去了吧？”杨澜收回自己的目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身体确实悄悄又往东方旭的方向挪了挪。

　　难怪自从上了船之后东方就如此的乖巧，原来是怕水。可是杨澜转念又想到，东方就是怕水，也还是跟着他上了船，心里担忧吃惊之余，又是控制不住的美滋滋起来。

　　不过心里再美，只要想到东方旭不适应，杨澜就一点再继续留下来的心思都没有了。

　　包船原本就是为了能够好好去赏花赏月，可是看东方的样子，明显是不能够了，还不若去湖边的长亭下坐一坐。

　　虽然在湖中央能够更好地欣赏那边的景色，不过现在杨澜显然是已经没了这个心思了。

　　原本杨澜想的是租个小船他能够于东方更为亲近，现在却是后悔了，不过小船也好，只要他们给了银子，想什么时候回去就能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也好。”东方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东西，还以为是杨澜没了兴致要回去，他自然不会反对。

　　得了准，杨澜便把头探出船舱，去和站在船头撑杆的船家说话。“船家，夜里风大，我朋友身体不适，麻烦船家掉头回去。银子还是照给，麻烦您找个最近的能上岸的地方。”

　　“好嘞。”那船家听说客人身体不舒服，想着可能是夜灯风大凉着了，又听客人说银子照给，自然是乐意的，不过“这边没有合适靠岸的地方，只能去刚刚上船的地方。”

　　“这个没事，还请您划稳一些。”杨澜说完话，看那船家掉头，正准备回船舱，却是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还有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等他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水面浮沉，那是一个女子或许是不会水，她速腾了几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杨澜下意识想要过去救人，一口气都提起来正要出去，却突然感受到衣袖上轻微的力道，一下子就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东方旭也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动静，抬头看着杨澜，另一边暗地里松开了手，他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抓住了杨澜的衣袖，这真是……

　　让东方旭都难得地感觉到有些羞涩。

　　不过也就是犹豫了这么两秒钟，落水的女子扑腾的动静已经小了起来，三月的天气说不上暖，湖水也依旧寒冷刺骨，那一个女人落下去，自然也是受不了的。

　　东方旭看着被扑腾得波澜四起的湖面，别开了眼，但是之前好不容易在杨澜的安抚之下放松下来的肌肉又开始不自觉地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