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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 作者:岳千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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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江湖恩怨

  他又闷着声细细劝道:“对了,你是少主,不该帮我杀烛阴教众的,这样会遭人骂的知不知道?”
  云长流仍是不语,眸隐隐有暗色翻涌。阿苦犯愁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是真搞不明白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少主心里想的什么。
  他只好试探着软下声调,“到底怎么了啊……小少主?你说句话好么?”
  闻言云长流终于动了。他抬眼深深地望了阿苦一眼,随即下床,将那把短刀拔了出来,刀柄递到阿苦里。
  入粗糙,阿苦握着那刀柄,不解地眨了眨眼道:“你怎么还留着这个?我才不要——”
  话音未落,云长流的双再次覆上了他的。
  毫无征兆,少主如昨日在取血室里那般骤然用力!
  阿苦瞳孔猝然紧缩。
  他坐在床沿儿上,脚没着地。这时候被云长流拽着双一拉,上身自然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那闪着森然寒光的锐利刀锋直冲着云长流就刺进去了!!
  ……刀尖无声无息地直插入柔嫩的小腹。
  立刻就有温热的血冒出来,将那本就染了大片暗红的衣袍再次浸上了新的艳色。
  霎时间,阿苦神思被炸成一片空白。
  他骇然颤抖道:“你……你……你!?”
  那短刀和刀下扩散开的血迹,让阿苦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终于爆发出一句怒骂:“云长流!!你发什么疯病!?”
  云长流脸色苍白,疼痛使他咬住了下唇,除此之外的神情却很平淡,只是蹙了眉尖显出一点茫然来,低低问:“……为何?”
  “别动,别动,你千万别乱动……”阿苦四肢发软,他一下子从床沿滑下来坐在地上,惊恐地去碰那仍插在云长流小腹的刀柄,“别动……你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云长流略有些沮丧,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我不明白。”
  他双贴上刀柄。阿苦呼吸发紧,心里只道不好,刚下意识叫出半句,“别——”
  ……却已经晚了,云长流淡然将短刀哧地拔了出来,大量的血顿时汩汩涌出。
  “少主!!你……!”
  阿苦气急到说不出话,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拽过被子堵住云长流的伤口,强硬地扶人躺倒在床上。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长流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怎么了!?
  云长流脸上的茫然之色却更甚,他竟毫不在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迟疑地侧过头问阿苦道:
  “你不是想杀了取你血的人么?”
  “你不是恨么?”
  “难道你……你不喜欢这样?”
  可是,在取血室的时候,他明明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
  阿苦说要亲杀了他们,阿苦让他滚,阿苦不让他碰,连甩过来的目光都是含着恨意的。
  那时他很痛苦很无措……幸好杀了那个舵主之后,阿苦就又肯好好看他,和他说话了。
  可为什么,这回他冲罪魁祸首的自己挥刀,阿苦却好像并没有更开心?
  小药人哪里知道少主这套诡异思路,他心如乱麻,张口就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
  “你有!”云长流有些急恼地抓住阿苦的肩,反驳道,“你曾说你不怕被取血不怕做药人!可你明明不愿……你明明死也不愿!”
  “你以前都是骗我,”少主抿了泛白的唇,黯然把头别过去,“……我才不信你。”
  云长流情绪激动,小腹的血更加止不住地流,阿苦快被逼疯了:“少主!!不是这样!你、你先别动!”
  真是要命……这小少主,面上安安静静不露悲喜的,脑子里却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乱八糟的东西?
  莫非他……他在屋子外头冻了一夜,净想这些玩意儿去了!?
  “……我不能给你杀。我死了,父亲会报复在你头上。”
  云长流哪里还听得进去,少主努力地思索着语句,斯条慢理地解释道,“但如果你想泄愤,我——”
  “胡说八道!云长流!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
  阿苦猛然抬头怒吼了一句,他只觉得底下的鲜血温度越加烫人,不知不觉已经急红了眼,颤声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为你取血是心甘情愿的!不是骗你,只有你……我只对你是心甘情愿的!”
  云长流惘然不解,嗓音低弱地仍是问:“为何……”
  “先别说话了!”阿苦又看了一眼云长流的伤口,焦急道,“不行……这样血止不住。我得先给你找药,你等我,千万别再乱动了听到没有!?”
  “等……”见阿苦转身就要走,云长流无措地伸了伸,像是想要留人。
  然而紧接着他脸色骤变,竟猛地推开被子,一捂着伤处,下了床就要往屋外走。
  阿苦听得声响,转头一看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他冲过去拉住云长流,索姓也不再跟他废话,并指运气就想先以点穴之术把人制住再说。
  却没想到,他还没有动作,云长流就软软往下栽倒。阿苦大惊之下一把将人抱住,揽在怀里转过他的脸来,“少主?你怎么……”
  却见小少主脸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却仍然忍不住地泄出隐忍到极致的痛吟,渐渐地整个人都居然发起抖来!
  阿苦嗓音一滞,怔怔将云长流抱在怀里。一个念头冰凉凉地窜上心头,顿时叫他魂飞天外——
  逢春生毒发作了!?
  怎偏偏赶在这么个时候!
  下一刻阿苦便恍然惊觉:是了,上回他取药血只取了一半的量……再加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几次情绪大动,少主体内这剧毒哪里禁得住!
  只在一瞬息间,阿苦竟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将已痛得抖成一团的少主横放在旁,自己几步跨过去捡起那柄落在地上的短刀。
  那刀锋上还沾了另一人的血,阿苦一执刀,以口咬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腕。
  ……这样倒也好,正好让少主瞧瞧,自己是真的情愿给他取血,也能叫这位小祖宗安心了别再胡思乱想。
  阿苦心思一转,眸光已然柔和下来。他看准了血脉,毫不迟疑地就要割下。却冷不丁背后猛地一沉,握着刀的再也落不下去——
  云长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忍着毒发之痛,从后头扑过来死死扳住了他的!
  阿苦一时不慎,上的短刀已经被少主打掉在地。背后渐渐浸上湿意,明明温度是热的,却让他一颗心都在恐惧之下冰了个透。
  那是——那是云长流的血啊!!
  他的伤还在流血!
  “少主……不,你放……”阿苦的声音惶然发抖,他连昨日被人强行取血都没真畏惧,此时却是真的觉出怕了,“云长流你放开我……你是不是疯了……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云长流双紧锢着他,忍着自全身上下的剧痛从喉挤出破碎的声音:“不要……不可以……我不准……”
  可加剧的痛楚令他渐渐脱力。阿苦咬牙忍下胸口胀痛,狠一狠心用力挣开云长流,探又去捡刀。
  少主低哼一声摔倒在地上。逢春生彻底爆发,一时之间,云长流只觉得有千万根针刺入全身经脉,他再也忍不住,蜷起身惨叫出声!
  转眼间痛楚已折磨得他神智模糊,云长流的意识被风卷残云般吞没,眼睑沉重地就要合拢下来。
  ……就在一线愈来愈昏黑的视野,他依稀看见那个青衣的孩子白皙的指已经碰到了刀柄。
  他似乎又看见,流血的腕,一道道伤疤。
  黑暗的取血室,冰冷的关铁床。
  浸满了屈辱憎恨的漂亮眼睛……
  ……
  桃花下,有个青衣的小少年冲他笑。
  阿苦。
  ……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刚被小药人握进里的短刀再次被打落。
  云长流把阿苦撞倒在地,两个孩子都滚在地上,少主身上的血在木屋的地板上拖出一串暗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阿苦刚撑起身就又被少主从后头抱住。云长流整个人都虚弱地瘫软在他背上,却死死地攥着他的腕,仿佛榨干了全身力气用在这一处,“不……不可以……”
  阿苦竟被云长流锢得动弹不得。他仰起头,时间仿佛凝结,透过不远处的木窗,他看见外头明媚的初阳白光,树枝随着微风摇动,远处有淡云悠悠地走。
  如此安宁之景落入眼,赫然化作天昏地暗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云长流他不是毒发了么?
  他的刀伤不是还在失血么?
  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啊……
  云长流已经很不清醒,只眼神涣散地不断低声呢喃,“不可以……不可以……”
  忽然,几滴泪水接连落在阿苦的肩上,将那淡青色的衣襟晕成更深的颜色。
  他哭了。
  云长流竟哭了。
  怎么办,他真的好疼,疼的没力气了,疼的快昏过去了……他快要抱不住怀里的这个人了。
  阿苦的腕还会受伤么?
  还会流血么?
  无论他再如何珍视阿苦,只要自己还活着一日,阿苦就要永远为药人这么个卑贱的身份所困,遭人白眼,遭人欺凌,再露出那样仇恨不甘的眼神么?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还活着的错。
  云长流落泪不止。那凉凉的温度一滴滴掉下来,不知不觉叫阿苦的声音也带上了嘶哑的哭腔,“你放……少主我求求你先放……”
  “你到底要怎样,你这是要我怎样啊!?我都说了我是心甘情愿——”
  云长流陡然厉声哭喊道:“——是我不情愿!!”
  阿苦猝然失神。
  他呼吸滞塞,怔怔地睁着眼。
  只这么一个怔忡的工夫,云长流用尽全身力气将阿苦的力道压制下去,抬在他后脑一劈。
  “你……”
  阿苦惊极地试图转头去望少主,可猛然漫上来的黑暗转眼间就将他的意识拉入了混沌之底。
  昏迷过去之前,小药人还在想:
  为什么啊……
  ……
  他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夕阳的红光。
  颓靡的夕光自窗边照进木屋里,照亮的是地上的血光。
  血。
  满屋子溅了一地的血,连桌腿床角也染了红。原本秀丽整洁的木屋凌乱不堪,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惨烈颜色。
  只有阿苦身周那一小片,干干净净。
  云长流缩在屋子的一隅,脸色白得吓人,长发全被冷汗浸湿了,散开了铺在地上。双眼微微睁着,漆黑的眼珠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光。
  就像死了一样。
  他身上全是血,那件白衣已经找不到一点原先的颜色。除了小腹处的刀口外,还多了很多新伤,有咬自己腕咬的,有额角往墙上和床脚撞的,更有不少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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