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 作者:王白先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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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公平。被牺牲的人该怎么办?
若论公平,谁还会爱上旁人?
我穷究了所有苟延残喘的时光,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没有了红尘纷扰情丝牵绊,没有了任何可以抛下的东西后,反而将这一心法研至深深,从而能身在其中而神游其外。我是那座塑成的金身,也是那缠绕的蛊根;是你梦见的鬼魂,也是这桌下的刻痕。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我知道再往前一步,我便散在这一切之中,变作一切,也变作无。
他遗憾地笑起来,我知道,你不这么想。但我的回答已然书就,再也没法更改了。我想看看你如何回答……若它当真是一面镜子,那你的镜子里,照见的又是谁的模样?
面前的影子像湖波上的倒影,触手时一片薄玉温凉,越想要捉在手里便越搅乱水波,仿佛水中捞月,到手只剩下一掬清光。他探身向前,穿过水镜,去够那人的手。总是差那么一点,情丝化作清风缠绕,要捉到时又跫然将他向前一推。探长肩臂手脚,扔去口中最后的空气,在水中唤他的名字,气泡倒映着所有狷怪陆离的回忆铺面撞来——
砰地一声,头磕到了桌角,疼得他嗷地一声,好像从水里被猛地拽了上岸,头疼欲裂的时候勉强往前去望,他还在那翻倒的供桌前面,有人隔着那歪斜的横竖握住了他的手。
王樵皱了皱眉,心说我怕不是还在梦里,一层层往上浮。沈忘荃的容貌自是极美,阳光下映出皮肤的暖色,在春日的微醺间仿佛映山的淡粉,扑面的蛱蝶带出一丝灵动的生气来。他朝王樵笑了一笑,想要松开交握的双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便轻柔道:
“做噩梦了?”
“……你怎么……在这?……”
“你在叫我啊。”
王樵不松手,他拽不脱那铁钳般箍住手腕的指节,便顺势凑近过来,那副从来在幻梦里的脸颊里的呼吸滚烫,玉颊粉晕,嘴唇殷红,好像时光从未远走,带着点促狭的神情凑到极近的位置,交颈缠臂,将吻未吻。王樵任他贴近,直到唇齿交叠的前一刻才伸手捂住他口唇,自个往后仰开头颚,拧眉笑道:“还不换回来?这张脸可不行。”
怀中的人微微一僵,半晌才逞强道:“怎么不行?不好看吗?他在生时,怕得是当世第一美人。难怪千万人捧着缠着,追随左右,也难怪蟾圣恨不能将他关藏起来……”
“他是不是关我啥事……你你你这逼我做欺师灭祖的事岂不是遭天谴……别闹,快快把我的阿青换回来。”
喻余青挣着手往回缩,他还是沈忘荃的模样,但脸红了一大片,“你松劲,放手。”
“我不。”
“我发誓不寻回争儿不会见你……”
“我已经见到你了。你是什么样,不都还是你吗?我知道你这个人,若是他没有消息,或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哪还有心思跟我闹着玩。”
喻余青被他说中,见他笑吟吟瞧着自己,心中突然一股莫名恼怒,不再打话,转腕反拨,撞肘卸开他单手钳制。反手轻轻一拂,一招“翻手为云”扫中他手臂穴道,柔劲一展,将他向后送出。王樵一怔道:“你做什么?”喻余青笑道:“代你师父教训你。”话音未毕,劲力斗转,由柔转刚,招式也随之一变,狠捷敏活,双掌如风,王樵嘿了一声,捏个缠字诀,见招拆招,顺流而下,将他双手缠住。喻余青脚下一转,鸳鸯连环,踢蹬扫挂,一步三环、三步九转,快如蹁跹,王樵循着他步子腾挪闪让,二人膝腿勾连,身形缠绕,在万千点阳光洒下的斑驳之间进退腾挪,以快打快,只见衣连袂影,龙蟠凤逸,既是相互争斗,却又相互照应,妙到毫巅之处,既看上去凶险无比,却又彼此暗中回护,说不尽的风流旖旎。两人自学成以来,还从未当真比武较量过,上一次愰急之中匆忡过招,王樵当时心绪纷乱,用不上护心卸力的劲道,本领居然十成也使不出一成,被他一下打中胸口,气脉逆转,也将将养到近日;可如今旭日阳春,暖风熏醉,高楼平湖,时过境迁,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交手下来,却行云流水,寰转顺意,虽然前路迢迢,困厄正多,却突然发觉心中无比宁定,仿佛行至水穷,坐看云起;破开水墨,又见青山。
他兜了个圈儿,双臂一拢,想将人留住;可来人脚下一旋,人已倒翻出去,身形在天顶的星宿穹图映照之下,夭矫如游龙惊凤,笑吟吟落在圈阵之外,抬头时人已换回了本来面貌,朝他展颜道:“看来本领恢复得不错么!敢不敢和我比剑?”说罢单手一挥,剑鞘随手转圜数圈,啪地在掌中握定,铮地拔剑出鞘,竟然是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如万古长夜,深寒迫人。
“你用这柄剑也太过分了吧?”王樵皴目笑道,“好剑,从哪来的?”
“你沈老师给的。”喻余青扬眉一挑,语带戏谑,“放心,伤不着你。”
王樵道:“你知道我从不带剑。我的剑都自己长脚会走的,一不留神他就跑丢啦。”他姓不喜武,又懒惰爱闲,若是平日,教他多费一番功夫也不愿,即便是如今身掌凤文,又同继有武当绝学,也是本姓难移,虽然潜心钻研未曾懈怠,也一路来是能不麻烦便不麻烦。但今日重读三问,再遇名师点化,又逢此生从未有过的酣畅较量,只觉得浑身通泰,洋洋洒洒,百脉皆疏,天地磅礴尽入胸怀,飘飘然如肋生双翼,茧化成蝶,仿佛有什么就在那儿呼之欲出,又像是榫卯交叠,再进一寸便是恰到好处。
两人都是一般作想,适才一场实在是太过酣畅淋漓,恍如酒醉正醺,情浓日好,浑身真气蒸腾澎湃,豪兴勃发,正是乘兴而来之时,谁也不想就此罢休;王樵想了想,伸手出去,“剑鞘给我。”喻余青掷过剑鞘,他倒无所谓王樵用什么兵刃,自身本领已臻绝顶之时,飞花落叶皆可为刃;同理,无论多么锋利的兵刃也可以用得平软温和,绝不伤人。他笑道:“输了别怪托大,再来!”话音未落已然猱身进剑,黑剑吐出寸许剑芒,煞气劈面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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